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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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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院今天也不知道要干啥，一堆穿着花枝招展的媒婆儿，在门口七嘴八舌的直嚷嚷。
要不是王大壮看了好几眼才勉强认出来这是他亲手堆砌的房，不然就凭眼前这番热闹，他可真不确定是不是他家了。
王大壮腋下夹着一根锄头，手抱着一箩筐玉米棒子的，怎么挤都推不开门口站着的人堆。
要不是一阿汉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在太阳底下晒得浑身黑得发亮的王大壮，其实也不是眼尖，主要是闻着空气中又莫名地飘着那汗臭味了。
那阿汉捏着鼻子，憋着一口气，朝着王大壮挥了挥手，“大壮啊，你娘在里头给你选亲呢，你咋还在门口站着，赶紧进去啊！”
王大壮一愣，忙把夹子窝的锄头扔给了那阿汉，急匆匆地把箩筐顶在头上，用了大力才给硬挤了进去。
里头的房檐和墙面上装了好多红色的新缎子，桌上摆的苹果西瓜都是切出了好几个花样，连阿姆平时自个儿都舍不得吃的瓜子儿也都摆了出来。
坐在中间的细白乖巧的小哥儿本还被媒婆调侃得脸红，但他一看见闯进来的壮汉脸都给吓白了，连忙小跑地躲到了自己阿姆的后头，支着个脑袋，好奇地看着那边黑黝黝的壮爷儿。
阿姆一瞧见王大壮回来了，还挺高兴地跑过去给他介绍这小哥儿，但他一闻到王大壮身上的味儿，顿时脸色就变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赶紧进去冲个水，换身衣服出来，你也不瞧瞧，那哥儿是真俊啊！”
阿姆嘴上虽然是埋怨着王大壮，但又给他偷偷塞了一把糖果，眼神示意着王大壮赶快去收拾。
王大壮一看到糖果，眼睛都亮了，他把手中的箩筐放到了一旁，接着他看了看阿姆说的小哥儿，小声嘀咕道：“阿姆，你看那小哥儿这么瘦，以后肯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俺不要！”
“嘿，你是找媳妇，不是找帮工，哥儿都是要宠的，有人嫁你就不错了！”
阿姆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尖点了点王大壮的额头，这都二十五六的人还没结亲，要不是他家还有点银钱，早就被一人一口唾沫给说的羞死了。
王大壮不以为然地对着阿姆闪了闪一口大白牙，“阿姆，俺地里的那几片苞谷地都没刨好，俺还不想娶小哥儿，你就让小子先娶吧。”
阿姆听着嘴角狠狠一抽，“啪”的一下，用手打了打自家的傻爷儿的背，“你这当哥哥的不娶，小子怎么可能娶得上，要是让小子先娶了，你让俺以后怎么见得底下的列祖列宗哦，不说祖宗，就你阿父起码都得从地里头爬出来打死俺！”
说到这儿，阿姆的眼泪说来就来，搞得王大壮挠头急得不行，也不知道为啥这些小哥儿就爱哭，果然，小哥儿是村里头最可怕的生物了。
王大壮对小哥儿有个深深的阴影，小时候就因为他长得又丑又黑，每次有好看的小哥儿经过他，都满脸鄙夷地让王大壮去大山水沟沟里好好洗把脸，说什么，他这么丑，要是不好好把脸鼓捣，就不该活着浪费粮食。
可王大壮哪敢去那种地方，他虽然也想过漂亮一些好得人喜爱，但是那大山可是吃人的，他家里还有阿姆跟小子要养，吵吵未果，硬是跟那几个小哥儿对骂起来了。
那几个小哥儿是什么人，在村里都是被各种爷儿们宠着的，哪受得了王大壮这样粗鲁的对骂，他们当即就站在田地里哭，说什么王大壮不正经，王大壮摸他们的细腰。
就这事，王大壮暗地里被好几个爷儿揍了，揍得他现在都对小哥儿有种说不出口的害怕感。
王大壮默然地站着，看着天上的太阳，他宁愿多刨几块地，也不愿意跟小哥儿朝朝夕夕。
嘿，朝朝夕夕这个词还是他家小子教的他呢，他家小子可真有文化，以后准是大官。
阿姆瞧王大壮站着傻笑，用手掐了一把王大壮硬邦邦的肌肉后，王大壮才反应过来的对着阿姆嘿嘿一笑。
“阿姆，甭说俺现在愿意了，哪还有哥儿愿意嫁给俺哦！”
王大壮七岁时，他阿父就死了，家里就剩个一岁的小子和整天都爱哭的阿姆。
七岁的小娃娃能干啥，跟着村民去刨地都嫌他力气小，等他刨了十几年的地后，好不容易他给家里带得富裕起来了，总算顺着阿姆的心意，能结个亲了，但村里的小哥儿又嫌他丑，没一个愿意的，就一直给拖到了现在。
王大壮苦哈哈一张脸，看着那院里站着害羞的七八个年轻小哥儿，这模样一看就不是自己村里的，他们村里的小哥儿都是黑瘦黑瘦的，莫不是自己阿姆去哪个村里逮来的。
阿姆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他瞧王大壮这个表情，就差不多能把自己家爷儿的小心思给摸清楚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王大壮一眼，说道：“这可都是阿姆拿了家里老母鸡下的崽子，还有你昨日摘的西瓜，花了不少的工夫给请的媒婆来，最近家里头的开销，也不是很大，阿姆便从你那儿拿了几串铜钱，这才能找人帮了忙。”
王大壮闻言，嘴巴张得特别大的看着没当回事的阿姆，“阿姆，西瓜是俺要拿出去卖铜钱的啊，你这就给送人了？”
阿姆当即跳脚，抬手便一巴掌抽到王大壮头上，“铜钱铜钱，你现在都还想着铜钱，你不给俺到时候生出个孙子来，俺就把你揍成铜钱，赶紧进去洗洗身上的臭味，真的是臭死了！俺怎么生了你这个天天待在地里的爷儿哦！”
王大壮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不臭啊，他刚想跟阿姆说，但还没说出口便瞧见阿姆吓人的眼神。
王大壮憨笑地又抱起地上的箩筐，脚底抹油似的赶快溜了。
——
说是王家大院，其实也只是个带有小院子的普通平房。
平房里也就三间屋子，不大不小，就像村里说的那样，正适合着他们孤儿寡母的生活。
王大壮把手中捧着箩筐里的玉米棒子，都倒进了火房里堆着囤菜的地窖里，接着麻溜地从旁边的大井里，来回提了三桶水，看差不多够用后，他才放到灶火上烧热。
“阿哥，听阿姆说你想通了，准备选个小哥儿给俺当嫂子了？”
王大壮也不嫌地上脏，他用脚尖刮了刮地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拿起刚才一直放在兜里的玉米棒子开始嚼着，一听这话，他都噎住地干咳好几声才给玉米粒咽下去。
“小子，你咋回来了，不是在书堂里好好学习的嘛？”
王大壮直愣愣地看着门口喘大气的弱不禁风的小子，这是他弟，也是个爷儿，不过从小被阿姆精细着养，现在落了个坏身子，隔三岔五的都会去镇上的药楼里抓药喝。
那药王大壮偷尝过，苦得很。
“俺听大伙说，阿哥要找小哥儿了，马上乡试了，俺就想回来看看热闹，沾沾阿哥的喜气。”
王大壮哦了一声的点了点头，咋一下没觉得小子话里有话的有些毛病，直到他抬头看着门口憋着笑的小子才反应过来。
王大壮当即站起身，把手里的玉米棒子都给放到了一边，撸起袖子咧起嘴的走过去，“你这小子，书没读多久，就知道调侃阿哥了，哼，阿哥可真是白疼你了。”
小子眯眼一笑，他阿哥这假把式以前就领会过了，也就吓唬吓唬他，小子也不逃跑，反而装模作样地对着阿哥求饶。
他这阿哥虽然看起来老实巴交，但谁又知道，其实王大壮背地里，还经常喜欢找他买些人画儿的武功书，不客气地说，是个“武痴”呢！
果然，王大壮走过来只是摸了摸他头发，“小子啊，阿哥是真不想结亲啊。”
小子愣了一下，干巴巴地道：“阿哥，你不结亲，难道是想刨一辈子的地嘛？”
王大壮捏了捏自己小子的鼻尖，嘴巴翘得老高，“怎么，你读了几年书，就瞧不起阿哥是个刨地农了吗？想当初，俺可是刨了十三年的地，才给你养得这么精细。”
小子忙摇头，表情越来越难以言喻，他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别的人，特别是阿哥，他一直都知道阿哥对他有多好，要不是他这个拖油瓶，阿哥也不会变得，这么丑……
站在太阳底下的王大壮还不自知，要不是他眼睛大点，还穿着衣服，小子都以为这是块黑炭杵在那儿。
小子看不下去了，把自家的傻阿哥给弄到了火房里，“阿哥，你水烧开了，该洗地了。”
小子说完就往灶上的大桶里看，阿哥又是这样，每次洗澡都那么几口水，现在家里又没有以前那样家徒四壁，况且水都是从外头的大井里舀的，又不浪费铜钱。
小子皱了皱眉，“阿哥！你又……”
“倒点冷水进去就好了嘛，外头那井水干净，炒的菜都好吃，冲身上多浪费啊，再说了，干净的水是留给阿姆和你这小子用的，俺一个刨地的大老粗，用点点水，意思一下就行了嘛！”
王大壮瞧小子一个动作就知道他要说啥，赶忙打断小子的说教，这小子也不晓得咋回事，读了几年书，老爱埋汰他。
王大壮不等小子继续说，就给小子从火房里给推了出去，“赶紧出去陪阿姆玩去，你爱看哪个小哥儿看哪个小哥儿，俺要冲水了，快走快走。”
说完，王大壮就给火房门关了。
小子被推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便在外头打了打门，“阿哥，你让俺给你搓背啊，阿哥！”
王大壮对着门呸了一口，“你那手是干粗活的吗？赶紧看完回你的书堂去，烦人。”
王大壮说完也不管门外的小子走没走，干净利落地脱了身上的臭汗衣，小心翼翼地把家里余剩不多的大桶给抱到了地上，拿过旁边用来洗衣用的河水就往桶里倒，再拿着根杆子轻轻搅和着桶里的水。
等到差不多伸手不烫手时，王大壮这才满意地拿起旁边杆子上挂着的破布，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慢慢倒水地擦洗。
外面的小子咳嗽几声后，见自己敲了半天也喊了半天，就是不见王大壮出个声的回复他一下，他只好无奈地摇着头先往前院走去了。
他这个阿哥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倔。
以前在各方面都一直将就着他，弄得他现在对于阿哥的这副丑面容也愧疚万分。
真不知道阿哥何时才能给他娶个哥嫂回来啊，这样他也能心无旁骛地准备日后的乡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