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小废物》麻嘎嘎

7、第六章

　　却说那日，青鸟飞至极崖峰半晌未见其人

　　再寻，便于那尸骨山下的黄泉河畔望见那熟悉的人。

　　而后，一魔一鸟便直达神邸之上的金乌梅林处。

　　蓝竹居大门敞开，依旧是满院子的草药，芜菁、贝母之类的东西。

　　炎修直入厅堂，便见孤竹君正于案牍之上翻阅信件。
　　好高的一沓子信件，像是许久未曾处理。

　　炎修一见便问，“孤竹君何时如此懒惰，竟无心与上神承明殿通信，反倒是置之不理。”

　　孤竹君还未搭话，梅小七便红着脸争辩，“黑袍怪，休得胡言，是那青鸟送信不及，怎的怪起孤竹大大来。”

　　炎修轻笑，“未曾。”

　　孤竹君安抚梅小七，佯怒道，“小七去饮些金银花罢，见你有些火燥。这金乌也是极阳之境，女儿之躯难免的有些阴火旺盛。”

　　梅小七撅撅嘴巴，有些不悦，但依旧不敢放肆，怕恼了孤竹君没有蜜饯儿吃。

　　只得乖乖地泡上一撮干金银花丝，滚水一去，便又是鲜活的模样。

　　炎修掀袍坐下，“找我何事？”

　　孤竹君翻阅的动作一顿，“你用那三足釜煮肉了？”

　　那三足釜本是孤竹君赠与炎修煮服药材的，若是沾了荤腥便不能煮食仙草了。

　　“还是上等的白鹿肉，这怕是只有极崖峰北侧才有的吧。你竟有这闲情逸致打猎。”

　　炎修脸上带着笑意，“这孤竹君的三足釜用来煮白鹿肉竟别有一番风味。多谢孤竹君。”

　　孤竹君轻叹一口气，“炎修上神可真会暴殄天物。罢了，你还饮了梅花酒，我送你数坛，每次均是推诿不收，如今却是饮得痛快？”

　　炎修拍拍孤竹君的肩膀道，“若是还有，今日再赠我两坛。”

　　孤竹君煞有其事，若有所指道，“你独自一人怕是没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吧。”
　　炎修不语，像是不愿意再说，孤竹君便也不在逼问。

　　只是将他唤来炎修的来意说明，这些信件中大多是来自于塞渊真君，上神的一位。

　　塞渊出世，谎言皆破。

　　他是至理之神，比炎修上神的地位更要高上几分。

　　孤竹君望着炎修，眼中露出难色，“你应当知晓，我此次唤你的目的。”

　　炎修谑笑狂浪，为自己斟上一杯绿颐醅，茶粉和着那蜜糖加之些凝膏制成的新饮品。

　　喝一口下去，满口清香绵密，他闭着眼睛享受其中滋味。

　　感叹道：“孤竹君当真好手艺。”
　　炎修一杯尽了，又欲再斟上一杯，却被那梅小七执着一枝梅杖打手，学着那孤竹君佯怒时的模样，嗔怪道，“莫要再喝了，毫无节制！”

　　炎修捏着梅小七的脸蛋狂笑，“瞧瞧你这样子。”

　　梅小七顺手便递给炎修一杯金银花茶，鼓着腮帮子说道，“饮点这个吧，看你火气有点重。”

　　声音由于被捏住了脸，也跟着有些变形。

　　孤竹君难得的显出了急躁，语气严肃道，“炎修上神！”

　　炎修冷冷的眸子降临下来，与这金乌之上显得异常不合，他的眼神从不是神明的样子。

　　而是杀气和戾气滔天，暗潮汹涌，他一动杀念便是如此。

　　孤竹君只好劝道，“炎修上神，上神之间功力互相抵消，他们伤不了你，你亦不能伤他。你看你这样子，为何又动杀心。塞渊上神长于你我，他自诩命理之神，早已经把女儿许配于你，如今你拖了不知多久，那老头显然也急躁起来。哎。”

　　他喟然长叹一声，无奈道，“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淑慎神女便是塞渊之女，贵为神女应当是嫁一个同样身份举足轻重的天神。

　　而不是一个半途成神的源生之魔。

　　那是末日最后一次时空裂变后，炎修与神邸之上的人发生争吵，炎修为保地狱城，魂魄裂为碎片，只余主魂。

　　他方寸大乱，魔心迭起。

　　由于缺乏神根的压制，源生之魔出，杀戮绝。

　　源生之魔戾气太重，在千百次交战中，非天战死，余下神根唤做无穷。
　　彼时，为了匡扶神之正道，塞渊上神集合天地命玄，邀四方神兽，共同见证炎修成为真正的上神……

　　余下的那根无穷便被植入炎修体内，自此众多仙人天神皆尊称他一声，尊神。

　　他亦是地狱之主。

　　但在炎修体内的是一位纯正上神的神根，非魔所能相容。

　　他每天每分每秒皆要忍受其如万剑锥心的痛楚。

　　加之炎修的魂魄滞留在人间的其他时空中亦有消耗，他宛若一副空壳。

　　神根所需能量巨大，如若只是个空壳之躯，神根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就算是强悍如他，终有一天也会油尽灯枯。

　　为了使炎修魂魄复合，壮大神的势力，以及地狱之主永存，那便是与神女交合方能阴阳汇聚，重铸神根，得到最适配的神根。

　　只有与淑慎神女成亲，方能重归正途。

　　孤竹君几乎可以预见这样的后果，魂魄割裂之痛，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他尽管知晓炎修并不想娶那神女，却也只能劝道。

　　炎修却是淡淡然开口，“那么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么？上次与你说的姑娘，万鬼之木所生的那个……”

　　孤竹君被那塞渊老头一搅和，已经全然忘却了这么个事情。

　　炎修今日却是意外地话痨，一五一十将在极崖峰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了孤竹君。

　　“炎修上神，我并不知晓原来你如此乐意捉弄人。倒还弄了个军师来当。”他少有的笑出了声。

　　梅小七不懂他笑什么，却也是狂笑起来，嘴边还露出个梅渣滓。

　　“我还特意学了你那做作模样。讲话十分讲究。”炎修揶揄孤竹君。

　　这千万年来，炎修从不与其他上神交往，除了孤竹君。

　　一方面是他的医术高超，另一方面便是他没有那些上神的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之感。

　　孤竹君装模作样的倒了一杯茶，敬他，“若是炎修上神做来，的确做作。若是我孤竹，那便是天然风度。”

　　这一回倒是轮到炎修与那憨憨的梅小七同笑了。

　　良久，孤竹君道，“你倒是许久未曾如此开心过了。”
　　炎修撑着木桌，耍弄着一旁的干草药，“孤竹君有何高见。”

　　青衣孤竹忽然站起，望向门外的金乌大地，“若神说出来却显得有些卑鄙了。但若是为炎修之性命，救天下苍生。卑鄙也就卑鄙吧。”

　　孤竹君像是在与天地发誓一般，说罢便利落坐下。

　　“那槐生的来历，万鬼之木所生。我想并非如此简单，如若已被你身躯化刃而斩，断不可能再次重生。想必万鬼之木只是一个容器，是因为槐生的降临方再次重生。”

　　想来也是，那槐生降临之时，万鬼之木的躯干比起往日更是大了一倍不止。

　　那槐生刚出世时也是戾气滔天，杀戮不决。

　　孤竹君举起一杯清酒对着金乌的天空，“果真是天意。”

　　炎修取过案牍上的信来，走马观花似的，随意翻了翻，“塞渊那老头怎么这样固执。明知我无意于她的女儿，淑慎神女想必也瞧不上我这魔的出生。倒是与你相配得紧。”

　　孤竹轻笑，抓过梅小七的果脯子，顺带着替她擦了擦嘴角。

　　“你少点鸳鸯谱。兄弟妻不敢欺啊，再者说了，这天底下，哪个与我孤竹相配？他们都配不上我。”

　　炎修谑笑，“好，有我的风范。”

　　半晌过后，留下梅小七在蓝竹居，往东五百里地便是那承明殿，永乐宫。

　　塞渊真君在星月阁，其余上神则分别在自己的阁楼中。

　　每逢朔月，则开一次朝会，班列承明殿。

　　今天便也是朔月，相约了各路神仙汇聚于承明殿。
　　上神之首天君柏颉登上承明殿之高台，左右立神女，左为繁兰，右为春萝。

　　一素一艳，皆为天妃。

　　班列上神，左为塞渊真神，右为柏漆上神，与柏颉天君同源。

　　其余上神按序排列，在后则是天神与仙子等。

　　浩浩汤汤站了整个永乐宫，场面浩大。

　　孤竹君次于塞渊，低于炎修之位，立于第三列。

　　在此行列中可见一紫色罗袍流仙裙的神女，一双眼睛生的宛若星辰，身材窈窕，气质淑兰。

　　那便是淑慎神女，塞渊之女。

　　天君柏颉声音浑厚，望着那淑慎神女开口道，

　　“今日很是难得，诸位终于来齐了。”天君意有所指，望着炎修的位置。

　　神仙们并不知晓这个来自地狱城的上神也来了，纷纷朝着柏颉望去的方向看去。

　　这黑袍在其中着实显眼，一些上神天神竟也开始窃窃私语，众人皆知当年弑神夺魄的便是炎修。

　　只当他是不齿上位的卑劣神仙。

　　魔终归是魔。

　　天君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身旁的神女递上一卷天谕。

　　色若金灿，玠然若玉。
　　众人惊呼，天谕一出，立成定数。这千百年来鲜少再有天谕，天君一般不会贸贸然使用。

　　繁兰神女，气质婉约，手若柔荑，音如天籁——

　　“奉天命，炎修上神与塞渊真神之女—淑慎神女，天造地设，于次年秋末前完婚。壮大我神族，固福泽之天下。”

　　朝会开完，踏出这永乐宫，众多神仙纷纷围上前来。

　　“祝贺祝贺，炎修上神与这塞渊真神喜结天缘。”
　　“这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

　　炎修挤过这些比他更加兴奋的人群，瞥了一眼与他同样冷漠的淑慎。

　　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了，耳边响着孤竹君千里传音的一句话那便是——

　　“炎修，世人皆愿你成为真正的神。”

　　炎修心中暗暗偏执，深赤色的眸子燃起火焰，往神邸之下俯冲卷起他那幽蓝色的长发。锐利的棱角，漆黑的黑袍，投入极崖峰，那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他轻轻回了一句，“我若是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