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故间》西空龄

6、见幽疏

　　尘川落一下跳在了秀茴的姐姐那辆黑豹车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秀茴的姐姐身着素青色的长纱，冷漠疏离的样子，像个没有血液的机甲，她定住了黑豹车，淡淡的开口：“你们来的挺快。”然后不等他们反应立即撕出一条黑色的长鞭，往尘川落和蔚泊遥这边一抽，在他们面前惊起了数千砂砾，尘川落眼疾手快，召出鞣醉，剑一出，带着铺天盖地的剑光，把那些砂砾狠狠的压了下去，随即又立刻冲了出去，直戳秀茴姐姐的眉心，在距离0.0001毫米的时候猝然停下，秀茴的姐姐瞳孔瞬间扩张，又瞬间恢复平常，尘川落平静的看着她：“你打不过我的。”秀茴的姐姐说：“那些都是我做的，要杀就杀。”
　　尘川落微微一挑眉：“我找的不是你。”
　　秀茴的姐姐目光里多了许多狠戾，握着鞭子的手又紧了紧，正当她要再次出手的时候，黑豹车里面传来：“那就会会。”纤细的手指慢慢的拉开帷幔，出来的是一个身着白纱襦裙，外披白色外褂，上面还用金线绣着菊花图案的女子，对尘川落微微笑着，眼眸里，嘴角边都是温柔，于是默漩刚来的时候就撞上这一幕，黑豹车里缓缓走下来一个集万千温柔如一身，眼眸像悬挂在天边的万千星辰，带着万道星光缓缓落下，微笑着温柔的看着面前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让人生出一种，三个地主家的坏孩子欺负一个弱女子的景象，默漩飞快摇摇头，他知道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才不是什么弱女子。那个女子还是笑着：“仙尊果然是仙尊。”声音像一阵春风扑面而来，暖暖的，让人心颤。
　　“久仰大名，见宗主。”尘川落道。
　　那名女子名叫见幽疏，是幽横派一直的宗主，是她让幽横派在六界展露头角，为六界所忌惮。是个让人很佩服的女性，在龙争虎斗，魔族出世，六界大乱的时候，她独挑大梁，硬是生生逼退十万魔族，让他们踏不得蔺蛾山一步，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就是因为这副样子，不得不被六界压制。
　　见幽疏抬手一挥，平地起了一间房子，默漩说：“哟呵果然厉害。”毕竟御剑御了那么久，正准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刚坐下，就从椅子上穿过去了，扑通一声屁股着地：“我操，这是幻境！”
　　见幽疏点点头：“忘记说了这是幻境，里面的任何东西都不是实物，不能使用，这里面没有危险，今天仙尊来找我，必然是想知道一些事，在这里外面的人进不来，也听不见，为仙尊解解惑。”
　　“那就说说吧。”尘川落道。
　　见幽疏浅浅一笑，嘴角边出现两个梨涡，能化了别人的心“师尊不是会看心，你自己去看吧。”
　　就当尘川落要和她对视的时候，她说：“找个人陪你一起看吧。”默漩准备自告奋勇，但见幽疏的目光却看向了蔚泊遥，默漩讪讪，尘川落显然也注意到了，在蔚泊遥的手心画了一个阵，刺的蔚泊遥痒痒的，心里小野猫挠了一下似的。
　　他们进到了见幽疏的世界。
　　入眼的就是一个破败的寺庙，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衣衫褴褛，脸上手臂上腿上各种擦伤，青的青，紫的紫，流血的流血，结痂的结痂，小女孩的目光怯怯的，蜷曲在寺庙供台最里面，小女孩子抬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掉下眼泪，正是见幽疏。
　　当时已经入冬了，外面的冷风刺骨的吹着，见幽疏只有不停的往里面退直到退无可退。
　　一晚上也不知道她睡没睡着，反正双眼是紧紧闭着的，睫毛还微微发颤，看起来极其不安。
　　然后又转到了另外一个场景去了。
　　是一个女人，穿着朴素，但是眼睛水灵灵的，见幽疏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女婴，跪在灵堂上，低着头不停的抹眼泪，好几滴眼泪滴到了襁褓中的孩子脸上，见幽疏眨巴这大大的眼睛，竟也乖巧。
　　“那是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二十天便死了。”见幽疏的声音。
　　“我们见家对不起你啊！李珏！”扯着沙哑的嗓子发出的苍老的声音，见幽疏的奶奶。
　　李珏哭着摇头嘴里不住的说：“没有没有。”
　　后面就是跟着奔丧的队伍，看着棺材下葬，哭到哭不出一滴眼泪为止。
　　见幽疏本来的家境并不是很富裕的，就是普通人家，家里有两个儿子，见幽疏的父亲是小儿子，可怜孩子还那么小就撒手人寰了，留下一个妇人撑起这一大家子。
　　李珏把见幽疏放在床上轻轻的摇着，没一会就睡着了，看见见幽疏睡觉了，李珏揶了揶被子，起身去把桌上那碗粥喝了，家里的米已经不多了，办丧事也花了不少钱，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直接掀不开锅了，李珏满面愁容，看了看床上的幼女看了看碗里基本等于一碗米水的粥，李珏起身。
　　到了婆婆房里，李珏说：“母亲，我往更远的地方走，赚钱养幽疏。”一把年纪的见母，浑浊的眼睛再次蒙上了一层水雾，忙说：“好孩子好孩子，苦了你了。”
　　“就是见幽需要母亲帮忙照料，带着孩子出去讨生活总归是不方便，不想孩子跟我一起奔波。”
　　见母说：“好好好。”
　　隔日李珏就带着包袱走了，见母怀里抱着才4个月的见幽疏，襁褓里的见幽疏咿咿呀呀的哭着，李珏狠心转头，夺门而出。
　　见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媳妇最善妒。看见李珏走了，立马就过来踹开了见幽疏家里那本就残破的木门，到院子里直接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就偏小儿子！儿子死了，儿子的媳妇和孩子倒是需要你多插手了。”骂了一通，院子里都是她的声音，但是没看见见母和见幽疏，淬了一口唾沫：“我让你躲，你回来你看我不来打死你！”踢翻了院子里的泔水桶走了。
　　见母抱着见幽疏回来的时候，看见这满地狼藉就知道是谁干的，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准备收拾，隔壁的林婶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你怎么还回来了，赶紧出去躲着，你家大媳妇来了，上午在院子里大骂了一通，说等你回来要打死你！”
　　她那大媳妇打过她，之间就拿着木棍，把见母打的满村爬。
　　见母心里一惊，立马把见幽疏抱起来，迅速锁好门，把钥匙交给了林婶：“林婶，钥匙给你，我怕我带着弄丢了，我回来的时候去敲你家的门你给我就行。”林婶连忙结果钥匙说：“快走吧。”
　　见母抱着见幽疏跑到了后面的一处林子里，林子深处有一个瀑布，瀑布里面有一片洞地，见母抱着见幽疏躲了进去，里面的位置很小，还会有水泼进来，见母把见幽疏紧紧的护在怀里，苍老的双眸看着面前的水帘。
　　她们在洞地里待了一晚上，见母冷的全身都僵硬了，见幽疏也饿的一直哭，见母用那僵硬的双臂摇着见幽疏安慰道：“再忍忍再忍忍，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见母带着见幽疏回家了，远远的就看见家门是开的“莫非她把家门踢开了？”见母加快脚步回来了，因为今天是赶集，此刻那大媳妇不可能会在她家。
　　回去之后，看到的并不是大媳妇，而是李珏，而李珏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男人，李珏听到脚步声转身：“母亲。”
　　见母脚步迟疑，问道：“这位是？”是李珏身边的男的。
　　李珏笑着：“我新找的夫君，今天来家里拿我的东西。”见母说：“那幽疏呢，他能接受幽疏？”
　　“幽疏丢给你了，反正是你儿子的种，给你了你要卖了丢了都行。”
　　见母眼眶一红：“你当真那么绝情？”
　　李珏头也不回的进屋把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带走了。
　　见母拦也拦不住，怀里的见幽疏还因为饿在哭，听到孩子的哭声，见母心里更酸了，伸出苍老的手，手上全部是都是皱褶，手心也是满满的厚茧，摸了摸见幽疏白嫩的脸蛋，见幽疏哭的更厉害了。
　　李珏找的那个男的就是隔壁镇上的，离他们不远，那个男的年纪比李珏大十岁，他们倒是不互相嫌弃了。
　　在见幽疏一岁多的时候，李珏回来了。
　　那时候见幽疏已经会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路了，看见门口来人了，眨巴着大大的眼角，咿咿呀呀的，应该是在叫奶奶，见母就在见幽疏旁边剥豆子，看见李珏来了，她后来想通了也不责怪李珏，毕竟任谁也没法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见母抬头，李珏说：“我想去给见延上坟。”
　　原来这次李珏回来是因为，她跟那个男的好了不久之后就有了身孕，但是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还是个男孩，她觉得是见延弄死的，是见延还不放过他。
　　李珏跪在见延的坟前，双手合十：“你放过我吧，我和你们家的缘分已经尽了。”
　　从回来到后面去坟地，李珏都没有抱，甚至连看都没有正眼看过见幽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