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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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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姚庭前脚刚走,覃希就接到了贺知空的电话:“你还没到?”
“到了到了,这会儿正要往酒店来。空哥......”覃希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
“我刚见了姚庭。那个人愿意私了,是看姚庭的面子。我来谢谢她。”
“嗯。”
覃希知道贺知空不高兴了,于是说:“我先来酒店找你吧,咱们再说。”
放下电话。贺知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哼,姚庭!
真是他心头的一根尖刺!
八年,竟然就只是为了那么一个龌龊的误会!她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就人间蒸发!
他甜甜蜜蜜地给她打电话。没人接。他以为她在睡觉或上课。等一会儿接着甜甜蜜蜜地打。还是没接。于是他发信息“在干什么?”没有回应。
一整天。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他急疯了,各种各样可怕的想象一股脑钻进脑子里。他急着找她身边的人,可是一个也不认识。于是打电话到学校去问。学校说姚庭请假回家了。
他又担心是她家里出了事。想问她家地址,可是学校不给。并且说能联系上她,没有问题。
他就像被冷箭射中。
可还是不死心,一个理由接一个理由地替她想。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
绝望是一点一点蔓延过来的。直到变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裹住。
像极了他小时候。也是这样。毫无预警的遗弃,冷冰冰的讨厌眼神。
从那以后,他的眼睛里就藏了刀。
“叮咚叮咚”
贺知空的回忆被门铃声打断。
他去开门。
覃希已经放了行李,一身轻松地走进来。
“我刚刚问了小顾,今天的戏都结束了。”
贺知空点点头。神色仍是紧的。
覃希不知是有意无意,念念叨叨:“我刚见到姚庭,她没怎大变啊。以前还以为她就是个身家清白的小姑娘,这回看周围人的态度,好像来头不小。”他啧啧:“得是个不小的官二代吧。”
贺知空心不在焉:“好像是。”什么时候再见她一次?要主动约她吗?她已经跑过一次,她还会愿意和自己有瓜葛吗?
覃希挺惊讶,将烟摁进烟灰缸里:“你不知道她爸妈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我记得她还是哪个很好的大学毕业的来着。”
“人大。”
“是,是。长的在普通人里也算好看。真是,什么好都占全了。得是个什么家世背景的人,她父母才觉得门当户对。”
贺知空突然回过神。他一直愤愤不平八年前姚庭人间蒸发,却从来不敢想即便她不走,两个人也是多不合适。
覃希话头一转:“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声。前几天又接到澳门那边的电话,有个一百来万的欠账。我跟阿姨确认了下,她说在线上玩了两把,手气不好。我就叫大徐把帐给结了。”
贺知空的眉眼罩上乌云,原本有些少年气的脸登时现出阴影:“她谁啊?凭什么让我给她收拾烂摊子!有这钱我就是扔水里听个响也比给她强。”
“还不是为了面子?闹出来不好看。”
“这事儿迟早要捅出来。”
“阿姨又不是天天赌,谁不去玩个一两回的?”
“她愿意去玩就她自己买单。以后除了每个月该给她的,我一毛都不会多给。”
“生恩也是恩。”覃希劝过很多回,已经轻车熟路,“花点钱买个问心无愧。”
贺知空烦躁地皱眉,他盯着烟灰缸里还在冒烟的烟蒂:“这次的钱走我的账。前几天拍戏的那个村里挺穷的,有十几个孩子每天走好远的路去上学。我想给他们盖个学校,已经和村长说好了。”
覃希一愣。姚庭就在那个村里工作。他一时拿不准贺知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趁机多接触姚庭?他试探道:“那我安排大徐和瑞姐跟他们对接落实。你这会儿,还是得专心拍戏。后头还有好几个活动。”覃希紧紧盯着贺知空的脸,生怕漏过一个表情。
贺知空明显犹豫了。他眼睛垂下,把深不见底的心事藏在睫毛后面。
如果不用他亲自对接这个项目,他想见的人是见不到的。
窗外突然闪电,映着贺知空的脸色。比闪电还苍白。接着雷声大作。这场雨下了好久了。硕大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他的脸色比窗外的天空更阴云密布。最终点点头:“行吧。”
万万想不到,缘分这样吝啬,点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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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庭本来打算下午坐班车回村。但突然下雨,雨势越来越大,短时间内没有停的迹象。班车不到村里不太方便,她收拾了东西,开她妈妈的车回村。
雨天路滑,她不敢开太快。三点出发,五点还在路上。
天太阴,这会儿已经如同夜里。
车里放着老歌。孙燕姿的同类。
她总是忍不住盘算贺知空的行程。剧组转去市里。他不会再回村。自己就算每周末回市里一次,也完全不可能再遇上。杀青时南珠会不会请她参加?
他也是够没良心的,张谦的事他就不该道个谢?
还有八年前的事,他也不打算再扯扯清楚?
想得她脑子里一片烦乱。
今天雨这样大,不知道他们还拍不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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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张建他脑子进水了吧?这么大的雨叫空哥去候场?你TM不会做助理早点滚蛋。”覃希拿着电话气得脏话直冒。
电话那头的声音怯得很:“张导说刚好把那场雨里的戏补拍一下,之前的效果不太好。”
“忽悠TM谁呢?当我们是刚出道的雏啊?不就是为了酒局上那点破事么?人小姑娘不着他的道,还想从我们这儿找补面子?滚TM的!你告诉执行导演……”
“算了,我去看看。”贺知空从沙发上起身。拿了件外套裹上:“红姐和小斌不是在化妆室等着么?可能是真的要补拍。”
酒店离片场不远。打个车五分钟就到。下车时淋了点雨,水珠从发丝上滴下来。
他几步跨进片场,察觉到气氛有点奇怪。工作都停下来,张建和南珠神色焦急,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执行导演见他到场,一溜小跑过来:“空哥,哎呀,害你白跑一趟。今天拍不了了。”
“出什么事儿了?”
执行导演指指外头:“就这破雨。这么大。刚摄影指导来电话,说他们在的那地儿有泥石流。后来就没信号了。这会儿还联系不上。”
贺知空一听,心都不会跳了。他赶忙掏出手机,才想起虽然见了几面,却并没有留姚庭的手机号。于是打给村长:“姚庭到了吗?”
村长听惯了姚科长,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还没有呢。今天雨这么大,说是路上垮山了。姚科长估计今天不来了吧。”
“她电话是多少?”
村长报了一串数字。
贺知空立马拨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那种危险的预感像要顶破贺知空的胸膛。他转身便往外跑。
雨天不好打车。他直接去找剧组司机,拿了钥匙,把车开走。然后给覃希打电话:“村里突发泥石流了,我不放心,要去看看。”
覃希的心一下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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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路又滑,贺知空还是开得飞快。一直到导航显示出了市区附近的城镇时,他才渐渐慢下来。一边开,一边往两旁张望。夜色粘稠地裹成一团,将能见的一切隐入黑暗中。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路就这一条,千万不要错过。
开了应该很久,导航显示都快到村里了。他终于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车。
他急刹车下去查看。车里却没人。只能从挡风玻璃往里看。副驾驶上放了一个包。他认出来,是当时姚庭回城带的那个包。
可是她人呢?
车好好停在这里。附近没见着受灾的情形。应该没受伤。
可是,这种情况下,她人跑哪去了?
他又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他沿着路一边走一边查看,发现不远处散落着几栋旧瓦房。
他跑到路边。顾不了下楼梯,直接从路沿跳到人家房前的院子里。也许是风大雨大,一般敞开的堂屋大门紧紧关着。他控制不住力道地拍门。
半晌听见一声:“哪个?”
“问路的。”
门里一阵响动,然后吱呀一声。
门开了。贺知空却没看见任何人。
他一低头,才看见一个到他腰那么高的小孩,于是问:“你家大人在吗?”
“都出去了。”
他心急如焚,指着马路边那辆车问:“那边停了一辆车,你看没看见车上的人?”
“可能一起去救人了吧。前头跨山了,大人们都过去了。”
贺知空转身就要跑去找人,却突然停下来,嘱咐那个小孩:“你关好门待在家不要乱跑。”
姚庭既然把车停在这里,说明泥石流的地方不远了,可能开车过去不方便。于是他没再开车。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路找过去。
果然往前走没多远,就听见嘈杂的人声。又有灯光晃来晃去。
他想都没想,一头冲过去,边跑边喊:“姚庭姚庭。”
影影憧憧的人群中似乎有个细长的人影站了起来。
姚庭怀疑自己幻听了。怎么这么像贺知空的声音?
她看见远远一个光点越来越近。
不可能是贺知空!
她突然就紧张了。满是泥的双手绞住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空是暗的,雨还在噼噼啪啪地下。
贺知空看见姚庭被雨打湿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身上衣服也都湿了,还裹满泥巴。一张脸被冻得发白。他想都没想,握住她的手,也是冷的。
“冻成这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山脚下有户人家的房子被埋了,有个老人带着孙子在里面。我和附近的人一起过来救人。”
“救出来了吗?”
“嗯,两个人都找到了。还好,都只有点轻伤。”
夜空低垂,风凉。喧哗的声音似乎成了越来越远的背景。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姚庭心里生出期待,她轻轻地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呃。
看见姚庭平安。理智就回来了。贺知空抽回手,微微侧脸,目光似乎落在不远处的树木上。但他知道目光仍缠在姚庭的脸上。他言不由衷:“组里摄影指导还带了一组人在村里。我是和工作人员一起来找人的。”
姚庭心中骤然一凉,像是山风掠进来。她悄悄藏起失落:“前面路都断了,今天进不了村了。”
“那你今晚打算住哪儿?”
“就在这边找家人凑合一晚了。”
“那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