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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将柴火劈下码好,再煮上半锅热水。手里的米撒下一把,清汤寡水被激起滴滴叹息。谢蓬莱盯着快见底的米罐,索性将最后一点儿遮底的圆润米粒全都倒进去。

      坐到灶膛前点了火,吹一吹,火星子飘飘扬扬。吹两吹,火舌抖了腰身后便幽幽立正。她就捏了把破蒲扇扇风,冷得躲灶旁的狸花猫直身跳开。

      “稀稀柴火寒——”抬头看了还没停下的雪,谢蓬莱接着念, “纷纷暮雪白。”再瞅那猫,“你来对下面两句?”

      被无视后她继续摇蒲扇,“参差狸奴裳,数粒碎高粱。等着啊,还有会儿。”说罢就另只手抄起书读起来。

      云白鹭回沙海后,谢蓬莱渐渐入不敷出。从赵宜芳拉着她闲逛乱吃后,谢蓬莱存银所剩无几。再加上肚量海斗的空现时不时来打牙祭,谢蓬莱已经到了快揭不开锅的地步。下个月的俸银还需等两日,这两天就学学名满天下的范希文划粥断齑罢。

      和锦王说开了后谢蓬莱心里舒坦得多。王府的北食虽好吃,可自个儿的高粱粥吃来安心。粥煮好后她先给狸花猫盛了小碗凉上,自己也端上一碗坐在灶前慢慢喝。眼睛却总不忘盯着手里的书——沙海书院修葺期间,能借书的也不过她和云白鹭二人。

      今儿休沐,已经好几日没去王府讲学的她难得清净地在夹院里安生读一日书。至于那被追拿的纵火犯,谢蓬莱希望此人聪明点趁着她这几日明紧暗松时快些逃出去。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用的必然是卢尽芳手底下人才会有的火漆铜葫芦。

      查出纵火疑犯用了此物后她一面在城里大肆搜人,即便就是为了凑出个响儿,也得做足了模样让众人、尤其赵宜芳瞧瞧。另一面辛苦了月娘出城一趟报了卢尽芳她手底下可能有人偷逃作乱。要知道卢尽花他们向来只找北夏人打劫,万不可能将主意打到沙海里。

      而沙海县令手里有两本账,一本明账上奏朝廷下对百姓,另一本则只需要和卢尽花核对。

      一碗粥落肚后身上暖和了些,她招呼狸花猫,“你的也凉了,快吃。”指尖拈起书页,谢蓬莱往土墙后一靠,想起这身厚新的衣裳还是锦王让人送来的,心疼地又坐直,伸手去掸沾上的灰尘。

      锦王那日派人送了半屋的吃穿用玩意儿,谢蓬莱惶恐地再三推辞,最后只收了这身衣裳。做人靠它,御寒更靠它。

      正拍着灰时云白鹭已经推开夹院的门疾步进来,一间锅里还冒着热气,二话不说拿碗就准备给自己盛。揭开锅盖后她傻了眼,“就这点儿?”不等谢蓬莱回答她已经猴急地盛了大半碗喝起来,“今儿忙活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可饿着我了。”

      吃完了才说正事,“我和锦王去花巷时遇到形迹可疑的回鹘人,没想到是柳秦桑相好的。”

      谢蓬莱立马将书合上站起,“人呢?”

      “都在瓦舍里呢,正在那哭哭啼啼求殿下绕过她那哥哥。”云白鹭边说边忙着盛第二碗,没顾上谢蓬莱脸色变了,“还问出什么?”

      “还有什么?将情郎藏屋里十来天,就是为了躲开城里搜捕。说是那晚的《西凉伎》就是这人吹奏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官府要抓吹奏人,心惊之下只好藏起来。”云白鹭这才从碗口抬脸,“锦王说,这事儿该你过问。”

      谢蓬莱沉目思索了下,“是该我担责。”

      “不是担责不担责的问题我的谢师,”云白鹭擦擦嘴,“还不明白?咱们那位锦王只是将人扣在了瓦舍没押到县衙,这是干嘛?还不是要全了你这县令的面子?难不成轰轰烈烈地闹腾开,让人知道你搜了十来日抓不到一只苍蝇,她随手在花巷里一捞就是疑犯?”

      这番话更教谢蓬莱脸臊,花巷她的确派人搜查过,但县衙的人来报说柳秦桑的房间只是在门口溜了眼,也是为了保全这和锦王关系不简单的当红伎人的面子。

      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谢蓬莱就此含糊应下。可这会儿人都被提到了跟前,她得亲自会会。“我先去花巷。”她说完就直奔花巷,云白鹭在后面喊,“我就不去了,月——”月娘没等着她,但她还想去去月娘那儿。

      柳秦桑开喉余音绕梁三日,拨弦则洗客之心叫人不觉星沉月隐。可她梨花带雨时,连任五任六两个铁汉都动了心窍,偷偷撇着脸色如水的锦王等她发落,只盼着轻一点儿。

      锦王只着云白鹭喊来谢县令处理此事。当谢蓬莱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时,锦王眼角动了下,随即只颔首指着那对鸳鸯道,“谢县令来审罢。”

      谢蓬莱却拿出从县衙带出的簿册,“花巷的人口均记录在册,下官方才在外头已经着人再三核查。”再看那面容深厉的回鹘人,问了住处姓名均能对上。又取来羌笛命他吹奏《西凉伎》,果真和酬神节那夜的笛声如出一辙。

      衙役来报那回鹘人住处又被搜了几回,没见着什么可疑物什。

      谢蓬莱便向锦王请求,“怕也就是因为胆小,才不敢早点出来认事。纵火的可能另有其人,下官建议这两人……依我朝律法,就杖三下,以儆效尤。”她目光落在锦王洁白的手指上,她几根指节微微用力,捏着腰间的玉孔雀想了想,忽抬头对谢蓬莱飒然一笑,“谢县令评断向来公允,那就这么办了。”她怜惜地看了眼柳秦桑,“只柳姑娘身弱,不晓得……”

      “虽贻误了衙门公事,但非有心,亦是初犯,可先免了这三棍,改判坐监半日。”谢蓬莱觉得锦王的眼神泛出笑意,“殿下……以为?”

      “那就这么办吧。”赵宜芳看着柳秦桑,“虽你我以琴相交,但国法如山,本王不能徇私。”她的兴致已经荡然无存,懒懒起身后又看了眼谢蓬莱,“有劳谢县令。”

      即便她脸上笑容还在,谢蓬莱已经察觉到赵宜芳动了怒,那深浅不定的眸光似乎看透了她,又像在犹疑地打量着。

      赵宜芳离开瓦舍时没回头看她,但走得急时被门槛绊了下,差点跌下时被任五扶住,她步子却没因此停下。翻身上马后她鞭起怒呵,“走!”

      □□的马儿急急撒蹄,带着她往府里而去。才穿了一条巷她又勒马回头冲回了花巷,谢蓬莱正押着人回县衙,瞥见赵宜芳又杀了回马枪也怔住。

      “上马。”赵宜芳示意任六给谢蓬莱牵马。

      谢蓬莱讷讷地接过鞭子,上马后跟着赵宜芳,“殿下,去哪儿?”

      赵宜芳不说话,抽了谢蓬莱坐骑一鞭,“走便是!”

      沙海太小,马蹄还没跑热就到了王府门口。赵宜芳下马后快步走入府,谢蓬莱也只能闭嘴跟上,心里却一直打着鼓。两人一前一后穿廊时赵宜芳猛地回头,撞上了谢蓬莱。谢蓬莱刚要扶她,却看到锦王眼圈红了。她的心遽然一慌,“殿下?”

      “当初杖我时怎么不想着换坐监的法子?”赵宜芳瞪着谢蓬莱,这书呆子愣了愣,“是下官料想不周,请殿下治罪。”

      “要治罪也不会等到今天。”赵宜芳狠狠地踢了脚回廊柱子,随即被疼得咧嘴,她忍了再忍,终于骂出,“谢蓬莱,你不喜我也好,怕我也罢,但你不能糊弄本王——前些日子你封城查人多紧实,城门口西北风也没少喝。怎么,疑犯就在跟前儿,你却不道明了就轻飘飘放过。本王给你便利不假,可你——”

      这些话她本可以憋住,就像在京里时那样稳坐钓鱼台,坐看对方路数后再定夺后手。但对面的是谢蓬莱,越是看不清拨不动,她越是着急上火,“你总要和我说清用意再判下来,怎么还顺杆子爬起来了?”

      她气的还有很多,气她只留了身衣裳退了其它物什,气她几天都没来府里。

      “还有,就算本王说这些日子不用授课,你就真把学生丢一边不管不问了?”赵宜芳人前的稳重剔透在谢蓬莱出现时就开始分崩离析,“谢蓬莱——”她的唇抖了两下,愣是压下余下的话,“算了,你我也不要奢求什么同路知己,经略三州了。你还是当本王是个被逐出京城的玩性子,懵懂糊涂个几年再回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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