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有月几时来》兀兀莜

28、郡主到访

　　马车刚刚行驶到府门前，秦管家便立即迎了上来。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景阳郡主已在府内等候您多时了。”管家一脸喜色，急急忙忙地说道。

　　秦南歌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景阳郡主？她为何而来？”

　　“回大小姐，郡主说她想念您院中做的吃食，这便来了，此时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坐着呢。”

　　得~吃货果然是吃货，她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这景阳郡主倒是真不客气，才过了一个晚上就不请自来，秦南歌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只好一身便衣前去老太太那里。

　　这秦老太太虽然市侩，小气，偏心眼儿并且说话不怎么好听，但还是有一个优点让秦南歌甚为满意，就是不用日日早起请安。老太太年纪大了，有时候爱睡个晚觉，不喜欢被人打扰，便免了小一辈的早安。况且整个府里她看得上的也不过就是秦远香和秦毅年两个孩子，平日里当成嫡子嫡女般宠着，其他庶子庶女也看不在眼里，而秦南歌这个长年不呆在身边的嫡长孙女，更是没有什么情分了。就算去请安也是干坐在那里没话讲，她可不会做那掏空心思讨老太太欢心的事情。

　　自然而然，老太太也觉得跟这些说不到一起的小辈磋磨一个上午也甚是疲惫，倒不如关起门来自己一个人清净。便定下规矩，每月的月头，月中，月底三天，去请一次安便可。

　　匆匆来到老太太的松仁堂，便听屋内欢声笑语，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除了秦远香和七姨娘，其他人全都在场。秦南歌想了想，今日不是每月定例请安的日子啊。

　　“民女参加郡主，孙女拜见祖母，方才出门去为祖母买了天香楼的糕点，并未想到郡主会前来，倒是让郡主久等了。”秦南歌朝着景阳郡主墨西枝盈盈一拜，随后又向老太太行了一礼。

　　“南歌姐姐你回来了，我也是刚到，并没有等很久。昨日回去之后突然想起你说的糕点，我便馋了一夜，今日贸然到访，是我失礼了才对。”墨西枝高兴地走到秦南歌面前，称呼由昨日的秦姐姐变成了南歌姐姐，听在老太太的耳朵里，更是觉得两人关系分外亲热。

　　有个跟郡主做朋友的孙女，瞬间让她觉得脸上有光，后院里其他人听到风声，便也都假借请安的名义前来跟景阳郡主套套近乎。

　　墨西枝今日只找秦南歌一人，要不是秦南歌刚好出去了不在府中，她也不会来老太太的屋里闲坐。她岂会不知道今日在场之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按理说，若她要找的正主不在，那么接待皇室中人，除了一府女主人，其他妾室及孩子可是没有这个权利在场的。

　　不过墨西枝今日心情好，且看在秦南歌的面子上，不会计较。但也由此可以看出，她的南歌姐姐恐怕在府中地位还不如一个姨娘吧，她刚才可是听见外面丫鬟管个姨娘叫二夫人呢。

　　“我与南歌姐姐虽认识的时日尚短，但却一见如故，她帮过我，于我有恩，还望老夫人在府中，对她多多关照几分，切勿让她受了委屈。”

　　五两银子的随手之劳，被墨西枝说成了天大的恩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秦南歌是不是给景阳郡主挡过刀，才能换得郡主如此青睐。

　　不过秦南歌内心还是感动的，她在这个世界除了身边的丫鬟，几乎没有什么其他朋友。景阳郡主虽身份高贵，但没有架子，心思单纯。她认定了你是她的朋友，她就会挺你到底。这一句话虽说得不轻不重，但也同时告诉了老太太等人，她秦南歌可是有景阳郡主做靠山呢，你们可千万别在背地里欺负她！

　　虽说秦南歌在秦府不怎么受重视，不过回府后倒也没有受到过苛待，唯一一件事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过就是秦昊在她回来那天从正门抬了七姨娘入府，但此时这位七姨娘也不在，景阳郡主也是有心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即陪着笑脸附和，表示这是她唯一的嫡亲孙女，自会好好疼爱的。而且今日秦南歌从天香楼带回的糕点，老太太甚是喜欢，此时真是越看秦南歌越顺眼。

　　秦南歌刚想向墨西枝道谢，便让墨西枝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在当场。

　　“我既把南歌姐姐当做姐妹，想必老夫人应当不会介意我在此小住几日吧？听说南歌姐姐的丫鬟做糕点的手艺不错，我便想让身边的人也都学学，以后回了西南也好让我母妃也尝尝鲜。”

　　老太太一听郡主要在府上小住，一张老脸瞬间乐开了花。这可是件令秦府蓬荜生辉的好事啊，她怎么可能会拒绝，非常干脆地点头答应了。还让秦管家往秦南歌的紫烟阁送去了很多新鲜的食材，又叫二姨娘亲自去库房里捡了几样名贵的茶具餐盘。

　　看着自己小院里进进出出送东西的人，还有墨西枝那大大小小的七八个箱子以及八个侍女，秦南歌觉得，这景阳郡主哪是来小住啊，分明已经做好了常住的打算。

　　这白天好不容易消化了一堆难以置信的信息，回府后还要伺候如此一尊大佛，秦南歌不禁按了按自己两边的太阳穴，瞬间觉得自己头痛起来。

　　“郡主，您来小住我很欢迎，只不过我这里地方小，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人，您看是不是......”秦南歌当然想说您要不回去吧，但她清楚墨西枝不会同意，便只能跟她打个商量，是不是把八个侍女，适当的减少一点。

　　墨西枝看了一眼秦南歌的院子，虽精致不俗，不过比起靖阳王府，确实是小了点，便点点头，转身看向自己的八个侍女，“棉雾和棉颜留下，其他几人都回去吧，顺便帮我告诉世子哥哥，这几日我就不回去住了。”今日她可是专挑墨景尧不在的时候偷偷带人收拾了东西出来的，倘若被他知道了，肯定不同意，便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是，郡主。”六名侍女齐齐应声退下离去，这搬进来的七八个箱子，秦南歌只好吩咐自己院中的几个丫头帮忙抬进厢房。

　　墨西枝见了却连忙阻止，“等一下，那第一第二个箱子给我搬进南歌姐姐的房间，我今晚想跟姐姐睡一起，好不好呀~”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转头一脸期待地望向秦南歌，还故意撒娇似的眨了眨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秦南歌很想当做没看见，可她不得不承认，皇家的基因就是好啊，不管是皇子还是郡主，个个英俊貌美，就连这撒娇卖萌的模样也是让人看了狠不下心来拒绝。

　　秦南歌战败，只好挥挥手，随她去了。

　　待到墨西枝走到紫烟阁的正厅前，青墨打扫好了屋子刚好从里面出来，见到墨西枝便乖巧行了一礼，随后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刺绣拖鞋，“郡主，您进屋休息可换上这双鞋子，这是我们小姐特别定制的拖鞋，平日在房中休息时穿着会比较舒服。”

　　秦南歌有的时候喜欢光脚在地板上走路，所以屋内地板每日都会有丫鬟进来擦拭。就连丫鬟进去，也是要换拖鞋的。

　　墨西枝一脸好奇地看着这双款式奇特的鞋子，便见秦南歌也走了过来，换上她自己的那双水蓝色拖鞋，然后冲着她呶了呶嘴巴，示意她也换上。

　　墨西枝双脚伸进青墨摆在门口地板上的拖鞋，随后抬脚跟着秦南歌进了正厅。只见这屋中家具格局分外奇特，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房间布置成这样。

　　“南歌姐姐，这是什么椅子啊？这软垫也太舒服了吧。”墨西枝坐在秦南歌那套定制的中式沙发上，一脸享受。

　　“这是沙发，平日里我会坐在这里看看书，或者喝喝茶，累了，就靠在上面躺一会儿。”秦南歌在她身旁坐下，便见墨西枝伸出双脚，仔细瞧着自己穿着的拖鞋，“这鞋子也好舒服，走了一天的路，换上这双拖鞋，脚都放松不少，南歌姐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回头我也让棉雾给我做几双。”

　　墨西枝一脸崇拜地看向秦南歌，随后又站起来在秦南歌的屋子里参观了起来。一脸好奇地看看这个，再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到里面的衣帽间的时候，根本就是惊羡地叫了起来。

　　“南歌姐姐你这衣柜布置得也太好看了吧，我回去也要让工匠给我照着做一个，做一个比这还大的。”秦南歌的衣服相比较景阳郡主，自然是及不上的，很多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衣料款式，可是被挂在秦南歌特制的现代衣柜里，就是让人觉得这极其普通的衣服也高了几个档次。

　　这下墨西枝更是想常赖不走了，她这哪是认了一个姐妹啊，根本就是挖了个宝藏好不好啊！

　　秦南歌却突然有点后悔，刚才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让她进来和自己一起睡，看那景阳郡主的表情，秦南歌觉得距离她回家的日期更是遥遥无期了。

　　她的房间平日里除了打扫的丫鬟还有两个宠物，还从未有人进来过，就连秦远香上次来，也是在偏厅接待的她。

　　不过说到宠物，怎么回来没有看到犬夜和玄狐？

　　青墨端着茶水进来，秦南歌看了她一眼，随后问道，“犬夜和小狐狸去哪了，怎地没有见到？”

　　青墨放下水壶和茶盏，垂头应声回道，“青樾带着它们出去消食了，等会儿便回来。”

　　“她出去的时候，可有府内其他人看到？我爹可还不知道我养了两只小兽当宠物呢。”秦南歌有点担心，若是青樾带着两只宠物出门被别人看到了去秦昊那里告状，也很是麻烦。

　　青墨却觉得自己小姐怕是有些多虑了，“小姐不用担心，这自家院子里养两只宠物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二小姐院子里不也还养着几只兔子嘛，三小姐则是养了一只花猫，别看小少爷年纪小，他院子里不止养小狗还养了一堆乌龟鹦鹉蟋蟀，几天前还叫着非要养只猴子，硬是被五姨娘狠狠说了一顿，才歇了心思。这不，听说今日从学堂里出来，看见路边的大白鹅长的好看，非要小厮买了来，此时怕是正在院子里溜鹅呢。就连老爷那都养了两只八哥，您养这两只宠物根本不算什么。况且，今日郡主到访，老太太高兴还不来及，又怎会在此事上与您计较。”

　　听到青墨如此说，秦南歌便也放心不少，不过这五姨娘的儿子看着憨憨傻傻的，倒可真是个牛人，居然连鹅都敢养，佩服佩服！

　　“南歌姐姐，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呀？”此时已接近午膳时间，墨西枝的肚子非常准时地敲响了饥饿的警钟。

　　秦楠哥看着墨西枝像只小馋猫的可爱模样，嫣然一笑，“早就让人去准备了，我这就让人传膳，郡主您且移步膳厅。”

　　所谓膳厅，也不过就是在小厨房的边上腾了一个空房间出来，摆了张圆桌，稍微布置了一下而已，格局倒是很像现代酒店的包厢。

　　秦南歌不喜欢房间里有饭菜的味道，特别是冬天，她喜欢和几个丫头一起围在桌前吃火锅，若是在房间里吃，恐怕吃完后整个房间都是一股火锅汤底的味道。

　　再则，膳厅和厨房离地近些，等饭菜做好了能及时端过来，不至于冷掉，她向来不喜欢吃温温热热的东西，这炒菜当然是刚刚出锅的才好吃。

　　坐在圆桌前喝着大麦茶，再到品尝了第一口宫保鸡丁的时候，墨西枝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秦南歌喜欢在厨房边上弄一个膳厅了。靖阳王府虽大，但每个房间也离的很远，每次用膳的时候，下人得从后厨将做好的饭菜送到前面的膳厅，饭菜温度虽然正好，但到底及不上这刚刚热炒出锅的味道。

　　这宫中宴会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保证每位宾客都能用到热乎的膳食，几乎都是蒸菜的多，炒菜的少。这犹如家常菜一般的美味，墨西枝还是头一次吃地抬不起头，手中筷子不停地在桌上各个餐盘里转着圈。

　　刚刚扫完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便又对着一盆水煮鱼片埋头苦干，微辣的口感让墨西枝的额头微微冒出了细汗，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筷子。她要不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郡主，秦南歌都要以为这靖阳王世子平日里苛待自己的妹妹。

　　待到墨西枝吃得差不多了，才瞧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秦南歌一口都没有动，“南歌姐姐你怎么不吃呀？你看你刚才都没动筷子，我一个人吃得太快，好像都没什么菜了哈......”

　　墨西枝此时才发现，桌上的盘子都已空了大半，一时之间也是有点惊讶自己今日的食量，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身旁两位侍女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家郡主这么能吃，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好的胃口，看来这秦府厨子的手艺，确实不一般啊，明日定要抽空过去好好与之讨教一番才可。

　　“我方才早膳用地晚了些，此时还不饿，郡主您若是没有吃饱，我便叫厨房再做两道菜。”秦南歌递过手中帕子给墨西枝，示意她擦擦嘴。

　　墨西枝伸手接过，却是看着秦南歌脸上的面纱，突然问道，“南歌姐姐，这儿又没外人，你吃饭怎么还带着面纱。”

　　这个问题，秦南歌早在答应景阳郡主过来小住的时候就有考虑过，要如何解释。毕竟她毁容的事情在这秦府后宅不是个秘密，可到底下人还没有胆大到在人前议论主子的地步。

　　不过她今晚可是要跟郡主同睡一屋的，睡觉总也不能带着面纱吧。想来想去便也觉得，倒不如实话实说，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说不定还能免了他的赐婚之意。

　　秦南歌慢慢摘下面纱，墨西枝顺着她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只见她脸上面纱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精致完美的侧脸，修长的脖颈露出白皙的皮肤，一对红唇宛若盛夏的樱桃，鲜艳欲滴。纤长的睫毛在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上上下翻动，脸上未施粉黛却能人眼前一亮，竟是比宫中的元贵妃娘娘年轻的时候还要美上几分。

　　“南歌姐姐你真美。”

　　墨西枝一时之间看呆了，她还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侧脸，想必若是正面看去，定能叫人移不开眼。

　　可秦南歌却是注定要叫她失望了，待到她慢慢将脸转过去，露出另一半侧脸颊时，墨西枝脸上的惊艳之色，突然转化为震惊，随后便是失望。

　　只觉此时摘下面纱露出全脸的秦南歌，跟她一秒钟前想象的样子实在是落差很大。这么好看的一位妙龄少女，怎么会在脸上留下这么一道难看的疤痕呢？

　　秦南歌将墨西枝的神色尽收眼底，等到她欣赏完了，便又重新再将面纱带上，“郡主，凡事都有两面，正如你最后看到的那样，你现在还会觉得我美吗？还是否想跟我继续做朋友？”

　　秦南歌的声音平平淡淡，丝毫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她会有此一问，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看看这位景阳郡主的真实人品。若她是一个光光注重外表之人，那么此人便不可深交。

　　墨西枝听到秦南歌的问话，瞬间便把方才脸上的神色一收，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虽觉得你脸上留着这么一道疤有些可惜，但绝不是那等肤浅之人，只是你本就生的国色天香，却奈何伤在了脸上，我只是有些替你难过罢了。”

　　墨西枝的话，她信，只因方才她的眼中虽神色复杂，但却并没有让她看到丝毫鄙夷。

　　秦南歌掩在面纱下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很多年了，我都已经习惯了，况且父亲已经为我请了太医，现在已经淡了很多，太医说，若能坚持用药，应该还能再好上几分，郡主不必替我忧心。”

　　“那你可得好好听太医的话，只希望早日将这疤痕去了，我回去也帮你找找库房里还有有何淡斑祛疤的膏药，回头给你送来，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墨西枝知道，秦南歌说这话是在宽慰她，毕竟这么一道疤，看起来年份不短了，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治好，想要完全恢复，怕是很难。

　　不过若是能够再淡一点儿，平日上些脂粉，应该也不难看出来。

　　“棉雾棉颜，今日之事，你们谁都不许往外说一个字，否则让我听到有何不好的声音，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墨西枝回头警告自己的两个侍女，不许把秦南歌毁容的事情说出去，秦南歌见她如此为她着想，更是觉得这位景阳郡主，确实是真心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