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深情可回首（娱乐圈）》湜沚

10、第十章

　　第十章

　　哗啦啦，哗啦啦。

　　水流混着泥巴从身上滚落，打在淋浴间的地板上。她却觉得这稀里哗啦的水声遮不住她的心跳声。

　　她低头冲头发，看见自己的脚，脚下软绵绵的，如在云端。

　　人救出来以后，有家人将遭难的爷孙俩领回家。姚庭和贺知空跟着另一家人回家休息。恰好就是贺知空刚问路的那家。也是个留守家庭，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爷爷奶奶带着三个堂兄妹在家。

　　房子本来是中间一间堂屋，有火坑、电视，还供着牌位。左右两边各一间卧室。左边的卧室旁配了一间厨房。前年，两个儿子一起出钱又加盖了一间厕所和浴室。装了热水器以后，生活方便许多。

　　姚庭关了水龙头，拿浴巾擦干。穿衣服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傻笑。他明明是一个人来的。

　　她从屋檐下走回堂屋。火坑里生了火，贺知空坐着在烤他的外套。

　　他只穿了一件白T恤。弓着腰时，从背后能看到脊椎线条。很清瘦啊。可是短袖下的手臂，又有起伏的肌肉线条。紧的。硬的。

　　姚庭感到耳根烫起来。

　　声音里似乎都别有深意：“我洗完了，你要去洗吗？”

　　贺知空回头。果然是明星，眼睛里藏着欲说还休的秘密。配着他的挺鼻薄唇，他的秘密一定是带血的。

　　他起身往外走。，经过姚庭时说：“你的浴巾借我用用。”

　　姚庭这回只带了一条浴巾。于是结结巴巴：“可是……我已经用过了……浴巾是湿的。”

　　“没关系。”

　　姚庭不知道这算不算调情。可她的心脏却像要跳出来一样。

　　贺知空洗澡很快。洗完拿起浴巾时，手里传来湿润的触感。被毛巾吸附的水分，刚刚都在姚庭的皮肤上。他的身体还记得那种触感，她在他怀里时软软的。领口露出的皮肤又白又嫩，像刚蒸出来的糯米糕。

　　浴巾再碰到他的皮肤，带着蠢动。他慢慢擦完，走出去。

　　堂屋里奶奶正在分派住房。

　　两间卧室，三张床。

　　“妹子，那你和我还有小桃一起睡，他们几个男的睡那屋。”

　　姚庭和贺知空自然没有异议。

　　三个小孩还不大，最大的小桃也才八岁。一家人都不认识贺知空。

　　进屋后，奶奶没忍住，问姚庭：“你们是相好的吧？你这个朋友长得怪好看的。但是男的呀，好看不顶用，要养得起家才行。”

　　姚庭知道她跟贺知空这样夜里一起出现是挺惹人猜想的，于是半真半假地说：“我们还没定下来，只是先接触接触。”

　　奶奶又不放心了：“这么好看的人可少，要是没成也是怪可惜的。”

　　姚庭不禁笑了。

　　关灯上床以后，奶奶和小桃很快睡着。

　　姚庭今天起得虽然也早，但此刻脑袋里乱哄哄的。又老是想着贺知空就在对面房间。什么声音都听得见。

　　本来爷爷是叫两个孙子跟自己睡的。但是小孩子好奇，都跑到了贺知空的床上，问长问短。贺知空摆出训练有素的好态度，陪聊天，还给讲故事。

　　姚庭一直听着那头的动静，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睁着眼睛，还是睡不着。于是轻手轻脚爬起来，打算去堂屋里坐会儿。

　　外头雨好像停了。她打开堂屋的门，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农村的夜晚，没有霓虹灯，格外黑。可惜今晚云重，看不见星星。一轮朦胧的月亮，照着连绵起伏的山丘。安静得像在画中。

　　“你在等我？”

　　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姚庭一抖。

　　她惊慌地转过头，有点气急：“我为什么要等你？”

　　贺知空微微低下头，藏住笑意。她着急时，瓷白的皮肤底下泛出红来，眼睛里有小小波浪一闪一闪，他继续说：“不是等我，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干嘛？”

　　“睡不着，想点事情。”

　　“想我吗？”

　　姚庭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可是张口结舌却不会分辨了。那也确实是在想他的事情。

　　贺知空见她窘迫，知道说中了。不知为何，本来是逗她的，却逗得自己心脏漏跳一拍。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伸手揉了揉姚庭的头发。

　　姚庭就轻轻地说：“我在想那天晚上你说的话。所以八年前是我误会了吗？”

　　贺知空只点点头。

　　姚庭抬起头，认真看，也看不出贺知空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时光汹涌地隔在两个人中间。他们曾经那么亲密，现在即便澄清了误会，也仿佛是熟悉的陌生人。有一堵透明的墙，是这数千个不曾联络的日夜，横亘在两人之间。

　　姚庭心里生出酸涩。

　　贺知空开口：“你有眼无珠。”

　　姚庭低下头，很乖顺：“对不起。”

　　贺知空没料到她这样柔顺，像只猫一样。他的心里有一点一点的疼惜绞过来。他伸出双臂，想将眼前的人揉进怀里。可是不知道从何下手。伸出的手又克制地收回。

　　“你居然不需要我解释就相信了？”

　　不是惊诧，是嘲讽。这会儿这么相信我，八年前呢？为什么不相信？

　　姚庭嗫嚅：“那晚，我看见你们一起进房。陈剑虹，他亲了你。我等在门外，等了好久。可是你们一个人都没出来。”

　　贺知空眼前突然浮现出姚庭独自等在门外的情形。仿佛能体会到她当时的无助和绝望。

　　“而且，当时……”姚庭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说出覃希的事情。

　　手机突然就震动了。屏幕上是覃希的名字。

　　“姚庭吗？空哥找到你了吗？他电话没人接。”

　　姚庭嗯了一声：“我们现在在一起。”

　　覃希吞了口口水，重复一遍：“在一起啊。那个，那个我求你的事儿。真的，现在千万不能让空哥知道。这个事儿，我一定会担起来的。”

　　姚庭终是狠不下心：“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贺知空猜打电话来的是覃希，可是不解姚庭的话，问：“有什么事情要解决？”

　　姚庭将电话递给他。

　　他接过来：“解决什么？”

　　“你怎么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啊。”覃希圆谎手到擒来：“明早的戏要不要我调一下？”

　　“不用搞特殊，我清早赶回来。”

　　姚庭听到，将目光转到远山，想装得不失落。已经是凌晨。很快两个人就要各分东西。

　　贺知空将手机递回给姚庭。两人的指尖不经意触到，姚庭逃一样躲开。

　　贺知空突然用力，将她的手握紧掌心里：“你明早回村里？”

　　手是软的，嫩的。像一条无骨的蛇，要钻进他心里。他知道危险，可就是想以身试法。

　　姚庭急得抽手，可是抽不动。只能任由他抓着。温热的触感像炭火，烤得她心慌意乱。“你不是要一早走么？快去睡吧。”

　　“你不留我吗？”

　　姚庭的脸如同火烧。她空窗多年，经不起这样的阵仗。贺知空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的眼神清澈，话也简单。喜欢就坦坦荡荡说出来。而现在他的话，她拿不住是真是假。可他的话又总是像长了眼睛一样照到她内心隐秘的期待。

　　是啊，她希望有理由留下他。

　　可是她找不到理由。她只能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留恋地。

　　一点点笑意从贺知空的嘴角漾开，眼神到眼睛里，映出亮亮的光。他忍不住得意。

　　“姚庭，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他放开了她的手。进屋也拿了张椅子来坐下。

　　姚庭抬头望着他，等他往下说。

　　“我在英国长大，但家里人并不是体面的移民。”他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家里人，就我和我妈。她本来是个空姐，给人家当小三，怀了我。打算凭我上位，结果人家原配太厉害，男人不认账。月份太大，又打不了。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太丢人。有一次飞伦敦，她就黑在那儿没回国了。”

　　姚庭努力藏起来她的惊讶。她猜得到贺知空的家庭条件一定不会太好，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阴暗。

　　“我记得的，是自己在唐人街流浪长大。她很漂亮，漂亮女人总是不缺男人照顾。有些叔叔挺好，会照顾我。有些叔叔讨厌我，她就把我丢出去。她脾气不好，所以跟那些男人也都不长久。我们在soho区租了一间小房子。如果有叔叔要养她，她就会走。我一觉醒来，或者放学回来，会发现她不在了。有时候她留点钱，有时候什么都不留。房租够的话，我会住到她再次回来。房租不够了，我就去打工的中餐馆睡厨房。”

　　“所以，你看，其实我应该习惯身边的人突然离开的。”贺知空的声音凉凉的，淡漠得像在说今早没吃上早饭一样。

　　姚庭的心疼得缩起来。她像被仍上岸的鱼，一张一翕，却呼吸不到空气。

　　她站起来，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一把将坐着的贺知空搂进怀里。他的头刚好抵在她的腰腹上。他的头发多而浓密，黑鸦鸦地压在她的衣服上。

　　“对不起。我那时候其实不是想伤害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只是想躲起来。”

　　贺知空的双臂环上她的双腿，抬起头，下巴抵在她的腰上：“我说这些也不是故意惩罚你，让你愧疚。就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想起我们是这么不一样的人。我不知道今天做的是对还是错。”

　　姚庭轻轻摸他的头：“可是我永远会记得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