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之诗》桐二十七

4、月光篇，三

　　一个月来，雷因整日闷在房间里，一日三餐全部交给如家客栈里那个半死不活的懒服务员打理，反正只要饿不死就行——他对于伙食的挑剔度远远低于对酒的。
　　房间里狼藉一片。床上、桌子上、地板上是一摞一摞或传真或手写的资料，墙壁上粘贴着许多并不清晰的、全部是一个人的背影或远距离拍摄的照片。所有的资料全部和一个人有关：
　　殇白饭。
　　男，年龄不明，似乎未婚，人民同盟军中的高级指挥官。他加入人民同盟军的时间没人知道，但可以确认的是，他是人民同盟军中资格最老的几人之一。
　　从来不在大众媒体和公众的视线中出现，却是人民同盟军中最为人熟知的家伙。
　　“本来以为他只是个军师一样的角色，没想到……”雷因回想起轩辕的死因，不禁叹了口气。
　　放下手里还没看完的资料，他穿上大衣走出了房间。早上刚刚接到了上级新发来的信息，让他去和接头人见个面。
　　顺着又窄又陡的木楼梯下到一楼时，雷因愣住了。
　　柜台前背对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听到雷因下楼的脚步声后，把脸往楼梯口的方向偏了偏，片刻后又回过头，若无其事地和柜台后的服务员小声交谈着什么。他给雷因的感觉虽然陌生，却又似乎那么熟悉……
　　“我出去一下，午饭就不用送了。”从柜台经过时，雷因顺口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含混地答应了一声，停了片刻，又继续和柜台前的男人谈起话来。
　　他们显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觉灵敏的雷因还是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又是阴天……”
　　没什么异样，雷因便加快了脚步。
　　来到旅馆外的一瞬，他被冬日的阳光刺痛了双眼，不得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继续走下去。
　　因为单纯想要出去走走，所以雷因没开车。他慢悠悠地走在卢雅空荡荡的大街中央，打着一个接一个的哈欠。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后，他抬头看去，天空是单调而苍白的蓝，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一抹被烟染黑的红光。
　　“？”
　　失火了么？
　　迪尔姆的民居多是木制，一旦某栋建筑着火就会连带着整个街区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他似乎能听到民众夹杂在一起的惊慌失措的低语和尖叫，为了他们的残破的房屋和微薄的财产。不过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完成自己手头的任务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尚模糊的不祥预感：也许，自己在此时离开旅馆是个天大的错误。
　　等等……“阴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今天显而易见的是晴天吧？！
　　着火的那片区域……好像信息里告知的他和接头人约见的某高级酒店就是那附近，但那片老旧的居民区中是否会有高级酒店的存在
　　他立刻转身向旅馆飞奔，无奈大衣的衣摆实在碍事，不得不脱掉搭在手臂上才跑得更快些。
　　现在想来，就连早上收到的那个信息也十分可疑
　　果然……原来那个男人看着眼熟的原因是……他太过大意了！
　　等雷因冲进旅馆的时候，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雷因站在门口，愣愣地盯着天顶上被风吹得微微摇晃的吊灯。
　　愤怒就像一根自动穿针的线，帮他在空白中穿起了线索找到了方向。
　　“哼，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雷因原本僵硬得抿成一条线的嘴，慢慢因笑容而扭曲。

　　“等等！你到底明白什么了？我一点也听不懂！”龙北御瞪着雷因，两人的眼睛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厘米，“什么保密不保密的，反正早就结束了不是吗？赶快告诉我你那时候到底是去干什么的？说啊！”
　　雷因指指龙北御扯住他的领子的双手，神定气闲地说：“好吧好吧，你先放开我，我就说。”

　　“最开始我接到的任务是：在暗中保护‘星翡翠’，直到它被安全交付到一个叫萧麦克的人手里。”
　　“‘星翡翠’？那是什么？”
　　“一种新型毒气的试制品。”雷因说，“起这名字是根据吸入它后所产生的幻觉。”
　　“我没听说过。”龙北御打了个哈欠，“可是之前你说过这个任务需要你呆在……一直呆在迪尔姆对吧？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那是因为后来它并没有投入批量生产和实际应用。至于任务的需要……那段时间别的地区都查得很紧，只有迪尔姆地区因为战乱的原因对于这类东西的管制比较松。”
　　“这样啊，接着说。”
　　“那家旅馆，是我打电话查到的……给我推荐那家旅馆的话务员很可能,不,应该就是和他们串通好的人。而我手机上的信息也是他们照着我的电话发的，简简单单地调开我……真是聪明啊。”雷月趴在桌子上说。
　　“不会吧，你老板的号码他们也能搞到？”
　　“没错，或者说我老板根本就是和他们一伙的。这任务是个全都布置好，只等着我去跳的圈套。看起来白痴，实际上却需要非常精细的布置。”
　　“……到底什么意思嘛？”
　　“也没什么，简单来说那家公司就是绕了个弯子，通过我把‘星翡翠’给人民同盟军的人。对外则宣称是因为我的失职造成了‘星翡翠’的丢失，自己却把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
　　龙北御喝干了果汁，此时正认真地对着灯光举着空杯子，看着杯子底里还剩一点的橙色液体。雷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分钟，然后问：“你有听么？”
　　“有，不过，这和殇白饭有关系么？”龙北御放下杯子，“你别告诉我，你看他的照片看太多，结果你认识他他也认识你了。”
　　“不……我还没说到正题上。”
　　“那之前你说的都是废话咯？”
　　“懂什么叫序曲么？”雷因笑笑。
　　“我只知道废话的定义。”
　　“那我不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吧。”雷因若有所思地说，“后来，我从那家公司辞职了。”
　　龙北御评论说：“一开始你就不该为这种破烂公司工作。”
　　“一开始我不知道，而且那家公司的薪水很高……”
　　“你又开始废话！”

　　回到公司，一句话都懒得说就提交了辞呈后，雷因站在公司门外的挡雨篷下，对着离自己一米外的街上的雨幕发呆。
　　接下来，应该先去吃晚饭呢？还是应该先去喝一杯什么呢？不过，还是要先等雨停了再说吗？
　　反正，现在的自己是自由之身。
　　就在雷因发呆的时候，有人问他：“一起去喝杯茶如何？”
　　说话的是打着一把褪色的油纸伞，现在站在雨里，之前却是站在柜台前的那个男人。打在伞面上的雨滴汇聚成一条条断断续续的银线，隔开伞下人理所当然般的笑容。
　　“如果有酒就更好了。”雷因笑，走进了雨里。

作者有话说

　　萧麦克：实际上可能根本没这个人？
雷因的公司：反正雷因已经离职了所以就不做什么介绍了，反正不是个好公司。
雷因的老板：也不是好老板（准确的说应该是前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