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任务指南》尧楠

11、手机游戏

　　向杨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叶一清这样的问题，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扎着针头的手覆上了叶一清放在他床边的手，“没有，那些不是演戏。”
　　他本身就是为了叶一清才排了这样一出大戏，四处招募演员，制作邮件请柬，再到打听邮箱，戏剧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见一面这个叫叶一清的男人，怎么可能连这七天里和他建立的情谊都是假的。
　　“是真是假你自己知道，我认识的向杨和我现在看见的这个向杨又几分相像你自己也清楚。”叶一清本身就是个粗人，没有向杨顾忌得那么多，他把手从向杨的掌心底下抽回来，“我打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以后就当我不认识你好了。”
　　病床上的向杨几乎绝望地转过头，他没想到自己最后换来的是叶一清的一句就当不认识你好了，他的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撕咬，他的所有理智几乎在这一刻化为灰烬，“叶一清，叶一清，怎么就不认识了？”他猛地坐起来，看得叶一清心里一惊。
　　他以为向杨不过是那些演员里的其中一个，他的撒娇，他的疯魔都只是演出来的罢了，离开那艘船之后，他还是外科主任，是手术台上沉着冷静的向医生，而从船上下来以后，他们两个人的生命里再也不必有彼此的身影，就像日后他也不会再见到楚丽萍、周知和小辰他们。
　　可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向杨好像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没有结束。
　　“你冷静一点。”他扶住向杨抓着自己的双手，生怕这人一不小心从病床上翻下来。
　　“叶一清，我认真了，我认真了你知道吗？”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医院里浑浊的空气，这种消毒水的味道能让他的身体好受一点。
　　他上高中那会儿，是他们班学习最好的一个，但是那时候向杨家里没钱，只上了个普通高中的普通班级，即使这样也依旧没能挡住向杨学习的劲头，次次在班级里名列前茅，也正是因为他优秀的成绩和他孤僻的性格，他成了被全班人针对的对象。
　　那时候除了孤立他，他的同学们甚至在他回家的路上堵着他，去敲他家里的门，每次遇上，都免不了一顿毒打，从那时候起他就成了医院的常客，而医院里的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总能让他安心的在病床上睡一觉，后来他渐渐喜欢上了医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没有孤立，没有毒打，只有亲切的护士姐姐和医生，他们会给他糖吃，会在那帮人来找他的时候打电话报警，所以在他高考那年，他最终选择了学医。
　　而因为高中的那段经历他经常翻来覆去地做噩梦，脾气也越来越差，只有医院的气味能让他暂时从那段黑色的噩梦里醒过来，让他拥有最后一丝理智。
　　在他床边坐着的叶一清并不知道他这句我认真了是什么意思，只帮他顺着气，安抚着让他躺回病床上，“好，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他把被子帮向杨掖在身子底下，又顺手帮他削了一颗苹果递到他的嘴边，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向杨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儿，在他啃着苹果不小心睡着的时候，叶一清还是觉得向杨是第一天上船，来来回回围着他转的那个小屁孩。
　　他看了好一会儿摇摇脑袋，告诉自己清醒一点，他和你想的不一样，然后转头拿上了自己的外套准备回去给吴文他们报个平安。
　　他刚起身，他身后向杨的右手就抓住了他的一角，“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走？我害怕，你再陪我待一会儿，就一会儿，行吗？”这种乞求的语气轻轻地敲击着叶一清的心脏，他回头看他，病床上的人可能正在做噩梦，眉毛拧在一块，眼睛也死死地闭着，抓着叶一清的那只手更是青筋暴起，像要把叶一清的骨头捏碎似的，“别走，别走，他们会打我的。”
　　叶一清的心突然软下来，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年幼的弟弟，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求着自己的哥哥不要离家，让自己的哥哥答应自己一定要回来，可是哥哥回来了，弟弟却不在了，只留下一缕魂魄一直陪在他孤身一人的哥哥身边。
　　“我在这儿呢，我不走，没人敢打你。”叶一清阴差阳错地坐下来，又阴差阳错地伸手帮向杨把额头上的汗珠擦掉，“安心睡吧，不会有事的。”
　　叶一清怕向杨着凉，把房间里的门窗关上，又回头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吴文的号码，“喂，文文。啊，回来了，没事，跟你们报个平安，你们把家看好，我明天回去检查啊。啊，现在，现在有点事，明天也得晚点回去。”电话的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叶一清按了电话才从窗边回到了向杨的床边。
　　他在船上和向杨一起住了五六天，要不是第二天晚上叶一清突如其来的失眠，凭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他一定到下船都不会发现向杨竟然有睡眠障碍。
　　那个晚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顺着船身擦过去，噼里啪啦地落在海面上，叶一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下地上趟厕所，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他旁边的屋子里有细微的响声，鬼使神差地开了个门缝趴在向杨房间的门缝上往里面看。
　　半夜三点，向杨屋子里的灯关着，但是向杨却并没有要睡觉的意图，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睡衣直愣愣地坐在床边，好像在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只是在放空自己，在一个人发呆。
　　叶一清伸手“咚咚咚”敲了三下，“你睡觉了吗？我进来啦。”
　　“嗯。”
　　叶一清推门进去的时候向杨没有回头，双眼继续盯着眼前的窗户看，“你怎么还没睡？”
　　“外面雨声太大了睡不着。”叶一清哑着嗓子笑了两声，“你呢？”
　　“我也是。”
　　向杨说完这句我也是便又没了声音，阴沉的脸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黑眼圈从眼睑处一直延伸下来，消瘦的身体看上去也让人心疼得很。
　　“你多长时间没好好睡觉了？”当时叶一清坐在他的床边问他。
　　向杨无所谓地耸耸肩，“两天，这儿的床我不太习惯。”
　　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十分钟，叶一清身边就响起了起起伏伏的呼噜声。
　　后来，叶一清觉得可能真的是挑床的关系，之后他每一次看见向杨，这个挂着黑眼圈的男人都睡得很香。
　　他想到这儿的时候，向杨已经不安分的醒了，瞪着他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叶一清，“你怎么还没走？我睡多长时间了？”
　　“十五分钟，我不着急回去。”叶一清扶着向杨从床上坐起来，“等天亮了我给你买点早餐吃，然后帮你收拾收拾我再走。”
　　“哦。”向杨腼腆地笑了一下，自己把针从血管里拔出来，然后用大拇手指头按着手背的绷带，“对了，叶一清，你玩游戏吗？我听小姜说他们都玩那什么王者吃鸡的。”
　　叶一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引到这个方面来，但也还是如实地回答他，“我们那儿没事的时候偶尔会玩，现在已经是顶级段位了。”每个男生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天生的兴奋感，特别是对着别人炫耀自己段位的时候，那副拽拽的模样恨不得让人立马把枕头甩在他脸上。
　　“我还是个新手，之前没玩过，要不你带带我？”向杨包着纱布的苍白的脸颊笑起来还有几分滑稽，“你教我打游戏吧，反正这么躺着也无聊。”
　　叶一清满脑袋的浆糊，一点头整个脑袋就更是晕乎乎的，拿着向杨的手机帮他在应用市场里把游戏软件下载下来，然后他们的耳边就响起了噔噔噔的音乐，“你要用□□还是微信？”
　　“微信，没有□□。”他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绷带，然后盯着叶一清看了好一会儿小声地笑起来。
　　叶一清摆弄完向杨的手机，往向杨的头上敲了一下，“别笑了，新手指南自己过。”
　　向杨笑着接过叶一清手里的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小人跟着自己的手指走到地图中间，叶一清贴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看着屏幕，叶一清是一个很专注的人，眼睛随着小人一步一步走完整个地图，圈过向杨的手，“你看，这个一技能是这样放的，往对面的人身上放，知道吗？”
　　叶一清说完抬头看向杨，却没想到这时候向杨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在几厘米的距离里突然交错对视，叶一清下意识地抿抿嘴唇，趁着向杨不注意尴尬地收回视线，“刚才的一技能就那样放出去就可以，然后连招是这样的。”他示范连招的时候手还在抖，连了四次还是一次也没连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叶一清趴在向杨的胸前，抱着他的手机试了一次又一次，“哎，好了好了，向杨你看。”他用手肘戳戳向杨，向杨就弯起腰背凑过来，“你说。”
　　叶一清这时候紧张得不得了，右手和左手配合着，三个技能终于在叶一清的心态快要崩塌的时候，咻咻咻地连着打出了几击伤害，“看见了嘛，懂不懂，就这么连一下就行，哈哈哈哈哈。”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叶一清炫耀着他的连技，向杨就坐在他后面鼓掌，大概来来回回三四次左右，叶一清突然想起了他老师的职责，回头把手机递给向杨，“喏，你自己试试。”
　　向杨不疾不徐地接过手机，像是儿时被老师叫上黑板答题的课代表，“你的意思就是这样，然后这个，然后......对嘛？”
　　“对对对。”叶一清对于自己的学生一次成型还是有些开心的，但是同时又觉得这个人学习能力怎么这么强，自己之前排除了那么多错误实验，他居然一次就能找到窍门，“啧，真不是人，你之前真没玩过？”
　　被他质疑的人坐在他的身后满脸委屈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点头，“真的。”
　　“咳，我知道了，继续。”叶一清的眉头越扭越重，他真受不了向杨撒娇，但是又不自觉地宠着他，这可真麻烦。
　　他带着向杨闯过了新手训练营，又带着他开了一局匹配。
　　“哎，等一下。”向杨把手机抢过来，咯嗒一声把手机锁了，“你有没有微信号啊？”
　　“没有，我□□”
　　这下抢走手机的小屁孩更开心了，攥着手机，跪坐起来凑到叶一清的身边，“那你开个号带带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