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若林不归意》木以瑾

2、月经终结了她的初恋

　　临近黄昏，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黎落整理好书包去林硕的办公室。咚、刚敲了一声便听到里面的人说话“进来。” 此刻办公室里只有林硕一个人。把她交的练习册拿出来，上面是批改过的痕迹，几乎全是红色的叉，只有选择题那里有两三个对勾。她坐在他的办公桌侧面，离他这样近，黎落脸颊浮上了一层粉红，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你看这道题：物体克服重力做功20J,空气阻力做功-18J.......”黎落细细打量着眼前人的模样，他的睫毛很长，鼻梁很高，五官不能说端正吧，那绝对是俊美类型的。他拿笔指着练习册，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洒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两颊更加绯红。林硕抬头撞见她盯着自己的水灵灵的双眸，再看看她的脸，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没、可能。。有点热吧。” 她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懊恼自己的花痴行为。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什么，太害羞了，太尴尬了。把每一道题都耐心细致地给她解答了一遍，并把重要的知识点都标注出来。讲的人很是认真，听得人听进去了几分就不知道了。题都讲完后，林硕看了看手表，八点半，没想到这么晚了，窗外是黯淡的亮光和天边橙黄色的云。“今天就先到这吧，你回去再把我讲的这些巩固巩固。明天再继续” 他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温柔，合起桌子上的书本递给她。黎落将书放进书包里，拉好拉链。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为什么时间总是在你想让它慢点时反而过得更快呢，为什么时间总是在你沉醉于某件事物时过得很快呢，为什么时间总是在我和你靠近时过得这么快呢。“谢谢林老师，你也早点回去吧。”她快要出办公室时转头对他绽放了个大大的微笑。“哎，等一下，你家住哪里啊？” 林硕叫住了她。没想到林老师住的地方竟然和自己家小区紧挨着，坐在林硕自行车后座的黎落心里窃喜着。难道这就是缘分吗？她双手轻轻攥着他白衬衣的一角，风吹过，扑鼻而来的是他衣服上淡淡的皂香，夹杂着，一丝缥缈的烟草味。黎落此刻既庆幸住这儿又多么希望这中间距离学校的路程长一点再长一点。一排排路灯亮了起来，天际边只有丝微弱的白光。空气突然好安静，只有自行车链条和脚蹬配合的声音有韵律地回荡。在小区门口轻轻刹车，少女恋恋不舍地从后座上跳下来。因为载着她，所以林硕这一路都骑得很小心。“林老师，那我进去啦。”她背着书包不够自然地朝他挥了挥手。“嗯。” 晚安。黎落直到他骑远后才转身进了小区。
　　马上就是月测了，黎落趴在课桌上认真地翻阅着物理课本，杨凡托着脑袋不解地盯着她。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进好学了？是良心发现觉得之前太颓废了么？ “你吃错药啦？” 话一出口，杨凡觉得这样问甚是不妥，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的。“你这么优秀，我太差的话不就显得配不上你么。”配不上做你同桌，后半句自动省略了。说者无心，听者微怔。月考那 天，黎落很紧张，她的紧张不是怕自己考不好，而是她怕自己考不好更怕自己考得好。如果，考得好，林老师应该会很高兴吧，他会不会夸我呢。可是考得好了，以后是不是他就不会再给我补习了？如果考得不好，他会失望的吧，可是考得不好自己还有机会经常跟他待在一起，听他给自己讲题，傍晚可以坐他的单车回家。经过了多番心理挣扎，黎落最后还是故意写错了一些明知道的答案。林硕批改月测试卷的时候，拿着那张卷子看了很久，眉头微蹙，最后有点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他的第一份实习工作，来的时候教导主任王春华拍拍他的肩膀托付给他一件重大的事，让他这个高材生把高一年级物理的整体平均分拉起来，毕竟这个学校就是靠着教资和成绩才这么声名赫赫的。
　　黎落中午肚子疼，一直萎靡地瘫在课桌上。杨凡看她脸色不好，也没敢招惹她。　 下午第一节就是物理课，临近快上课时，黎落觉得下面有一股什么东西流出来，黏黏的，清晰地感觉到一小股水流，流到了大腿那里。不会是？姨妈突击造访？时间不对，怎么办怎么办，丝毫没有准备，这不过是她的第二次。第一次来的时候幸好是在家里，妈妈教她如何用卫生巾，告诉她不要慌乱，还给她熬了红糖姜茶。抛开其他的不谈，至少在这些细节方面，作为母亲，黎雯娜做得还是比较周到的。黎落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她坐在凳子上，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铃铃铃，上课铃响了，林硕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女孩，莫名有点来气。每天加班给她免费补习了一个月，她就交了这么一份不及格的答卷。“上课。” “起立，老师好。”班长总是带头喊这句口号的人。黎落此刻紧张极了，该不该站起来，不，不能站起来，站起来就暴露了。如果此刻她能变身的话多好，立马变成一只小蚂蚁钻进地缝里。她能感觉到血已经渗透了裤子，糊在了凳子上。羞耻感深深地包围了她。同学们坐了下来，已经有不少后排的同学看到她没有起身问好。杨凡担心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今天只觉得她有点状态不对，没想到这么严重。林硕察觉有点不对劲，走到跟前。“怎么了？生病了吗？” 黎落埋着头，仿佛这样全世界就看不到她了。杨凡急忙答话“中午就一直趴着，像是不舒服。” “杨凡，你先送她去医务室看一下吧。”“黎落，黎落。”杨凡轻晃了几下她的手臂，眼神看向林硕，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林硕伸手去触碰她时，她缓缓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泪水浸湿了耳边的碎发，用眼神向他求助。“杨凡，校服脱下来。” 林硕大致猜到了什么情况，他已经是个23岁的成年人了，而面前这个，不过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杨凡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动作不敢怠慢。林硕迅速用校服外套围住黎落的腰，黎落终于站起来，他清晰地看到她短裙未遮住“的大腿上的血。来不及多想，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医务室。黎落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口，脸上是未干的泪痕。那是一个少女的无助、难堪。而此刻，他就是拯救了她的那位王子。不过黎落觉得自己的初恋可能就这么结束了，结束在这个盛夏的尾声，结束在这个初秋，结束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月经期，结束在令人羞耻到想自杀的一天。
　　医务室是个女医生，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突发情况了。帮黎落清理好换了干净的衣裤后，喂她吃了颗止疼药，让她暂时先躺在这里休息。林硕背对着站在帘子外，等医生出来后，他转过身想去看黎落的情况，女医生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他止步，满脸担忧地对医生比划着口型“这里就麻烦你了。”而后又望了一眼帘子里面的黎落，转身走了。
　　“喂，你们知道吗？昨天我看到黎落凳子上都是血。。。。” 陈媛媛身边围了许多女同学，像个背后落井下石的小人，她继续滔滔不绝“啧啧啧，太丢人了吧，在班级里。。。。” “够了，陈媛媛。你很闲的话把这摞作业本抱去给老师。” 啪，杨凡将笔摔在桌子上。陈媛媛立时闭嘴了，同学们也一哄而散。
　　黎落坐在小区里绿化带旁的长椅上，望着漫天繁星，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同学们还有林硕。深深地羞耻感和难堪再次将她团团围住。黎雯娜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女儿。把车停好后，她轻轻地坐在女儿身边，摸了摸她的长发，“怎么啦？” 此刻这件事唯一能够倾诉的也就是自己的妈妈了，她像只受伤的小象一字一句吐露着今天令人尴尬难堪的遭遇。黎雯娜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你之前没有太多这方面经验。没关系啦，以前妈妈上学的时候来月事经常血弄在裤子上。没有人会一直记住你的尴尬事，每个人最在乎最关注的都是自己。反而你的不自在却总会提醒别人这件事。但其实很快大家也都会淡忘的。所以，已经发生了就只能勇敢去面对，你也很幸运啊，当时有骑士站出来保护你。回去睡觉吧，明天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而那些不开心的不好的都会被留在昨天。。。。。” 是的，其实人的一生中总会多多少少经历一些尴尬的、难堪的、羞愧的事，抓住那些事走不出去的是你自己，而别人则是一笑而过很快就会淡忘。不要去纠结回忆里那些难堪的瞬间，它们都已经被时间留在了昨天留在了过去。只有跨越自己心里的坎儿，才能更轻松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