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晚风》糖醋樱桃

31、chapter 31

　　向晚近来心情不太好。
　　团队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察觉到这一点。
　　以往，她们行程忙归忙，但向晚面对所有人和事时，总是笑意盈盈的。而最近几天，尽管她工作时仍旧敬业，效率满满，但只要是非必须面对镜头的、私下的场合，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周身都写满了“无事勿扰”。

　　“喝点儿？”
　　周云舒手里握一瓶矿泉水，轻轻碰了碰向晚手臂。
　　向晚摇摇头，往一旁挪了挪，给她让出个位置来。

　　周云舒笑笑，贴着她坐下，凑近，耳语道：“你要是再绷着一张脸，等到节目播出，又该被骂了。”
　　说完，杵一杵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屋子四周环绕的、运行中的摄像头。
　　一瞬挺直脊背，向晚躲到周云舒背后，“我以为还没有开始录制。”

　　WIND风头正盛，公司逐渐将一些资源向她们倾斜，余妍趁热打铁，以团体的名义，又为她们接下许多综艺及商务通告。
　　今次，她们便是以“助力官”的身份，来参加一档男团选秀类节目的公演录制。

　　周云舒失笑，“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难道你没看出来，从我们进这间屋子开始，摄影机就已经开着了么？”
　　录制一些节目正片之外的花絮，方便等到节目播出之后放出来，延续热度。
　　来之前，余妍就已经耳提面命——成娱此次也选送了几位练习生来参加节目，表现亮眼，已然圈了不少粉。
　　她们作为名义上的“师姐”，此次是务必要全心全意照拂帮衬他们，绝不能出一点儿岔子的。

　　向晚深深地叹一口气。
　　心里除了浓重的倦怠感，一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近来，她愈加感受到，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与公司对她的定位之间的背离。
　　况且，成娱娱乐充其量只能算做在偶像运营上累积了一些经验，于影视剧方面，是完全的鞭长莫及。

　　表演老师规劝她，不要太心急。
　　在忙着试镜进剧组实干前，先沉下心来，打磨演技，专注年后的院校考试。

　　向晚何尝不知道。
　　只是，到底还是恐慌。

　　娱乐圈中，新鲜爱豆的脸孔如雨后春笋，争先地往外冒。
　　今日狂热支持你的粉丝，明日便有可能转身去爱新人。
　　没有作品立足，仅仅凭借着现下WIND攒出的一些虚名，又能够走到几时。

　　还有一点，向晚深埋心底，不敢拿出来品味咀嚼的，与裴庭树有关。
　　时至今日，她不惮于承认，在一次次的相处中，她无可避免地被裴庭树吸引。
　　可那是裴庭树。
　　不该有这种念头，却又忍不住地又想要靠近他、亲近他……占有他。

　　如果，她再努力一点儿，再拼命地追赶他一点儿。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会不会，也能够缩短一点儿呢。

　　这些话，向晚无处可诉说，只能憋在心底。
　　时日久了，便在她心里烧起一把火，烧得她夜夜焦灼。

　　-

　　向晚她们参加的那一期节目，在过年前正式播出，反响居然还算不错。
　　有几个舞台，甚至算得上出圈，在微博和其他视频播放平台上的数据都相当亮眼。

　　尤其，周云舒有一个拧身回眸的动作，炫目的舞台灯光烘托出她亮晶晶的笑意，眼尾贴着的亮片熠熠闪着光。
　　她喘着气微笑的一幕被网友单独截图出来，赢得一片盛赞，大家直呼，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元气妹妹”。

　　相比起来，向晚的表现只能算无功无过。她被分到那一组，舞蹈难度中上等，准备时间短，只够得上让她将一整支舞蹈动作完整无误地啃下来，不至于临场失误，拖大家的后腿，至于锦上添花，确乎超出了她的能力。
　　有了心理准备，节目播出后，网络上参差不齐的声音，她倒也能平常心对待。

　　何况，她有了更重要的事要操心——《秋声赋》剧组中认识的一位负责选角的老师，力邀她参加一部新剧的试镜。

　　为了这部新剧，向晚做了十二万分的努力。
　　不仅提前将拿到手的剧本小传翻来覆去地读了个透，更是为这个小角色设计了许多标志动作，从说话的语气到走路的幅度，无一不精心准备。

　　忙起来的时候，很多困扰她的情绪，也就无暇顾及。
　　比如，自从去了伦敦进组拍戏之后，就宛如人间蒸发的裴庭树。

　　虽则裴庭树临行前，对向晚说，有任何事都可以在微博上找他。
　　但中间隔着时差，向晚的行程又密密麻麻，也担心发信息过去，会打扰到裴庭树。
　　没有能够正大光明找他的理由，向晚每每拿起手机，点开与裴庭树的聊天框，最后还是作罢，就这样一日日地拖下去。
　　而裴庭树，竟也一次都没有主动地找过她。

　　偶尔有空闲的时候，向晚也会用小号搜索一些有关裴庭树的消息。
　　奈何他们的剧组保密工作实在到位，竟是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露。

　　只除了一次，应该是一位在英国留学的留学生，发微博说，在科文特花园附近一家咖啡馆遇见了裴庭树。
　　配图是一张远距离的模糊不清的偷拍，不仅失了焦，画面上更满是噪点。
　　只能隐约看出一个穿了大衣，身材清减的男人的轮廓。

　　向晚分辨了半晌，才终于从那侧面高挑的鼻梁及下颌线条，确认博主没有说错。
　　珍重地保存下这张照片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大概是因为，她保存的第一张裴庭树的照片，也是这样一张，看不清人的糊图。

　　兜兜转转，看起来，似乎她与裴庭树的关系亲近了，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需要她仰望、触不可及的人。

　　且愁且忙碌的时候，新剧的试镜开始了。
　　这不是向晚第一次试镜，但却是她最紧张的一次试镜。

　　一大早，她在公司新近配给团队的一名助理陪同下，来到剧组指定的试镜地点。
　　一长条通道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候场。

　　她挑了处人少清净的地方，在靠墙摆放的长条椅上坐了下来。
　　正在心中默默排演剧本中的场景时，耳朵却不合时宜地捕捉到不远处隐约的人声。

　　“前两天，我去另一个大投资的电影剧组面试，你知道我碰上谁了吗？”
　　“谁？”
　　“虞楚。”

　　听到熟悉的名字，向晚愣了愣。
　　身体先于意识，朝声音飘来的方向倾去。

　　那接话的人也很吃惊，“哪个虞楚？”
　　“你傻啊，还能有几个虞楚？”
　　“她怎么会复出拍戏？她不是已经息影很多年了吗？”
　　“谁知道呢……怎么可能真的息影啊，之前不还传她参加综艺，又在接洽剧本什么的。估计是终于等到了好本子，所以才出山吧。”

　　显然的，那人只是随意找一个话头打开局面，很快，两个人便结束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其他八卦。
　　向晚坐直身体，渐渐收回心绪。

　　她对虞楚了解不多，却也并非没有听过有关她的传闻。
　　上一回，裴庭树看到有关虞楚的信息时，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她都记在心里。
　　她猜想，裴庭树与虞楚之间，一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有一句话说，“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它就是真相，不管它看起来有多么的不可能。”
　　现在，她排除了裴庭树与虞楚之间所有可能不可能的关系，唯独剩下一个。
　　念头浮现的一瞬间，向晚的心里仿佛惊涛拍岸。她站在岸边，随时会被汹涌的潮水淹没。

　　惶惶不定的时候，有人过来叫她的名字。
　　敛下心神，她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试镜的房间。

　　不大的房间，或坐或站地挤了几个人，摄影机安静地开着。
　　当中一个中年男人，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应当是导演。

　　看见有人进来，他低头，瞟一眼桌上的资料卡，让她先试一段戏。
　　向晚这次试镜的角色，是剧里的女三号。要试的这段戏，是女三号无意间撞破了自己的母亲同女主的父亲苟且，极度痛苦之下，离家出走，却在小巷内被围堵，后被经过的男主解围，与男主之间的一场对手戏。

　　当然，现在她的对面没有男主。
　　本打算就这样直接开始试镜，人群之后，一个人忽然站起来，说：“我来和你对词。”

　　向晚看过去一眼，出声那人挑着眉回望过来。
　　他穿一件剪裁简单的呢子大衣，气质沉稳，长相在一堆人里也算得上突出。
　　周围的人盯着他，他也泰然自若，笑着问询向晚：“不会打扰你试镜吧？”

　　向晚略微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这人能够呆在这间房间里，必定是与剧组有一些关联，或许是什么副导或编剧。
　　既然他主动提出要与自己对戏，也没有不应承的道理。

　　台词是早就烂熟于心的，既然导演指定了要试的戏份，向晚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很快便开始。

　　这一段戏，向晚之前想过很多次，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呈现。
　　母亲不忠，自己又险些遭难，整个人陷入莫大的痛苦与撕扯，几近崩溃。

　　她缓缓开口，却不是歇斯底里的语气。
　　平静，极度的平静，尾音里却能听得出没有隐藏住的颤抖与压抑。
　　像一条暗流涌动的河流，一座不知何时喷发的火山。

　　一长段台词说完，向晚抬眼，盯住与她对戏的男人。
　　那人一开口，虽然也是字正腔圆，但毕竟对剧本不够熟稔，情绪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儿，整体的气场孱弱一截。
　　向晚耐心地听他念完属于男主的台词，待他读完，立刻便接着自己先前的节奏与感情继续。

　　这一幕场景说长不长，向晚很快便演完。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那男人便冲她笑了笑：“我没有拖你后腿吧？”
　　向晚还沉浸在角色人物的情绪中，一时没有抽离，没有心力与他社交，只笑着摇了摇头。

　　从试戏开始，导演便没有开过口，静静地在一旁观察。
　　等到向晚缓过来一些，他点点头，“表现不错。资料留一下，回去等通知吧。”

　　向晚心里有些惴惴，抿了抿唇，冲着在场的人鞠了一躬。
　　余光里，瞟见自告奋勇与她对戏的男人，笑得一脸神秘莫测地盯着她。

　　-

　　夜里下了一场雨，本就湿漉漉的空气里更添几分阴冷。
　　裴庭树恍然间，有一种自己沉在湖底的错觉。

　　手机屏幕无声地滑进一条信息，屏幕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光。
　　他呼一口气，伸手拿过手机，错眼去看——
　　“你推荐过来的那个小朋友，表现确实不错。”

　　勾起嘴角，裴庭树笑了笑。
　　不打算回复，他将手机锁屏，随手扔向一旁。

　　夜空上挂着几颗星子，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格外明亮。
　　像极了某人的眼睛。
　　他阖上眼，将那双眼睛从脑海里挥开。

　　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裴庭树终于能够细细梳理自己的心情，梳理他与向晚之间的关系。
　　他觉得，自己多少有几分卑劣。
　　并非看不懂她每次望过来的眼神，也并非二十出头的愣头青，不懂这些眼神里包含着的东西。

　　她的爱与笑都一贯的鲜活。
　　他被这种鲜活吸引，放任自己故意地接近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释放善意，纵容自己沉溺在她□□的感情里。
　　直到不能再回避，需要对这段感情一个明晰的定义。

　　比起他来，向晚不过是一个将将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每一条道路上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就这样将她拐到自己划定的道路上，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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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虞楚的传闻，在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