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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查了好几日,谢蓬莱有三件事被揪住了,而且都在锦王来沙海之后发生的。匠营里的吴兆立说谢蓬莱曾经在花巷抓到了夜潜在城内的北夏人,扯出了白龙鱼服的锦王私携外人入城之过。吴兆立曾经在锦王入驻新府时看过热闹,回去就大嘴巴四处宣扬:谢县令那天打了二十几棍的人就是锦王,还被人当成诬赖或吹牛。

      第二件就是帮前罪将云放江的女儿洗脱罪籍,还把人塞进了锦王府里做了侍读。

      第三样便是封城数日大兴搜捕,结果也没找出夜半纵火沙海书院的疑犯。

      乐得邹士衍着人悄悄安顿了吴兆立后再修书一封,一面为受了委屈的锦王鸣不平,一面怒斥谢蓬莱渎职弄权,欺罔尊上。浩浩汤汤,条达疏畅,不愧进士之才的文章写好后他便在离城前最后一日去求见锦王。

      这回锦王给了面子,虽然两个人的告状信都已经奔在了路上,互相寒暄客套番后,在茶凉前赵宜芳又送了些礼物便客客气气送人离城。

      一路上风光意气的吕信骑着马陪在邹士衍轿旁,“单在沙海这几日待着不舒畅。”

      邹士衍捏着八字胡垂眉一笑,“最该来的就是这地方。”他双手笼进袖子,脚还舒服地踏着足炉,“咱们那位锦王殿下,心思倒是有意思。”

      妻弟哪里想得通许多关节,一个劲追问他时邹士衍被惹烦了,“延渭秦三州她不待,偏生到这边陲小城驻跸。被人打了二十几棍她不气,却反而给人家面子帮云白鹭脱了罪籍,更请人家去府为师。别说是堂堂亲王,就是个八品小吏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吕信更糊涂了,“难不成……锦王有什么把柄在姓谢的手里?”

      “还不是一般的把柄。”邹士衍蔑笑了声,“怕和北夏有关,咱们那号称铁骨侠脉、面诤邀战的锦王,谁晓得和北夏私下有什么交情?”

      锦王和北夏的交情连赵宜芳自个儿都不清楚,但是她和谢蓬莱的交情在沙海的第一场雪后被冻支棱了。头陀空现在谢蓬莱那儿连着三天没吃到热乎的北食,谢蓬莱盯了几天也没见着可疑的纵火人,当然也被被邀请到赵宜芳处授讲。

      半桶水的云白鹭被逼着赶鸭子上架,对着赵宜芳讲解本朝和北夏的所有战事,并连续几日被挽留下用饭。月娘自然不等她,留了两天冷饭后干脆在第三天都没理会人。

      赵宜芳名为听讲实为套话,逼着云白鹭将谢蓬莱在沙海干过的好事全都倒出来:谢蓬莱十七入沙海,差点冻死在城门外后被人带进了保胜军做书簿,之后又进了帅府做家师,恢复了举人身份后被推为沙海典簿……

      云白鹭翻过来覆过去都是这些,但赵宜芳却听得细致,“谁在城门外救了她?谁请她进了帅府?谁帮她恢复了举人身份,又是谁推了她做了八品官?”

      第一回云白鹭说她娘白芷。第二回又说似乎是她爹云放江邀了谢师入府。第三回在那抓头挠腮了会儿,“您问谢师不就明白了?”

      赵宜芳哼了声,“本王就爱听你说,十一月初二我要开始主持今岁的岁赐交接,云侍读也一块儿吧。”见云白鹭已经耷拉起嘴脸,“这是表功提拔的好机会,你怎么看着为难?”

      当然不能说怕为难自己去月娘家混口饭吃,云白鹭刚要张嘴提“败将之后,无颜代天赐币”,锦王却黑下脸伸手制止她,“知道你嫌弃丢人,本王也嫌。”这等差使京里不晓得多少人当肥缺馋着,落到主战的锦王头上就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加上每每想起那笔巨额银两和茶绢数字,锦王就倍感心疼,“今年的岁赐并非由朝廷拨下来,而是由西北各路税赋支撑。本王出京不到半年,才算见识此地生民税负何其重哉,丁税田税这些都罢了,还有助役钱、免行钱,加上手帖钱还有科配和买的,年年再加岁赐……以四口之家而论,终年得饱者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沙海是她所到之处最得治法、税赋最轻的,但此时她不想提谢蓬莱,只忍了忍,丢下书册,“换身衣裳,陪本王去花巷。”

      不消任五任六兄弟和离昧问,都知道锦王是要去找柳秦桑,互相对了眼色后,任六便先去瓦舍打点。酬神节之后锦王多日没去花巷,云白鹭却没少来。但酒甜歌美也比不得李家铺子暖心热闹,何况不时心里还要在看到燕娘时“咯噔”一下。

      吃人嘴短拿人脚软,云白鹭和锦王直接去了花巷。瓦舍被拆了对联的地方还是空着的,据说话事人去找谢蓬莱提字,被沙海县令一口回绝。她的确写不出什么艳辞香句,但更怕被人拿住了做文章。谢蓬莱谨慎至极,瓦舍话事人也被吓破了胆,宁愿就空在那儿。

      “你来提?”赵宜芳对云白鹭示意,这云家千金可没有谢蓬莱那般拘束,二话不说要来笔墨:瓦舍醉西羌,青舟溯大江。

      阴晴不定了好几日的锦王这才露出了点笑容,“这是何意?”

      将笔扔给话事人的侍读嘿然一笑,“我朝人讲究‘宁乘青舟向江南,莫乘骖騑出云亭’,说宁愿去江南做个七品八品官,也不想走出云山亭山来苦寒之地做三四品。我觉得这话不对——大好河山,为啥都要往江南挤?”

      云白鹭掸了掸袖子,“云山亭山个个都不想来,那就等着丢更多的地方,赔更多的银两。这不就有人逆流而行,到了瓦舍听西羌?”

      赵宜芳的笑容更为明朗,“你说的是何人?”

      又错过李素月家一顿的云白鹭打定了主意在瓦舍白吃一顿锦王的,“这瓦舍里的柳姑娘,您……还有谢师。”

      见赵宜芳眼底一黯,她晓得又触了锦王逆鳞,咳了声,“那……咱们进门吧。”

      提前来打点的任六带路在前,他眼里犹豫了下,还是凑到赵宜芳耳侧轻声道,“柳姑娘房里……本有客,这会儿还在里间,我并未叨扰。”

      赵宜芳脚步一顿,“那也不好扫了人家的雅兴,我们先去别间等等。”话音落下,前方闪过一人,论样貌并非中原人士却是典型的甘州回鹘人。云白鹭也留意到,将心头的疑问暂且搁下。

      “这会儿得空了,殿下这边请。”柳秦桑也走出迎接锦王,正要行礼被锦王扶住,“早说过,你我以友相待。”

      云白鹭循着那回鹘人的身影看过去,“柳姑娘,方才是这一位客人?”

      柳秦桑眼神微变,点头道,“这一位也是瓦舍里的笛师,方才和我商讨曲子。”

      云白鹭这才注意她眼眶下还有泪痕,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她点点头,“没听过正儿八经的甘州回鹘的笛调呢,可否请那一位来弹奏一曲?”

      “云侍读想听哪一曲?”柳秦桑迟疑了下,“那一位其实擅长写曲,却不擅吹奏。”

      “都行。刚刚我还写了对联,说听西羌,那就来一曲《西凉伎》如何?”云白鹭果然看到柳秦桑脸色彻底变了,赵宜芳也知晓她这么问的用意,对任五道,“去将他拿了。”

      话音落下,柳秦桑双腿已经软就,眼眶再度红了,“殿下——”

      赵宜芳扶住她,“躲得过初一,哪里躲得过十五?柳姑娘,莫要糊涂。”

      “雅苏快走!”柳秦桑朝着那回鹘人高声喊着,前方已经引起一片骚乱,而赵宜芳已经动怒,她盯着胆大的柳秦桑,末了冷冷吐出两个字,“拿下!”

      云白鹭啧啧舌,看起来,在沙海溯江的人未必都是一根绳上的。

      一根绳上的未必也是一个脾性的。伴君如伴虎,翻脸如翻书,这差使就该谢师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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