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晚风》糖醋樱桃

20、chapter 20

　　《秋声赋》杀青之后，向晚一天都没有休息，就又投入下一程工作中。
　　WIND的首支专辑卖出了一个不错的成绩，各种活动邀约也逐渐多了起来。与此同时，团队第二张EP也被提上日程。
　　向晚先前因拍戏，耽误了不少团队内的工作，好不容易有时间，自然得忙着“还债”。

　　连轴转了近一周，余妍终于大发善心，给了她们一晚休整喘息的时间。

　　周云舒仰靠在豆袋上，捧着手机，与人连麦打游戏。
　　向晚坐在她身旁，看了两局，手机忽然响起来。
　　低头瞟一眼，是罗微云拨来的视频通话。

　　走到另一张沙发旁，掏出耳机，戴好，向晚接通视频。
　　不知是系统自带的美颜效果太好，还是罗微云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气色不错，视频里，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精神很多。

　　“瘦了。”
　　视频才接通，罗微云就在那头心疼，“比你上次回家还要瘦了，你一定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听说，很多明星，为了保持身材，都不吃不喝，你可千万不能学啊。”
　　“妈，你也太夸张了。”向晚笑着宽慰她，“我们都有跟团的营养师，你就放心吧。”

　　罗微云一脸怀疑的神色，又追着问她一些工作与生活上的细节。
　　向晚指天对地的发誓，总算哄得罗微云相信她没有受虐。

　　母女两个闲话一些家常，虽然说的不过是些东家长西家短，工作上碰见了什么趣人趣事，买了什么喜欢的衣服，成功按照菜谱烧出一顿复杂大餐，阿迟在学校又结识了新的朋友，但正是有了这些琐碎，反而，让向晚觉得很安心。

　　临挂断视频前，罗微云叫住她，支支吾吾地，说有事要同她商量。
　　向晚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一口，问：“什么事？”

　　罗微云便道，这件事，有关向迟迟。
　　当年，向迟迟车祸，错过最佳救治时间，只能截肢，又因为向父欠下巨款下落不明，致使向迟迟后续的治疗被贻误，多年来捉襟见肘的生活，更让她没有办法照顾到向迟迟的病情，连最基本的义肢都无法替她安装。
　　这始终是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痛。

　　现今，家里的条件稍微好一些，她便想着，将治疗向迟迟提上日程。

　　“这不是好事吗？”向晚想了想，“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要是钱不够，我再往你的卡里打。刚好，最近我们接了几个活动，劳务费也到账了。”
　　罗微云摇摇头，“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再说，你每次往家里打的钱，我都存起来了，够用。”
　　向晚纳罕，“那还有什么问题？”

　　罗微云顿了顿，又说：“原本，阿迟这伤就是旧伤，我带她去医院找医生看过，说是，如果想要现在装接受腔，可能需要先做一个小手术，还有术后的康复训练，对接受腔的适应练习。我本来想着，既然这样，不如就等到阿迟寒假，这样也不用占用她的学习时间。”
　　“嗯，然后呢？”向晚想了想，“不过我觉得你可以问问阿迟的意见，毕竟是她的大事。”

　　罗微云停顿片刻，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认识二院骨科的主任医师吗？”
　　“……我还真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或许，我可以找人问问看。”向晚皱着眉，想了想。

　　罗微云在视频那头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前几天一个自称是二院骨科主任医师的联系上我，说最近他们有一个这领域的专家会谈，会有不少专家医师过来，也会进行会诊和手术，劝我这几天就替阿迟办理住院，到时可以请专家医师主刀。而且，他还说，如果作为病例案例，手术费用和安装截肢方面的费用都可以减免。”
　　“真的吗？那不是很好。”

　　“好是挺好的，”罗微云神色几分踌躇，“就是，这种好事，怎么就轮到我们头上了？而且，我们之前也从没有在二院建过档，他们怎么知道阿迟的病情？我疑心，就多问了几句，对方说认识你，说是你朋友介绍的关系。”
　　向晚一愣，忍不住坐直，挺直脊背，问：“我朋友？”

　　“他是这么说的，说和你那位朋友关系很好，他请托，一定会帮忙……好像是姓裴。”
　　罗微云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朋友？他……真的是你朋友吧？无缘无故帮你忙，会不会……”

　　多余的话，罗微云都吞回了肚里。
　　不是没有听人说过，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掀开来看，指不定有多混乱肮脏。
　　向晚一心坚定要出道，她不是没有过担忧，也无数次暗地里对大女儿嘱托过，一定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万万不可以自己为筹码，做出什么后悔一生的错事。

　　她相信向晚，可，这莫名跑出来的、自称是她朋友的人，让她不得不多几分防备。

　　姓裴，是她朋友，知道阿迟的情况。
　　向晚一下笑了，“我知道是谁了，你放心吧。”
　　“你真的认识哦？”罗微云还是不放心，“他帮你，你怎么谢人家？我跟你说……”

　　“妈！”向晚截断罗微云的话，“您别多心了，真的是我认识的一个关系比较近的朋友而已，他也见过阿迟，知道阿迟什么情况。至于怎么谢他……”
　　向晚哽一下，“总之，你别担心，也别多想，我都有数的。你安安稳稳带着阿迟去做手术就好。”

　　挂断视频，向晚坐在沙发上，犹豫半晌。
　　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她才从微信里找到裴庭树，点进去。

　　聊天框里，与裴庭树的对话，还停留在最初，裴庭树给她推了邵时的名片，叫她联系邵时沟通有关表演老师的相关事宜。
　　原以为加了微信，至少是熟悉的信号，哪里知道自那一次之后，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有在微信上联系过。

　　心绪复杂，向晚在聊天框里删删改改，最后，只发过去一句“谢谢”。
　　那头，不知道裴庭树在忙些什么，迟迟没有回复。

　　向晚哀叹一声，放下手机，就看见，周云舒一脸八卦地盯着她看。
　　见她望过来，招手道：“你不对劲。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你少来了。”
　　向晚笑骂一句。

　　说归说，她还是起身，挪到了周云舒身边。
　　周云舒一局游戏结束，对着听筒那头的人说了句下次再联系，便锁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说：“说吧，怎么回事？”
　　向晚别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云舒怪叫一声，“哇，不是吧你，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都不用猜就知道，又跟裴庭树有关，是不是？”
　　“……”向晚没有出声。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说起来，你们不是才拍完一部戏吗？我就觉得，你从剧组回来以后，整个人都怪怪的。”
　　向晚笑了笑，“是在同一个剧组。我和他又没有对手戏。”
　　“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在片场从来没有见过面？”周云舒不信。

　　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向晚简略地同周云舒讲了讲在片场，裴庭树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当然，隐去了这其中，她曲折幽深的小心思。

　　周云舒听完，眉头皱得如同看见曲秋笙当着她的面大跳广场舞，“我看不懂你们了。”
　　向晚踢了拖鞋，双臂环住膝盖，脸贴在膝头，侧着头去看周云舒，轻轻应一声。

　　周云舒的表情仿佛才生吞下一个大柠檬，“我一直觉得吧，裴庭树多多少少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
　　向晚打断她：“他没有，别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周云舒打量她一眼，“不然，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照顾，又送你药，又给你买小蛋糕，送这送那，还替你妹介绍医生。要是无所求，那他图什么？真把自己当散财童子还是菩萨座下的大善人。”
　　“他就是，随手照顾我一下。”
　　这句话，向晚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诞。

　　“是哦，那我改天也想办法让他也亏欠我一点，看他会不会一样这么照顾我。”
　　周云舒翻一个白眼。

　　向晚头埋进膝盖里，闷声道：“反正，我不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她咬了咬嘴唇，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艰难。

　　周云舒转转眼珠，看身旁的人露出来的耳朵已经红得可堪滴血。
　　“OK，那我们不讨论他对你有没有意思。”不为难向晚，她换了个问题，“那你呢？你对裴庭树，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仍旧是闷钝的声音。
　　隐隐的，还带了点儿窘迫。

　　向晚愣愣抬起头，眼睛失焦地盯着茶几上的果盘，涩然说：“我想……我可能，有一点儿，喜欢他。”
　　没有办法不承认。
　　那个潮热湿闷的夜晚，向晚在浴室里发呆半晌，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如此在意裴庭树；为什么想到能见到裴庭树，她提前一周就会开心；为什么裴庭树只是批评她两句，她会升起漫天的委屈。

　　周云舒难得的，被她的坦诚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
　　向晚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可是”，“我有的时候也不知道，我对他，是单纯的喜欢，还是，掺杂了一些类似于粉丝对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的仰慕，也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很照顾我，所以，我把对他的感激，当作了喜欢。”

　　“你们少女的心，好难懂。”
　　周云舒默默吐槽一句。

　　向晚淡淡地笑了笑，“不要用你们，别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一样，你只比我大半岁。”
　　“半岁也都是人生阅历啊。”周云舒回嘴。

　　看向晚仍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她一掌拍到向晚背心，“向小晚，振作起来，加油！”
　　“虽然你说的好像都很有道理，但我只知道，无论是什么缘由兴起的，喜欢就是喜欢。如果你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那就想办法去弄清楚，去和他接触，去向他求证，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困在迷惑里。”

　　向晚笑了，“你不要鼓动我，我现在心理很脆弱，会头脑发热，就当真。”
　　周云舒语气严肃，说：“你还这么年轻，你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受一次情伤，好过你以后日日后悔。更何况，假使你失败了，最多我们以后都避着裴庭树——再说，以我们的咖位，根本也很难碰到他吧。”

　　向晚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你也不用这么看不上我们团吧，说不定呢。”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周云舒耸肩，“反正，我是觉得，既然你都意识到自己喜欢他，只是难以界定这种喜欢，那为什么不给自己和他一次机会呢？”

　　“你真的快说服我了。”
　　“因为其实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却一个人推你一把而已。”
　　周云舒犀利指出。

　　向晚摇头，“我才答应妍姐，不是为了谈恋爱才进娱乐圈。而且，我也不想让人想到我，就觉得我好像是靠他出名。”
　　半晌没有回答。
　　向晚看着笑得把自己埋进靠枕，肩头不断耸动，就差呛住的周云舒，“你笑什么？”

　　“天啦，”周云舒一边笑得咳起来，一边告诉她：“你都已经想到和他在一起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舆论，就不要再骗自己了。”
　　“……”
　　向晚脸唰地通红，她抓起靠枕，就要去打她，“别笑了。”

　　周云舒任她拿着靠枕揍两下，抢过来，抱在怀里，认真道：“你觉得你会因为一个男人，因为谈恋爱，就放弃自己的事业吗？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既然谈不谈，对你都没有阻碍，但谈了，你会收获一个真心的爱人。该怎么选，你告诉我？况且，妍姐当初还告诉我们成团之后，我们就会爆出宇宙，成为内娱最顶流的女团，我看也没有兑现嘛。重诺虽然重要，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吧。反正，当初签合同时，合同里没有约定这一条。”

　　向晚还要再说，周云舒忽然抬头，望了眼时间，桌面上，她的手机一同响起来。
　　她挥一挥手，“我现在有点别的事。我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看她一副“我很忙”的样子，向晚识趣地闭上嘴。
　　整整一晚，周云舒说过的话和她心里的小人不断博弈。

　　心神不属地挨到晚上十一点，洗漱过后，向晚躺到床上。
　　她掏出手机，点进微信。
　　聊天界面里，裴庭树的头像旁，始终没有亮起那一个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