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南加》Scattered_

1、Chapter 1

　　【今晚跨年聚餐，来不来？】

　　【哥们特意整了澳洲大龙虾和北海道帝王蟹，朋友，赏给个面子？】

　　【你要是再不回消息，别怪我上门抓人啊】

　　放下两大袋食材，超市回来的温书屿在门口换鞋，拿出口袋里嗡嗡一路的手机，解锁，十几条消息跳出屏幕。

　　“不来了，”他打字拒绝池俞邀请，“晚上有点事，你们好好玩。”

　　温书屿将手机放在摆台，提着沉甸甸的塑料袋走进公寓厨房，将蔬果、肉类和饮料甜点拿出来，摆在料理台面。

　　日落西山，洛杉矶的跨年夜格外热闹，隔窗都能听见对街商铺播放的乐曲，不时响起几声路过人群的笑谈。

　　温书屿被欢快氛围感染，系好围裙，身上疲惫淡去不少。

　　毕业临近，学业工作忙的人连轴转，加上最近某节课的小组大作业临期，温书屿已经连续三天在图书馆过夜。

　　也就是跨年夜，才舍得拿出整晚的时间，好好放松一下。

　　菜肉切片切块，葱姜酱料配好，热锅倒油下食材，温书屿动作娴熟地翻炒，阵阵滋啦声中，菜香迅速占据整间公寓。

　　三口锅同时工作，白烟袅袅，温书屿担心烟雾探测器报警，搬着椅子去墙边，踩上去，用塑料袋将探测器套上。

　　忙完才想起来，还没问殷溯人到哪里。

　　温书屿拿起手机，忽略池俞一连串的哀嚎，点进唯一置顶，询问：

　　【饭菜十五分钟能好，你大概几点回来？】

　　发完指尖一顿，又小心翼翼地补充：【没有催你的意思，快到公寓告诉我，我提前把饭菜热好】

　　殷溯不常看手机，温书屿没期待对方秒回。

　　况且两人只是室友，殷溯更没有照顾他情绪的义务和必要。

　　温书屿随意向上滑动两人过往的聊天记录，看着满屏的绿和寥寥几条白色，垂眸无谓笑了笑。

　　退出对话框，他想起心心念念请他吃帝王蟹的好友——此时还在坚持不懈地拉他加入派对。

　　【池俞：真不来？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池俞：不来等着后悔吧，今晚我可喊了好多八块腹肌的帅哥】

　　温书屿点开好友最后发来的照片，果然看见身材火热的靓女帅哥在泳池边开红酒，乐声震天响。

　　可惜，他无福消受这场视觉盛宴，人多的场合只觉得头疼。

　　“谢谢你，”温书屿再次谢绝好意，语气温和，“我这几天赶作业太累，下次再约吧。”

　　池俞立刻反驳：【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要陪殷溯？每年都这样】

　　【我下午还听人说，Kim邀请了殷溯今晚在他家Party，现在开车回来都要三个小时，姓殷的还能赶回来？】

　　为了证明所言不假，池俞又甩来一段视频；【五分钟前在朋友圈看到的，你自己看吧】

　　温书屿手指停滞几秒，点开视频。

　　剧烈晃动的镜头下，是金碧辉煌的别墅，乐曲嘈杂、人群舞动，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间，一派迎接新年的氛围。

　　忍着嘈杂，温书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终于在视频最后，一眼捕捉角落里被簇拥的挺拔身影，心一点点沉下去。

　　不是他眼力好，实在是殷溯太好认。

　　哪怕在人群中只露出半张侧脸，深邃的眉眼五官、慵倦的气质都足够出挑。

　　温书屿拉动进度条，将最后一秒反复播放，逐帧观看的架势。

　　急需休息的大脑反应迟钝，有一瞬空白。

　　掌心震动，依旧是池俞的消息：【不是我说你，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四年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不是四五年。

　　是七年。

　　温书屿在心里默默纠正，想起殷溯始终沉默的对话框，知道好友的话没什么错。

　　事实就是，他总在上赶着倒贴。

　　仔细想来，甚至连今晚共度跨年夜，似乎都是他的一时臆想。

　　排骨汤在温火慢炖中咕嘟冒泡，温书屿看着细小的气泡在米白色汤面炸开，回忆起几天前的某段对话。

　　担心他不在殷溯就不吃早饭，通宵熬夜的温书屿顾不上自己低血糖，含了片糖匆匆赶回公寓，到家就系上围裙准备早餐。

　　不知道他一夜未归、又或者根本不关心，半小时后殷溯从卧室里出来，面对厨房忙碌的温书屿问早，只抬眼淡淡嗯了声。

　　刚睡醒的人恹恹的，几缕发梢翘起，懒洋洋坐在餐桌前吃饭。

　　温书屿用手背试了试玻璃杯温度，确认牛奶不烫，将杯子推过去，轻声：

　　“今年跨年夜，有安排了吗？”

　　“懒，”殷溯声线微哑，带着些鼻音的低音像是把小钩子，在温书屿心口不停抓挠，“外面吃不惯。”

　　外面吃不惯。

　　回想起来，温书屿也想不通当时的得意忘形，竟然理所当然地理解成，殷溯跨年是要回来吃的。

　　莲藕排骨炖煮的软糯香嫩，温书屿瞥了眼漆黑的手机屏幕，关火，将精心准备的七道汤菜装盘，用保鲜膜裹好。

　　空寂的公寓只剩下钟表滴答声，温书屿将公寓里的灯尽数关闭，提着电脑包走去客厅，任由自己摔进沙发。

　　他将头缓缓埋进抱枕，想起这是两人四年前搬进公寓前，一起去宜家挑的。

　　属于殷溯的熟悉木质焚香钻进鼻尖，直冲天灵盖，闻的人阵阵发晕。

　　熬夜通宵的副作用反噬，温书屿太阳穴突突直跳，几次想打电话给殷溯，质问对方，为什么说模棱两可的话。

　　又或者，为什么不能回一条消息。

　　哪怕只是一个“滚”，都好过让他半死不活吊在这里。

　　念此，温书屿自嘲笑了笑：其实他比谁清楚，殷溯从没给过他承诺、也从没有任何逾越友情的行为语言。

　　从高中到现在，七年时间，都是他一厢情愿，不惜和家里闹掰也要追随殷溯出国留学、自告奋勇和他成为室友、主动包揽各种琐事。

　　说好听点是他“单恋”，难听点说，是“贱”。

　　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胃部隐隐作痛，温书屿却提不起胃口吃饭，打开电脑继续小组作业，顺手检查其他人的完成情况，查缺补漏。

　　他不是要人陪要人哄的性格，大抵是身体不适会让人变得脆弱、又或是前三年和殷溯共迎新年的巨大落差，此时的形只影单，突然变得难以忍受。

　　温书屿只知道，他必须要找点事做。

　　强迫自己投入工作，手机却不配合地频频亮起；温书屿明知道不可能是殷溯，还是忍不住一次次查看，再沉默地收回目光。

　　凄清月色通过落地窗大片倾落，温书屿忍着胃痛，正补齐队友落下的进度时，忽地听见窗外楼下齐刷刷的倒计时。

　　“Ten！”

　　“Nine！”

　　“Eight！”

　　温书屿走去落地窗边，推开窗，低头看着街上挤满的男女老少。

　　他在高举酒瓶庆祝、她在高歌欢唱庆祝、他们在牵手相视一笑。

　　跨年夜，没有人该只身一人。

　　“Seven！”

　　“Six！”

　　看着楼下喜气洋洋的人群，被包裹在黑暗中的温书屿忽地感到一阵恐慌；几乎是踉跄着，他转身从沙发上拿起手机，拨打烂熟于心的号码。

　　“Five！”

　　嘟声从听筒响起。

　　“Four！”

　　无人应答。

　　“Three！”

　　“......接电话。”

　　“Two！”

　　“......殷溯，接电话。”

　　“One！”

　　“Happy New Year！！！”

　　璀璨烟花绽放天际，世界淹没在尖叫声中，人们沿街大笑呼喊、相拥着亲吻，和身边或至亲或陌生的人共迎新年。

　　全新的一年吗。

　　重回平静的温书屿立在窗边，此刻的他又拥有了无尽耐心，等待着嘟声变为忙音，温柔女音机械三次重复“无人接听”、再自动挂断。

　　晚冬夜风从大开的方窗倒灌进屋，几乎能将人穿透。

　　身体很轻地颤了颤，温书屿迟钝地察觉到冷，抬手关窗。

　　有些茫然地，他望着无数耀眼夺目的烟花没入无尽黑夜，低喃：“......骗人。”

　　人们都说加州四季如春、从无寒冬，他却觉得今年深冬格外难熬。

　　尤其是日落后的南加，漫长寒凉，仿佛望不到下个春，让人频频生出逃离之心。

　　手机在掌心震颤，温书屿缓慢眨眼，心如止水地看着池俞发来的消息。

　　【池俞：新年快乐！】

　　【池俞：祝温书屿同学在新的一年健康暴富、事事顺遂！所有愿望速速实现！】

　　手机不断跳出消息，不少人掐着点，祝他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温书屿一一回复感谢，最后将安静整晚的置顶折叠，锁屏放下手机。

　　“.......心想事成么。”

　　烟花秀即将落幕，温书屿闭上眼，月光倾落在他柔和面庞，虔诚许愿。

　　——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少喜欢殷溯一点。

　　哪怕只是少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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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没写文，感觉应该没什么人记得了（轻跪.jpg）
开文也是一时兴起，大改过文案，介意的宝可以取消收藏（轻跪+2.jpg），当然如果你也喜欢这个故事，就更加感激不尽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