《以光为指引》苏薄九

21、第二十一章

　　这几天宁清市下起了暴雪，临时搭的棚被雪压塌了，工作人员正在抢修，还好没人受伤，只是这天气估计会阻碍拍戏的进度。

　　池意从剧组回去的路上，车还没开出多远，轮胎就陷进雪地里，只能等道路救援队过来。

　　车内虽有暖气，只是外面白皑皑的一片加上天空昏暗分不清白天黑夜。

　　池意正靠着想小憩一会，隐约听到一个女人叫声唤：“阿言，阿言。”

　　池意睁眼往窗外看了眼，什么都没有以为是幻听。

　　解倪说：“阿命我好像见鬼了，你有没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池意往车窗前面看，一位女人穿着淡粉毛衣十分单薄，沧桑的容颜，面色有些紫像是被冻的。

　　她见此状立马穿上外套，却被解倪拉住了：“你干嘛去？”

　　池意看这人就想起自己的奶奶也是死在下暴雪的冬天，于心不忍：“外面这么冷，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解倪十分不理解她这时候圣母的行为：“哎，那你没想过人家要是碰瓷怎么办，看她衣服也不像是捡破烂的奶奶。”

　　“或许是谁的妈妈走丢了。”池意不跟她争辩打开车门就下去。

　　解倪坳不过她也下车，拿着伞喊道：“雪大，撑伞！”

　　“奶奶，您家在哪？”池意抓住了那女人的手，冷得打了个激灵，给她搓搓取暖。

　　只是她抬眼看了身边的人，不认识，推开池意的手，直径向前走去，嘴里念念有词：“阿言，阿言。”

　　池意脱下她的外套搭在姚诗身上，给她擦掉了脸上的雪才发现，这人似乎跟纪琼英一个年纪：“阿姨，阿言是您儿子吗？”

　　解倪赶到给他们撑伞。

　　两人堵着风口，姚诗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些温暖，点点头有些木讷：“他要放学了。”

　　池意扶着她：“您先到我车上等好不好，外面雪大。”

　　姚诗倔犟得很，就在这站着：“他快回家了。”

　　解倪不太想多管闲事，但看池意担忧的眼神又舍不得说其他重话。

　　她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建筑，指着那电动伸缩门：“阿命，她会不会从这里跑出来的？”

　　门口的牌匾被雪盖住，看不清是哪里，池意忽然想到第一次来这里见到的那家精神康复院，她问姚诗：“您是住里面吗？”

　　姚诗只是眺望远处，仿佛听不见。

　　池意只能作罢，冒着雪走到保安亭，看到里面的大爷十分欣喜，只是对方门关了，她用力拍了拍窗：“大爷！大爷！开个门！”

　　那大爷靠在藤椅上，看着电视里的京剧，放得震耳欲聋，池意拍窗声简直不值一提，她喉咙都要喊冒烟了，解倪气得不行：“他这是聋了吗？”

　　正当他们在犹豫能不能直接进去的时候，邬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喊了句：“妈！”

　　池意和解倪两人都愣在原地，解倪想说的话到嘴边卡壳了，又看了池意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来她也不知道。

　　但解倪这不可思议的眼神在邬言眼里却把它错认为其他的意思。

　　姚诗没注意到邬言的情绪，只是牵着他往回走：“阿言，你放学啦。”

　　邬言意外之余又看到池意皱着的眉头让他心狠狠下坠“嗯。”了一声，甚至没和两人打声招呼直接走了：“我们回家吧。”

　　不知道是把外套给了姚诗，还是邬言那淡漠的神情，不由得让池意攥紧了发抖的手。

　　她让解倪先回车上，自己撑着伞小跑上前，站到了姚诗的另一边

　　邬言垂眸看到她身上落满了雪：“你回去吧。”

　　池意对他的态度不明所以：“雪这么大，你这么高阿姨撑不到，你总不能让阿姨生病吧？”

　　邬言不说话，也算默许她进了住院部大楼。

　　来到大厅，暖气袭来，身子总算暖和了些，邬言轻柔地抚去了姚诗身上的雪，池意在一旁静静看着，细心如他，是从未见过温柔的样子。

　　“谢天谢地，姚妹妹，怎么我去打饭的功夫一回头就不见了。”一位年长的妇人小跑着过来，发丝凌乱，看得出她很焦急。

　　“小言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姚诗很兴奋地说：“我去接小言放学了，一会要炒个菜，煦阳要回来，他最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

　　张妈刚想高兴，她能认得出邬言，听完后半句，笑容变得很勉强。

　　邬言把姚诗交给张妈：“医院门口，我去找一下护士长。”

　　不知道是不是要问责，但如果换作池意也会生气的叭，只是把对方扭头就走把她晾在这也太不绅士了。

　　之前和自己一起喝酒跨年的邬言仿佛不存在，她以为两人关系能进一步，现在看来重新回到了原点，甚至还不如第一次，池意看到了他眼中的逃避。

　　池意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看到张妈扶着姚诗慢慢上楼，池意上前帮忙扶着：“阿姨，我帮您。”

　　“你是？”张妈刚开始以为是新来的护士，但这穿着又不是医护人员。

　　“我叫池意。”

　　张妈看她的模样心生欢喜：“你叫我张妈就好，长的可真好看。”

　　她想起刚才和邬言一起进来：“是小言女朋友吧？”

　　池意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女孩子害羞我懂。”张妈了然于心：“小言一个人辛苦过来，终于有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了。”

　　池意见她的笑容不忍心戳穿，只是笑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回到房间，池意接了热水，拧干毛巾蹲在姚诗面前：“阿姨，我们擦擦手，暖和些。”

　　姚诗闪躲着，池意尴尬收回手。

　　张妈接过她的毛巾：“她不喜和陌生人太亲近。”

　　她边说边擦着，很仔细，从脸到耳朵再到脖子手掌：“有时候她连小言都不认得。”

　　姚诗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张妈却很惆怅：“小姑娘，你可别嫌弃小言，他妈这病是他爸去世刺激后天形成的，不是先天不会遗传。”

　　“没有，没嫌弃。”

　　不笑天灾人祸，这是池意做人最后的底线，每个人生来都不容易，只是分运气好坏罢了。

　　邬言爸爸虽然不在了但他照顾姚诗很好，也并没有因此埋怨社会，去报复他人反而还做了很伟大的职业：“邬言他，很好。”

　　张妈让池意坐着：“你和小言怎么认识的？”

　　池意想了想：“偶然，在殡仪馆认识的，他帮我大伯父入殓。”

　　“小言他也是因为想好好照顾他母亲才去跟范开济学的这个技术。”

　　姚诗一听到“入殓”两个字，情绪突然激动问：“张妈，煦阳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妈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没有没有。”而后转过身偷偷抹着泪。

　　池意鼻子一酸：“阿姨，邬叔叔在外面忙，他让我们先吃饭。”

　　“你是谁？”姚诗忘记了刚才外面的事。

　　池意一愣，然后蹲下来，显得更亲近着：“阿姨，我叫池意，是小言的朋友。”

　　“池意？”

　　“对的。”

　　池意轻轻张开她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了“池意”两个字，女人掌心粗糙，即使经过这几年在康复院的保养，也能摸出厚厚的茧子，可想而知她是怎么把邬言带大的。

　　姚诗仔细端详着池意：“小言今天在学校交了新朋友啦？还是个女孩子，长的好漂亮。”

　　她说着，突然把枕头底下的东西给她：“这个送给你。”

　　池意一看，是个玉镯子看着色泽像是和田玉价值不菲，她连忙拒绝姚诗硬塞在她手里。

　　池意无措地看了张妈一眼，她不懂这镯子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就给拿走也太没教养了。

　　张妈没解释，她懂姚诗这么激动的做法，或许是第一次见邬言带朋友回家：“你就收下吧。”

　　姚诗见她塞进包里终于笑了，然后跟她聊了很久邬言小时候的事。

　　邬言向护士长问了今天姚诗跑出去的事，他们一直道歉，说今天的护士是个多年的老油条跑去看电视了，没注意便给人溜走。

　　但这家医院也照顾姚诗多年，帮了很多忙，万幸没出大事，邬言也不想过分计较。

　　回来见到三个女人脸上的笑意满面，邬言甚至有些不忍打扰，还想奢侈地多看一会。

　　只是他看到池意蹲着的腿在轻微发抖，便打破了这氛围：“池意。”

　　池意见到邬言冷淡的脸，她收起笑容，颤巍巍地站起来：“张妈那我下次再来。”

　　她出门一趔趄，抬头看了邬言一眼，对方手下也没动作，心里一沉。

　　回头依旧对姚诗笑笑：“阿姨，我走了。”

　　姚诗皱了皱眉：“小意啊，不留下来吃饭吗？”

　　“我妈妈叫我回家。”

　　“那是，要快点回。”

　　“下次记得来看阿姨。”

　　“一定。”

　　两人走的一路上都很安静，池意想把拿玉镯还给邬言，还没拿出来邬言就问：“你跟我妈聊了什么？”

　　“没什么。”池意想打破这份尴尬，故意逗他：“张妈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

　　邬言紧握着手：“长辈多少有些乱想，别介意，别当真。”

　　听他这回答，池意莫名烦躁：“没事啊，反正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邬言：“嗯，我高攀不起。”

　　池意终于爆发了：“邬言，你莫名其妙阴阳怪气啥啊？”

　　邬言却给她撑起了伞：“没事，我送你。”

　　“要你送。”池意一下把伞推地上：“我跟阿姨站在外面半个小时，你连句谢谢都不说一声，一见到我就甩脸色，你有病啊。”

　　邬言想到了解倪刚才的眼神和那些护士窃窃私语谈论池意的话。

　　“刚才那是池意啊。”

　　“好像是，我这几天在看她的电视剧。”

　　“我刚看到她跟姚阿姨的儿子一起进来。”

　　“她儿子不是入殓师吗？他们在谈恋爱？”

　　“不会吧，她居然敢入殓师谈恋爱？且不说瘆得慌会被网友骂死吧？”

　　“……”

　　那些话仿佛戳中了邬言心里某个点被戳中了：“是，入殓师阴气重，你们明星不是最忌讳这个吗，为了你的大好前途，最好少跟我呆在一起。”

　　“你！”池意眼眶一红，连骂人的话在脑袋里组成都是一堆浆糊，最后只恶狠狠地说了句：“邬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捡起地上的伞，气哄哄的出了大门，完了还在懊恼自己刚才发挥的不够好，没给他全家问候一遍，不行，姚诗阿姨人这么好不能骂。

　　池意步伐愈重，一脚踩进雪坑里，差点拔/不出来，想到某个男人在后面看着，简直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