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若林不归意》木以瑾

4、说不清道不明

　　当蝉尽数隐退，地上散落的灿黄的银杏叶铺开了一条黄金大道；当最后一颗果瓜熟蒂落，枝头梅花沁人心脾的香气灌醉了谁；当融化的雪水渗入地表，远方的候鸟又回来安家，万物都发了芽。
　　黎落的班主任何老师家中有事要请一段时间假，学校安排林硕做他们的代理班主任，也想趁此机会磨炼一下这个年轻人。有时候缘分真的妙不可言，逃都逃不掉，黎落这样想。林硕正式接手了代理班主任的职务，他每天来班里的次数更多了，黎落和他相处的机会也更多了。“林老师早。” 这天清晨黎落刚出小区没多久，便遇到了正在街边吃早餐的林硕。一个外表简陋的早餐摊。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翻滚着小馄饨，老板用勺子不停地轻柔地搅动着，旁边地上放了几个不锈钢饭桶，一个桶里盛着红豆稀饭，一个桶里盛着豆浆，一个桶里盛着胡辣汤。旁边还有个残旧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干净的木砧板，砧板上有刚炸出来的油条，码得很整齐，还有一些韭菜馅、豆腐馅、酸菜馅等各种不同口味的饼。桌子的里侧支了一口油锅，是老板娘正在炸油条，身上的围裙沾了很多油迹。早餐摊人气还挺高，虽然黎落几乎每天都要经过这儿，但是她还从未在这里吃过饭，甚至从未注意过这个早餐摊，因为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每天醒来的时候，通常妈妈也已经出门了，餐桌上通常会押几个红色的钞票上面还会有个便利贴：妈妈出门了，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哦。突如其来的清脆的问好吓了林硕一大跳，嘴里的豆浆油条差点喷出来又被他咽下去，咳、咳，呛了好几口。“你没事吧，林老师。”黎落急忙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早啊，你吃饭没？”他不咳了，端起盛着豆浆的碗喝了几口。“没呢。我、很少吃早饭。” 为什么？他没有问出口。“坐，我请你吃。”他拍了拍旁边的小凳子。“想吃什么？”“跟你一样就好了。”“老板，来一碗豆浆，两根油条。豆浆多加糖”林硕朝着老板的方向喊了一声，“对啦，你喜欢喝甜豆浆吗？”他转过来问黎落 。“喜欢。” 　“在这种摊上点饭，你得嗓门大一点才有那种感觉 。” “什么感觉？” “柴米油盐、烟火气的感觉，温暖的感觉。” 他浅浅一笑。 老板应声急忙盛了一碗豆浆，又夹了两根油条端过来。“姑娘，第一次来吃我家的早餐吧。”老板是位面善的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嗯，第一次。”黎落回答。“快尝尝吧，这一片就我们家的豆浆最好喝。”老板说罢又继续忙去了。黎落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是豆子的味道，醇香，甘甜。金黄的油条酥脆、蓬松，还散发着炸食特有的香气，这种热乎乎的早餐，她不记得已经多久没吃过了。 “味道怎么样？”林硕边剥开茶叶蛋的皮边问她。“好吃。”“我几乎每天都来这家吃早餐，种类多，吃不腻，味道跟我奶奶在家做得很像。”他将手中剥好的茶叶蛋递给她。黎落似乎有点受宠若惊，拿住大口吃了起来。早餐摊的老板娘炸油条的时候不小心被溅起来的一滴热油轻微烫了一下手背，她轻声哎哟。正在搅弄馄饨的老板立马停下手里的活疾步走到她跟前，“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早跟你说了以后我来炸油条，你非不听。”说着便撅起嘴轻轻吹着他老婆的手背。
　　第二天黎落起了个大早，将头发挽起来，扎成一个丸子头，兴致勃勃地出门了。到了早餐摊，老板问她今天想吃点什么，她摆摆手说等会儿再点。看到百米开外的某个熟悉的身影时，便咧开嘴大声对老板说：“来两份豆浆，三根油条，豆浆多加糖。” 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又急忙补了一句“再加两个茶叶蛋。” “今天这么早啊。” 林硕有点意外。 “我决定以后要好好吃早餐，毕竟我还在长身体呢。” 她嘟囔着。 “嗯，确实还在长身体。。。”林硕坐下咕嘟了几口豆浆，抬头便看到她将剥好的一个茶叶蛋递给他。“你自己吃吧。” 他没有接。“老师这个蛋你吃吧，我听人家说吃什么补什么....” 噗，他嘴里的豆浆差点喷出来。对面坐着的黎落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尤其吃鸡蛋呢，补充蛋白质哦” 黎落把鸡蛋放在他跟前的空碟子里。清晨的风与傍晚的风是不一样的，清晨的风中夹杂着一股清冽的味道，让人期待一天的到来。傍晚的风是温柔的，是热恋的情侣耳鬓厮磨的温暖。借着一起吃早餐的机会，也顺便能够坐他的单车去上学，黎落觉得这样甚好，补习和吃早餐。
　　“喂，站住。” 课间操的时候黎落被几个高个子女生堵在教学楼的一角。“你跟林老师什么关系？”有个嘴里叼着棒棒糖的女生昂着头问她。 “跟你有什么关系。”黎落白了她一眼，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另一个女生推了她一把，“问你就回答啊。” “非得要动手吗？” 黎落无奈。 “我们只是想问一下你跟林老师什么关系？” 那群人中比较沉默的一个女生说话。“没什么关系。” 黎落真的有点怒了。她瞪着她们。“没什么关系你天天缠着林老师，要不要脸？怎么这么贱”啪，一记耳光狠狠落在黎落左脸上，火辣辣的。黎落张着嘴巴，舌尖顶着左边的腮帮子。非得逼她吗？ “年纪轻轻就这么贱，会勾引人，我看你们经常一起来学校。不会已经上过床了吧.....” 啪，黎落反手一记耳光打了回去。打完还不忘甩了甩手腕，这动作挺费手啊。那个女生似乎没想到她会打回来，怒目圆睁，一脸不敢相信。几个人瞬间围上来，按照常理说黎落一个人被围攻定是被打的那个。可偏偏，她不是个软柿子。从初一就开始学跆拳道的她，终于在此刻大展身手。路过的同学赶忙叫来了教导主任，主任来的时候，现场已经基本被黎落摆平了。教导主任听到的消息是有人打架，一个女生被围殴。而现在看到的是几个高年级女生被揍得鼻青脸肿，当然，黎落脸上也多多少少挂彩了，女生们的长指甲确实都不是白长得。批评教育一番再写个检讨是必走的流程，叫班主任过来也是不可或缺的步骤。林硕觉得黎落可能是上天派来专门在他的世界里捣乱的。偏偏她物理这门课最差，拉低了年级平均分；自己刚做代理班主任吧，她又参与打架斗殴。在学校里大家都觉得，学生出了什么岔子，丢的就是班主任的脸，教不严师之惰。教导主任批评了班主任，班主任再让其叫家长来，这也是必经步骤。办公室里，林硕问她“为什么打架？”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父母的电话是多少？” “老师，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妈。” “为什么？” “她没有时间过来。” 林硕有点想弹她脑门。“你觉得你打架斗殴对吗？” “不对” “为什么不能让我省点心呢？物理给你补习一个多月考成那样，现在又跟高年级学生打架。你是不是非得给我搞点事情出来....”他第一次这样严厉。黎落鼻子发酸，一圈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刚才的坚强偏偏在这里消失了，但她依旧咬着下嘴唇隐忍着。林硕看着她脸上几道被抓的痕迹，心里莫名揪着。气她打架，气她没有保护好自己，气她不告诉他原因，气她强忍着不掉眼泪，气自己是她老师不得不在办公室做戏批评她几句，气自己不能抱抱她。所有的想法和感受在他脑海里织成混乱的麻线，他自己也越来越理不清。 “以后还打架吗？” “不会了。”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边走边拭眼泪。
　　放学后林硕一直在办公室等着，却迟迟没见黎落过来补习。直到等到太阳落山后，他才叹了口气从办公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