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仙四同人)》艾小蓝

3、梦璃篇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菱纱满身是血的倒在天河的怀里。
　　凡人做梦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我是妖。
　　我的梦，会有预见性。
　　在妖界的岁月里，除了做我身为妖界之主该做的事情以外，就只剩下回忆。
　　在遇见天河之前，我也做了梦。
　　我看见了云天青叔叔当年救我的场景。
　　十多年来我一直很感激他，却从来没有梦见过他。
　　我抚摩着云叔送我的那块玉。我想，这应该是前兆。
　　第二天，裴剑带消息回来说：梦璃，你的救命恩人找到了。
　　曾经无数次想过与云叔再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临。
　　带着一丝窃喜，我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他。
　　可是爹不让，他让我第二天再去见恩人。
　　之后我才从裴剑那里知道，他找到的，是云叔叔的儿子，名叫云天河。
　　当天晚上，我在府里摆下了“千华灵幻之阵”。
　　我只是想试试他的功力。
　　没想到他们被困了很久才出来。
　　和他一起的女孩子似乎很生气，一直指责我把他们当猴耍。
　　而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我心里有隐隐的失望。
　　原本料想，云叔的儿子，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如同云叔一样的大英雄。可他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傻小子。
　　倒是他旁边的姑娘很直率，听闻我是柳世封的女儿，开口便说我是“半老徐娘”。
　　外界公子们用来形容我的词很多，半老徐娘我是第一次听见，感觉很新鲜。
　　我刚听他说云叔已经过世，爹就来了。
　　还一头热的要把我许配给他。
　　我只觉得好笑。
　　世人都道柳家大小姐柳梦璃温柔婉约大方得体，从来没人知道我性烈如刚。何况我对云叔的只是仰慕之情而已。
　　所以我及时打消了爹的念头。
　　多年后再回忆，我竟然会有一点点的难过，不过我并不后悔。
　　如果柳梦璃会嫁给一个刚见面的人，那柳梦璃便不再是柳梦璃了。
　　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仅此而已。
　　然后我开口帮了那位姑娘的忙，她开口向我道谢。
　　我自己最清楚我不过是帮了自己的忙，一直以来女萝岩的事情就没能好好解决，我只不过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帮我而已。
　　当然，如果韩姑娘不答应，我也毫无办法。
　　她答应了。
　　爹也答应了我的请求。
　　第二天一早，我和韩姑娘先一步在前厅谈话，没过多久，天河才赶来。
　　那个时候，我还叫他云公子。
　　他倒是毫不在意繁文缛节，想睡便睡想吃就吃，这点倒是和云叔很像。
　　讲明女萝岩的情况，辞别依依不舍的父亲与他们出发了。
　　说来也很简单。
　　百姓们赖以为生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群妖怪，现在再也没人敢靠近了。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解决这件事情。
　　因为我天生就有灵力，爹才愿意让我们一同前往。
　　否则依爹对我的宠溺程度，他是不可能让我冒任何风险的。
　　上山之后往西北便是女萝岩，而东北，则是淮南王的陵寝。
　　我知道韩姑娘是盗墓的，却是没想到她对风水堪舆有如此深的研究。心里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我开口夸奖她。
　　在我老家要是不懂这个，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她这样回答我。
　　然后她要求我叫她菱纱。
　　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深闺之中，即使有接触人的机会，也没有一个人像她如此真诚。
　　我有个哥哥，却没有妹妹。
　　韩姑娘真的很对我的脾气。
　　我们一直前行，走到了女萝岩的深处，映如眼帘的却是一地的妖怪尸体。
　　我并不是来除妖的。
　　女萝岩的妖怪很早就有了，之前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妖怪伤人的事情。
　　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与云公子相处一阵后，我发现，他实在有点单纯得过了头。
　　他和菱纱的讲话也很好笑，常常弄得我忍俊不禁。
　　我觉得我十几年来真正笑的次数还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一天的多。
　　她刚开口提醒别人小心脚下的陷阱，一转眼，自己就掉下去了。
　　云公子想直接跳下去找菱纱，被我好不容易拦住了。
　　等我们匆匆赶到下层的时候，她正昏迷不醒。
　　云公子以为她死了，着急的问我怎么办。
　　菱纱醒了过来，满脸的懊恼。
　　想起她一路上说自己精通各种机关巧槛，差点就笑出来。
　　好不容易我才忍住笑用香替她暂缓疼痛。
　　她一脸沮丧地向我道谢后，一边抱怨着自己的衣服上沾上了泥一边往前走去了。
　　女孩子真奇怪，身上有泥巴又没什么，猪还在泥巴水里洗澡呢。
　　我听见云公子这样说。
　　你……
　　我开口想要指责他，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
　　没什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菱纱有时候会常常生他的气了。
　　女萝岩的真相竟是这样。
　　我只道为百姓寻了一条为生的路，却从没想过侵犯了妖怪的权利。
　　那离香草是它们的食物。
　　它们是为了自己能够生存才设下陷阱来驱赶采草的百姓，却不想妖怪伤人的事情惊动了剑仙，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我不禁有些感慨。
　　更让我感慨的是，云公子居然说出了很有道理的一番话：
　　妖杀了人，人要报仇，人杀了妖，妖也不罢休，这样打来打去，到哪一天也没结果。
　　我觉得很惊奇，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正眼看他。
　　菱纱更是夸张：天河，你真的是天河吗？竟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云公子，看来你呆傻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并不忍心伤害这些小妖怪们，放手让它们早早离去。
　　渺渺世间，不独有人，人要活下去，妖也一样。
　　万物皆是生灵，又哪有注定的贵贱之分。
　　那些小妖怪却很是感激我们，将自己唯一的宝物相赠。
　　很神奇的宝贝，能够让人回到起点。
　　待我们回到山路上，菱纱却有些心神不宁地问：
　　这是它们唯一的宝物，送给我们真的可以吗？
　　知道她家世代以盗墓为生，所掘陵墓不在少数，所得宝物更不在话下，我却不知道她有颗善良的心。
　　我出声安慰她：它们是一心一意地感谢我们，如果我们不收，就很失礼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位修仙之人御剑而来。
　　看他们和云公子打招呼，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
　　我无从知晓，多年以后，我会因为这段记忆而耿耿于怀。
　　这是属于菱纱和天河的记忆，
　　我无从插手。
　　不过天河，你撒谎的水平真有待提高。
　　比起云公子，我果然还是喜欢唤你天河。
　　看他结结巴巴地跟人讲里面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帮他。
　　那个师兄并不好忽悠，行事也比较谨慎，还好对方的小姑娘相信了我们，直接御剑而行，前者立刻追了过去。
　　菱纱一下变得很懊恼，抱怨着想修仙的事情还没提呢。
　　虽然只是一天的相处，我却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云叔的事情；我开口要和他们一起去，菱纱却问我：你不是不太喜欢我们吗？
　　对不起，我说。
　　因为一直在深闺里，我并没有朋友，即使爹和哥哥很宠我，我也觉得很寂寞。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天河似乎很高兴，不敢相信我要和他们一起去。
　　菱纱看见我的笑，先是一呆，然后又立刻懊恼地转到一边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劝说我爹了。
　　从小我爹就很宠我。
　　他很清楚，我想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我从记事以来就一直住在这个府邸里，就好象一只关在笼里的金丝雀。
　　偶尔我也会想，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把这些说给天河听，他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我没指望他能听懂。
　　我只是想倾诉而已。
　　他问我，梦璃你不知道“咸枝”和“姑爷”是什么意思？
　　我一问，才知道他并不是没有读书习字，只是不知道哪些字该对上哪些意思。
　　我说：以后我找时间慢慢告诉你吧。
　　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我和你，终究注定来不及。
　　我又跟他解释“姑爷”的意思，希望他不要太在意。
　　他问我：什么叫“成亲？”
　　简单的讲，假如有个女孩子看着你心里舒坦，变会想要嫁给你，然后你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我这样解释。
　　他又傻傻地问：可是连去茅房都要一起吗？
　　噗地一声笑出来，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
　　云公子真是有趣。
　　他挠着头不明所以。
　　我转身离去。
　　然后想起一件事，又转身向他施一个万福。
　　云公子，有一件事情我要谢谢你。
　　你对那两个人说女萝岩里没有妖怪。
　　我替妖怪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帮他。
　　云公子你是个好人。你和云叔一样都有一副好心肠。
　　（这个大概就是最早的好人卡了~~笑~~）
　　妖界终究寂寞而冷清。
　　我很想去看看菱纱。
　　可是我没有勇气。
　　我想起自己曾经在心里说，菱纱，我会把你当成妹妹一辈子疼爱你。
　　结果到头来，我最想夺走的，
　　是你最珍惜的东西。
　　我最近常想起你们。
　　在听取下属报告的时候，在我娘跟我谈话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你们。
　　菱纱，天河，你们还好吗。
　　临近十九年的期限，我在思念里苦苦挣扎。
　　我告诉自己，去看一眼，就一眼。
　　确定你们平安无事，我就回来。
　　可是我不敢，我害怕看见你们在一起幸福的表情。
　　我知道菱纱的寿命不长，我一直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柳梦璃。
　　天河不会让菱纱有事的，紫英也不会。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究竟是害怕看见你幸福的表情
　　还是害怕看见你冰冷的尸体。
　　我还是没能回来见你们，那天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
　　娘再三跟我保证说你们不会有事情。
　　何况你们的身边还有一个梦璃的躯体陪伴。
　　我只好静下心来帮助娘处理各种事情。
　　我心里很清楚，错过了这次，下次见面将是在下个十九年之时。
　　经过那场大战，妖界与人界的恢复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也许我灵魂深处在害怕见到你们。
　　所以我顺水推舟的留了下来。
　　那一天将要过完的时候，我在心低深深地叹息。
　　做完梦我很害怕。
　　我不敢去想。
　　如果菱纱真的死了，天河会怎么样；
　　紫英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
　　我告诉娘：我要去人间。
　　她说，孩子，现在并不是十九年的期限。
　　我知道。
　　我看着她的眼睛回答她：可我还是要回去。
　　是的，回去。
　　我心灵的真正归宿，应该是在有他的地方。
　　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接受。
　　很简单的道理，我用了百年的时间才想通。
　　菱纱，你是不是专为寻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