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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回忆(20) ...

  •   元千阙的好好调理加上疼爱,绵然康复得自然快,元尚雨元尚夜开眼了,绵然抱着两个孩子,难得失望地摇摇头,“孩子怎么了吗?”元千阙接过孩子,将俩孩子抱在怀里摇摇,“唉,夫君你可真厉害,两个孩子没一个像我的。”元千阙嘻嘻而笑道,“那就证明我实在强大,孩子都像我呀。”说罢,元千阙兜兜怀里的小娃娃,取起篮子,“今天是雨儿夜儿的百日宴吧?”元千阙算算天色,道“所以我要出去采购。”绵然带孩子带得累了,想偷懒一下,“你将孩子带出去吧,我想休息休息。”元千阙怕绵然在家有危险,迟疑道,“真的?不随我出去走走?”绵然摇摇头道,“唉呀,担心我就快点回来嘛,啊,买点香料,我们今晚要用不是吗?”绵然有意无意地将说到“我们”的语气加得重了些,元千阙亲亲绵然额角,将俩孩子往背上竹篓一放,便出了门,但总觉得有什么忘带了,在身上一通乱摸,啊哈,忘带钱了,于是又推门而入,绵然在做刺绣,元千阙又是亲亲绵然额角,这一次,绵然亲自将元千阙送出门外,“快去快回哇!”绵然站在竹舍门前挥着手,目送着元千阙背影在竹林中隐去。
      下了山,最恨这种要热不热要冷不冷的阴天,蜻蜓低飞,看来是要下雨了。老大团子东张西望,对这一切都极为好奇,反观老二团子,第一次出门怕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元千阙抱抱老二团子,买了长寿面条,买了香料,途经首饰铺,看中一只簪子,心想绵然肯定会很喜欢,慢慢开始幻想起绵然那喜上眉梢的神情,为他再戴上那簪子的情形,这一刻突然好想看到绵然,真的只想赶忙回家,元千阙托了托背上的竹篓,遇到一群服色相同的人,“烧了吧?”“妥妥的,只不过可惜那人了,长得挺好看的,怕是要被烧成灰了。”这些话,元千阙全听入耳内,距离月詠宗被屠过了三年多了,月詠宗后来怎样元千阙也没多作关心,刚才那些人,是月詠宗的人,想不到竟然在这儿又遇上了,只觉得这世界真小啊。
      元千阙并未多做停留,采买完也不像以往那样在诺河街闲逛不回家,只觉得今天总得快快见到绵然。
      父子三人走在小道上,道路两边都是自己安插的石灯,一到晚上,整篇山林一片光亮,可现在天还没黑,是灯是暂时用不上了,“呜哇……”俩孩子突然啼哭不止,“乖乖,别哭了,快要到家了。”元千阙略略安慰了大崽二崽,只闻一片烧焦味,抬头仰望,一大片竹子后透着火光,那方向偏生还是竹舍的方向,莫不是家里被烧了,想起月詠宗那群人说的话,说烧死那人长得挺好看,元千阙也不慢悠悠地走了,直接一个轻功,飞到竹舍,俩孩子觉得飞翔新奇有趣,呜啊乱叫起来。元千阙千想万想也不想月詠宗口中那个“被烧成灰”的人会是绵然,“撑住啊,千万别有事,有事的话,我就……”元千阙嘀咕到此处,话咽住了,倘若绵然真的出了事,自己就怎样?再一次屠了月詠宗吗?但那日在月詠宗于自己真正有仇的其实在月詠宗只占了少数,其余都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换句话说,是自己牵连到绵然。
      飞到家了,家里燃起熊熊烈火,依照这个火势,在被烧毁的一堆灰烬里只能找到绵然的灰了,元千阙将孩子们放到一边,橘红色的火光引在自己脸上。宵陵贻怕火,故没有跟着一元千阙进火场找人,正待元千阙冲进去 ,绵然却是拖着形同摆设般的双腿,从竹舍里爬了出来,元千阙抱起绵然,拿装满水的竹筒喂水给绵然,绵然此刻脸上爬满了灰,目光涣散,吸了太多废气了,胸口起伏不定,元千阙抱来孩子,绵然摸摸孩子的头,又摸摸元千阙的脸,瞳孔忽然缩小,重咳几声,没有遗言,没有流一滴泪,就这样走了,无论元千阙如何呼唤,孩子如何啼哭,绵然就是不醒了。
      宵陵贻也没料到绵然竟是这个死法。
      元千阙仍不死心,往绵然鼻间探去,手却是巍巍颠颠地放下了。
      绵然,走了,明明之前还站在家门前挥手向元千阙告别的说,元千阙未曾想到自己忘带钱,绵然亲自送自己出门并向自己挥手告别将会是两人最后一次告别,自此以后两人阴阳永隔。
      元千阙未曾畏惧过自己屠了月詠宗满门后会有什么报应,那时自己心道有什么报应就向自己来吧,反正自己无牵无挂,不怕留下妻小独自在这世间,可这想法直到元千阙成亲那天便动摇了,万一报应真落在自己身上,留下绵然又怎么办?可这老天爷总是将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有夺取自己生命,却是无情且毫无预警地夺去自己最珍惜的人的生命,留下自己与两个孩子,呵,说好的不能违背成亲时的誓言,这句话被狗吃了吗。
      雨势来得迟了,如果这场雨来得再早些,绵然可能还有救,雨沿着元千阙脸庞往下滑,流下的水滴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元千阙默默抱起绵然,绵然脸上的灰被雨水冲走了,“绵然,你看,我给你买了簪子,你戴上这簪子,肯定很好看吧?”元千阙嘴角强行扯起一抹微笑,“可是再也没办法看见你戴上簪子的美了。”元千阙笑着笑着,嘴角掉了下来,笑着笑着竟然哭了。
      可人走了还是要处理处理,总不能就这样随意扔绵然在一边,家里被烧了一大半,又要重建,孩子还小,不懂事,看来又是极大劳动,元千阙从殡仪铺里买了口棺材,又怕绵然躺得不舒适,又垫了层茉莉花,将牌位放到棺材前,点上香,为绵然画上一层淡淡的殓妆。
      ……
      绵然走了七天,元千阙每天都在醉生梦死,活像个酒鬼,但最起码有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 ,“呜哇……哇……”二崽没有母亲在身侧,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闭嘴!吵死了,好不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那天百日宴,我就不会不在你母亲身边,你母亲就不会死!”元千阙将酒壶一把砸在墙壁上,酒壶砸在墙上片刻便碎,竹舍被自己建得差不多了,绵然放在地下室,元千阙父子三在上层,元尚夜被亲生父亲这一骂,哭得更厉害了,元尚雨原本睡得安安稳稳,被元尚夜的哭声所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哇哇大哭,两个孩子同时哭,威力不容小觑,元千阙更怒,走向摇篮,不料摔了一跤,这一摔摔的疼,也摔得元千阙清醒几分,见自己刚才如此对待自己孩子,心里是慢慢的自责,这俩孩子哭得再吵也是自己亲生儿子,元千阙赶忙哄哄俩孩子,厨房一阵悉悉索索,元千阙放下被自己洪水的俩孩子,前去厨房查看。
      一道身影在厨房忙里忙外,正在熬粥,元千阙以为自己看错,揉揉双眼,又以为是梦,给了自己一耳光,但巴掌落在脸上很痛,痛得真实,看来是真的,“绵然……?”元千阙仍然是不肯定,那人转过身,就是绵然无误了,元千阙愣在原地几秒,随后扑到绵然身上,嚎啕大哭,绵然抚抚元千阙后背,“夫君忘了吗?今天头七了。”元千阙忘了,走了七天的人会回来,“尝尝吧,这可能是我给你煮的最后一锅粥了。”绵然将粥盛好,递给元千阙,元千阙一尝,这粥的味道与自己与绵然初遇之时的一模一样。元千阙拉起绵然,带绵然去看看孩子,绵然抱起孩子,道“娘亲走了之后你们就乖乖听爹爹的话懂吗?”俩孩子都在睡,又听不懂话,故没有答话。
      “在走之前,带我出去走走吧,至少别留个遗憾。”元千阙带着绵然去诺河街转转,“唉呀,怀孩子的时候一直没来,想不到这馆子竟然没了。”绵然失望道,那馆子绵然很喜欢吃的,每个月定要上两三次,但后来搬走了,多多少少给绵然留了个遗憾,“你别走,行吗?”元千阙语气带着点哀求,绵然扭扭头道,“这是这世界的规则,我不能多做停留。”元千阙自知这世界的规律不能打破,叹气道,“那在最后,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吧。”于是又拉起绵然,走到绵然向自己表白的那棵树下,现在是晚上了,但石灯照亮了整个山头,弦月挂在天上,树上的桃花、地上的茉莉花落了,花残月缺的景象此刻显得无比唏嘘,“记得吗……欸?”元千阙手上一轻,“再见了,希望来世再会。”绵然时候到了,满盈蓄满的泪顷刻流出,但还是要走了,元千阙死死抓住绵然双手,但阻止不了绵然化作一团烟雾消散,虚握的手上只剩一片残败的花瓣。
      ……
      元千阙的回忆本该到此结束,但宵陵贻好像漏了些什么,视角就跟着绵然那团飘忽不定的魂魄一只飘,飘到冥魂谷周围,一男子正合眼休息,见绵然来到,睁开双眼望着绵然,宵陵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男人竟然有几分眼熟,男人身旁立着个人,这人宵陵贻认得,这是琴妖,想不到绵然竟然见过琴妖,“来了?想好了吗?要不像别的灵魂一样,投身入这冥魂谷,此后不断轮回,与你那深爱的夫君此生不相见,要不就拜我为师,成为鬼君,不受轮回的束缚?”想想也知道,绵然会选择后者。
      ……
      绵然学成之日,绵然的师傅,琴妖目送着自己,怎料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束打在绵然身上,琴妖两人闪开,绵然渐渐往上升,绵然的师傅怒了,“两条路,一条是飞升为天神,一条是成为鬼君,为什么独独是你,走了那一条路?!” 这句话与五百年来一直在宵陵贻梦境出现的话相对应,“等等……绵然死了五百年,我飞升了五百年,该不会……?!”在知道真相前,宵陵贻不敢妄下定论,绵然被光束送到一片雪白之地,绵然向前走着,然后一摔,刚好摔到脑袋,“我是谁?我在哪?”绵然被这一摔摔得失忆了,接下来的场景与宵陵贻刚飞升时无异,依然是天帝带着绵然参观了天庭,直到天帝带着绵然来到天经阁,与夕逢昼相见,绵然自此以后被赐名为“宵陵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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