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小废物》麻嘎嘎

19、天使保护计划

　　穆萨轻柔地将池小鱼从地上抱起，放置于床上，拉过薄被子为她盖上。他将她脸上那缕乱发轻轻拨开，指尖触到少女嫩滑的肌肤，不禁一颤。心中却暗暗鄙视这个池小鱼的胆量还真是一言难尽啊，就这样就吓晕了。

　　但是还好，没有受伤。不然又不知道会被扣多少工资。

　　穆萨颇有□□大哥气质，利落转身，岔开腿大气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凌厉得锁住这个宛若游丝的鬼魂。他严厉地问道，“你这鬼，好大的胆子。”

　　那鬼魂身穿着一身夏装，淡黄色的长裙，脸庞上竟有丝慈祥的意味。她长发翩翩，鬓边微白，只是脸上没有血色，显得有丝诡异的苍白。

　　哪知她却忽然漾起一个笑容，“难道你不是鬼？”

　　穆萨眼神更是冷了三分，语气严厉，周身的光晕更是强了十分，“我是她的守护天使，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那女鬼却咧着苍白的嘴唇笑了起来，“你好像一颗白炽灯啊。”

　　穆萨脸异常地黑，忽然觉得这个女鬼和池小鱼一样的气人。其实他可以一击致命，但是这女鬼下半身的腿已经消失，想必定是死于非命。

　　他不想剥夺别人重新再来的机会。如果他出手，那么眼前这个女鬼将魂飞魄散，将永远从尘世中消失。

　　他目光深沉，半晌，“你走吧。”

　　那女鬼却满目留恋地游走到池小鱼的床边，她想要抚摸池小鱼的脸庞，但是次次都穿体而过。她就像是空气一般，触摸不到任何实物。

　　良久，她的脸上挂满泪痕，“我是小鱼的妈妈。”

　　穆萨一怔，“池小鱼的妈妈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池春华露出苦涩凄然的神情，“我不放心啊。”

　　三年前，池春华三十八岁的生命戛然而止。她死在顶热的夏天，死在车轮之下。死时被斩成两截，宛若腰斩，上下身全然分离。下半身被车轮碾了个稀碎。

　　那一天池春华和池小鱼正准备回乡下参加池小鱼外公的葬礼，却没想到，也是池春华自己的葬礼。

　　池春华买祭品后，拎着那包东西行走在人行道上。忽然间闯入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她像一片落叶被狂风吹到天上。在空中，她的身体四分五裂，弯曲至身体分离，那一道弧线，叹为观止。

　　那一天池小鱼成了全城的焦点，所有的媒体都利用这对孤寡女人、瞎子幼女来吸引眼球，人们对她们的故事一看了之。在某报纸上，至今还有池小鱼稚嫩空洞满带绝望的眼睛特写，被大大地印在首页上。

　　新闻报纸赚够了流量，池小鱼和池春华的悲剧便就此淡忘在公众的视线中。

　　池春华还在时，与乡下的亲戚尚且只有一丝联系；池春华过世之后，池小鱼便成了最烫手的山芋、最烫脚的皮球，每个人都避之不及。

　　那开着卡车的肇事者，却不知是有什么天大的本领，就这样，不了了之。说是将池小鱼做出了妥善安置，却也只是将池小鱼送到奶奶家。妈妈的抚恤金也被大伯、二伯几家人瓜分，所有人都说她是睁眼瞎，活着不如死了好。

　　池小鱼在老家待了三个月，便待不下去，带着一身伤，偷偷跑到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城里。池小鱼一贫如洗，只能靠着政府户头上微薄的救济过日子。

　　而乡下的亲戚，一个都没有来寻她这个瞎子。

　　池春华哭得伤心，幽幽的哭声让穆萨的太阳穴突突的跳。鬼魂的哭声带着巨大的负能量，听多了对人的身体不甚友好。对天使的身体更是一种巨大的摧残。

　　穆萨看过很多的悲剧，渐渐地有些淡然视之。在成年人保护部遇到的悲剧更加多，许多同行后来成了堕天使，去了地狱。

　　只因人间之事，过于凄然，满目视之，皆是悲凉。

　　穆萨听了半晌，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便只好说道，“池春华，如今我是她的守护天使，她不会再受到伤害，我向你保证。反倒是你，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再不去投胎就来不及了。”

　　池春华固执地摇摇头，“不行，小鱼身边有秽灵。你不是也没有发现吗？那些小鬼狡猾得很。一天不除他，我一天不能安息。”

　　穆萨感到自己的能力又被质疑了，有些挫败。但是的确，他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秽灵。

　　他罕见地耐心问道，“那个秽灵长什么样子？”

　　池春华：“秽灵是一些小孩的鬼魂，如果他们的家人忘记了他们，他们心中就会充满怨恨，然后成为秽灵，找一些没依靠的小孩替命。小鱼总是被倒霉鬼缠着，这三年来我一直不敢离去，也是因为这个。”

　　“我的小鱼啊，她才十几岁。”说着说着，池春华的泪带着血一起滚落下来。

　　她哭得穆萨心乱如麻。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望着池春华，“那为什么我看不见他？”

　　池春华这几年大概也搞懂了点，鬼魂们的事情。

　　这秽灵还是小孩心性，喜欢捉迷藏，常常附身在一些老物件中。所以在民间也有旧物晦气之说，说不定就藏了几个倒霉鬼在其中。

　　他们可能会在任何陈旧的事物中，譬如说老墙、旧衣、木板、相框等等之类的东西。

　　穆萨忽然灵光一现，“他该不会在那个旧的要命的相框中吧！”

　　池春华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我的藏身地。”

　　穆萨无奈地看着池春华，“那你这三年来就没看见那个倒霉鬼吗？”

　　池春华低下脑袋，有些挫败，“没有。我只是跟着小鱼，什么时候倒霉鬼对她下手，我就护着她。”

　　穆萨想，上厕所睡觉喝水走路洗澡这个池春华都要跟着，鬼魂果然是不会累吗？

　　他叹了口气，“那要怎么办呢。”

　　池春华却是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没事，我护着她到我魂飞魄散的那天。麻烦天使您多多照顾她一点，让着她些；等到她长大了，兴许就好了。”

　　她对着穆萨深深地鞠躬，眼角挂着湿润的泪，眼中透着对池小鱼满满的爱意。

　　穆萨心里猛翻白眼，心里想，‘你魂飞魄散的那天也快了吧’。

　　他不太喜欢这种自我牺牲精神。他摆手示意她不要鞠躬，他的心中对这句‘等到长大了，兴许就好了’这句话嗤之以鼻。如果好了，那么就不会有个成年人保护部。

　　“什么魂飞魄散？你在想什么？有本天使在，会让那个倒霉鬼嚣张太久吗？”穆萨一脸高傲地对着池春华说道。

　　忽然间，正在昏睡中的池小鱼却醒了。

　　一睁眼便看见穆萨对着空中使脸色，露出一副天下我最叼的表情。还说着什么嚣张、倒霉鬼的奇怪话语。

　　池小鱼方才惊魂未定，心跳尚且并未平复，又被眼前像白炽灯的穆萨吓到。

　　“穆萨，你在发什么疯。”她的声音微弱，穿到穆萨的耳朵里却异常刺耳。

　　穆萨幽幽地俯视着她，有些不满，但是决定不计较，“还好吗？”

　　池春华伏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女儿，再一次躲过了那倒霉鬼的迫害，眼中满是热泪。

　　穆萨却唤道，“池小鱼。”

　　“恩？”池小鱼此时此刻躺在床上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赤着身体躺在薄被里。

　　“你要不去把澡洗完？”他目光如炬，正义凛然。

　　池小鱼却抓起头下的枕头砸过去，露出一截藕臂。扔完便将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不敢探出。

　　她的身体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滑腻，身上还裹着浴巾，发微湿，像是清晨挂着露珠含苞待放的花朵。她的脸不经意间又红了。

　　穆萨一脸不知所以的望着池春华。

　　而池春华却是一副厉鬼模样，脸黑得要命，看着他像是看着仇人一般。

　　穆萨心里想的却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将计就计，再洗一次，将那倒霉鬼引诱出来。’

　　池小鱼隔间穿衣之际，穆萨和池春华陷入了纠结之中。

　　穆萨方：“我觉得还是说吧。”

　　池春华一脸苦涩：“不行不行。”

　　穆萨：“为什么？理由。”

　　池春华：“我太丑了。”

　　穆萨：“你是她的妈妈啊。”

　　池春华：“正因为我是她的妈妈。我想保留着她心中最美好的那一面。”

　　穆萨却冷酷又无情地说道，“那是你的想法。她有多想见你，你知道吗？不管你什么样子，你总是她的妈妈。不管模样是什么样，不管你遭遇多大的苦悲，都是她最真实的妈妈。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却不料，池小鱼已经换好衣服听到这最后一段话。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在她的视角里，穆萨就像是在对着谁说话一般，而这番话最有可能是对着谁说呢…她不敢想，她故作镇定调侃道，“穆萨，你在排练话剧吗？”

　　“需要搭档吗？我猜下一句是不是——”她歪着头露出笑容，眼中带泪，稚嫩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

　　“我接受。”

　　穆萨怔住，他看向池春华。池春华已经泣不成声，在原地哭成虚影，像黑白电视机在闪台一般，几近消失。

　　穆萨见池春华动摇，果断脱口而去，“你妈妈就在你的面前，你说什么她都听得见！”

　　那一刻，池小鱼眼中的泪便再也蓄不住，如大坝决堤，倾泻而下。

　　她早该猜到的。如果不是妈妈在暗中保护她，这三年，她早死了。

　　哭了良久，哽咽出一句话——

　　“妈妈，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