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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Theory ...

  •   【他试图通过■■验证或是取证某个“理论”——真是令人不快的愚蠢之举。】

      【无聊。无聊,且毫无意义的举动。】

      【而我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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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浓郁的黑撕裂开来。它像重重叠叠的漫天鸦群,即使连成一片漆黑的天幕,也能在这沉默的「黑」之中显出眼花缭乱的层次,倒是生出几分让观者毛骨悚然的视感。

      白色过于晃眼且碍事。接着,他便用暗沉的红填充这片空白,使其与断裂的黑粗暴地彼此渗透融合,在原本雪白的画纸上狠狠破开一条鲜血淋漓的分界线。

      混沌无序,支离破碎。

      黑与红,他很擅长描绘这些颜色。

      ……或许还有某位呆瓜作家在杂志上评价的所谓“回归初始”之意象。他作过许多画,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格,翻来覆去,也仅仅只有构成「自己」的那点要素。

      「反反复复就是这些,艺术是如此单调的物事吗。」

      他在心底发出冷笑。

      而身边的旁观者一言不发,只是断断续续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小摩擦声。作画者停下手中动作,又继续,又停下,反复几个来回,他终于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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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你在做什么?”

      金固之前还尽力装作无视,但恩奇都明明看破了却仍自然随意的姿态迫使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主动发问。

      深色的笔杆灵巧地在白皙的指间回旋往复,重心稳定、力道均匀,轨迹像是经过精密计算一样连细微的误差都无法察觉,高速旋转时破空而成的重影化作接近完美的虚构“圆形”——恩奇都歪着头,冲着金固微微颔首,简洁回答道:“在转笔呀。”

      「转笔?这是什么?测试?游戏?还是工作?」

      在得到答案的瞬间,金固脑内就迅速构造了大量的“可能性”,他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恩奇都手上这个看起来威胁不大……但莫名其妙的动作。

      恩奇都停止了匀速机械的指尖运作,短促地漏出一声笑,像恶作剧得逞之后强作镇定地装作一本正经。

      “我可以教你,金固。”

      金固皱起眉头:“如此简单,还需要你教授?”

      他熟练地捻起自己的画笔,把住整支笔杆的中心,指尖使力、拨转,在旋转过程中做出数次校正,几乎是立刻就做到了刚刚恩奇都所做“转笔”这一行为的流畅和匀称。

      力的大小、时机把控,甚至和恩奇都几无二致。

      “某种意义上,我和你都是通过【模仿】就能生存的东西,”答案和行为掌握在手心时倒颇显无趣,金固失去了对其探索的兴趣,他打破了用力的平衡,画笔从指间跌落在地,“当然体会不到什么‘学习的乐趣’。”

      “你在模仿什么?”

      “……”

      恩奇都弯腰捡起画笔,没有给出回答。他只是困惑地低头,注意到这支画笔上被捏出了数道深刻的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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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种程度上,金固可以说是在“无法读解”恩奇都行为规律的基础上能够做到“部分理解”恩奇都的动机的。

      恩奇都和他不一样,他是兵器,却也是进化中的“兵器”。最初他对他人定位可能只有同伴和敌人两类,但随着金固也不清楚、只能在梦中一隅得以窥见的只言片语中他渐渐了解到:恩奇都其人的理解并没有这么肤浅。他学会了感情,从模仿中诞生了新的“自我”,这是金固回想起来隐隐感到有些嫉妒的经历;但有些是不会改变的,比如过分理性的认知归类,像……吉尔伽美什是“挚友”,那位女性是“伙伴”,伊什塔尔那疯女人是“敌人”(金固想,在不喜伊什塔尔这一方面他二人难得统一战线),而概念暧昧的存在仍会使他产生疑惑——哼,就是自己的存在。

      没错,恩奇都那家伙,不知道该如何认知“金固”(自己)。

      这不就是明晃晃白给着让他嘲笑的弱点吗?

      扮演人类之间才有的“亲情游戏”、伪造的身份和沉默的旁观者、还是单纯的监视者和犯人,这些每一样都无法为恩奇都解惑。

      是“自称提亚马特之子的造物”(敌人),还是“被认同为弟弟一般的同类”(同伴)呢?

      亦或是更复杂、更深刻的“存在”?

      金固可没那个好心帮恩奇都想明白。他含着满嘴苦涩的恶意,又一次怪力失控捏坏了画笔,就像恶作剧的恩奇都一样把笑意囫囵吞咽到腹中,却根本不是出于在他们之间完全不存在的什么“善意”。

      无所谓。没什么必要的东西。

      他扯住自己和恩奇都一样的绿色发丝,有些烦躁。想画的事物太多,诸如恶意、嫉妒、憎恨、不快、留恋、绝望等等等等,反而什么也画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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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固自暴自弃地把画纸涂抹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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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藤丸立香有事没来,所以又是恩奇都陪着自己。金固想,这个年轻又傻气的作家说不定被那天的事吓破了胆,灰溜溜地把试探的手脚缩回安全地带,这是懂得趋利避害的生物的本性。

      恩奇都是故意的。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隐瞒得完美,让本来就有些迟钝的藤丸立香什么也察觉不到。

      但他仍是在那天下午笑意温和,话语却冷酷。

      “试着去信任藤丸君吧?”

      “你发什么疯?”金固不可置信地怒视他,“你让那个普通人类知道这件事?知道被你带走‘槛’后,我是怎样像一具尸体一样冰冷可怕?然后在你回来后又若无其事地‘复活’?他根本承受不了!”

      “但藤丸君是你的朋友,金固。你应该相信他能做到。”恩奇都温柔却不带丝毫怜爱地合拢五指,把燃烧着莹莹蓝光的枪槛包覆于掌中。

      金固重重地跌回轮椅。

      “……他可不是你的吉尔伽美什。”他在“你的”一词咬重了音量。

      “我知道。”

      “你……真是无可救药的疯子。”

      知道已经没有退让余地,金固也懒于掩饰自己的阴郁,他语调低沉冷漠地质问:“要是藤丸因为恐惧掩饰不了这个秘密,你会怎么做?处理掉他吗?他可也算是你的‘伙伴’吧。”

      “就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一个家伙,竟然值得你做出如此危险的考验。藤丸真是倒霉透顶。遇到你,谁都倒霉透顶……”

      “别这么说,金固。”恩奇都轻声道。

      他不悦,而金固乐见其成:“你难道还会为此伤心?”

      恩奇都注视着他,绿瞳澄澈得仿佛可直视灵魂。

      “我会。”

      于是金固故技重施,闭眼假寐躲开这恼人的视线;他开始理顺思路。

      虽然之前发表了强烈的反对意见,但金固实际上顶多也只是感慨藤丸立香的不幸,不会对恩奇都的执意做出插手——他反应得略慢,却也想通了其中关节:恩奇都想让藤丸跨越普通的朋友界线,成为像他和吉尔伽美什一样的、经历过考验的什么“挚友”。

      说难听一点,恩奇都可能一开始就不怀好心,而藤丸立香也是傻乎乎地往他的圈套里钻。

      为此,这个作家可能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这只能看他自己的抉择。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也只能给出“你会后悔的”这种程度的提醒,就看他聪不聪明了。金固面色苍白,感叹只是自己莫名其妙又要体验坠入冥界的酷寒,恩奇都可真是兴趣使然的怪物。

      【你需要朋友】

      ——毕竟,他从不会说出口的劝告之辞,他只会直接而残忍地为你达成。

      金固这么想着,对自己之前的言论再次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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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奇都把被捏得扭曲的报废画笔轻巧地丢进笔筒,后知后觉般地回答:“我好像并没有模仿什么。”

      金固不看他,继续漫无目的地乱涂乱画:“你对我不会有旧型才有的责任和义务,也不该有。你保持以前那样不是更符合你的一贯作风?现在这样我感到害怕。”

      “你害怕我?”

      “这不是很正常么,认识你的多少都有点畏惧吧。哦、对了,除了吉尔伽美什。”

      “金固,你比以前坦诚多了。”

      “不要偏离重点!……怎得,这你也要看做是诚实来夸我?”

      “想要夸奖的话我会不吝施予。”

      “……”

      又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无聊对话,一点营养和价值都没有。

      金固感到无力——这个家伙真是他的克星。

      从一开始某人看到那副自己的画作《Childhood》之后,他就越发拿这个家伙没办法。恩奇都从不包容他的任性,他心知肚明,于是他从童年之梦中清醒过来,看恩奇都无言地“说”一些他们根本不相信的话。

      他们一定谁都不会去相信那种蹩脚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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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我。不要再做无聊的伪善!住口!再不要这么做了你这个混蛋……】

      【不爱;不需要;没有意义。】

      【我讨厌冷。】

      【他于我什么都不是,我于他也什么都不是!】

      【除了母亲,我一无所有……!】

      「我之名为金固。」

      【“我”谁也不是。】

      「我是母亲的儿子。」

      【“我”什么也不是。】

      【“我”连“金固”也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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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夕阳悬于地平线之时,六点的钟声响起。

      该停笔了。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时间点。

      金固喜爱热烈的晚景,就像他的绘画一样,焰火般炽热的红像岩浆一样灼烧着天际,剥离脆弱的虚伪表象,揭露出漆黑的底色(真实),绚烂如地狱,世界比任何时刻都要接近死亡(新生)。

      而此刻绿发紫瞳的“少年”捂住胸口,表情痛苦惶恐——那里(心脏)传来的骤痛就像突如其来的故障打乱了他的运作。

      他几近失控地泣不成声。

      他一直都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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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奇都平和地露出微笑:“两岁生日快乐。”

      他点亮两根蜡烛,它们在松软的原糕和奶油上站立得依旧笔直,它们不互相依靠,它们却照亮着周边,仿佛让另一支的火光被映衬得更明亮了些。

      金固嗤笑一声,尚带着些残留的哭腔。他抬手,犹豫了两秒,还是放下了。

      ——他打不过恩奇都(目前)。

      ——这么脆弱的东西他随便就可以摧毁,没有值得破坏的特殊意义。

      ——而且他没有生日。是恩奇都擅作主张给他定下的,金固知道,他就是在模仿,模仿人类的兄长;因为恩奇都没有对自己这么做,他们从不看重这些。

      当然,即使他觉得没有必要,也知道现在不是点破的好时机。

      这个蛋糕款式简单,只有白色的奶油覆盖,没有其余点缀。金固想起恩奇都也曾作过画,就是这样,明亮与纯白为主,有时还有春天与鲜花的五彩斑斓,和向来都只描绘创世之景的自己截然不同。

      他低低地咳嗽,嗓音终于清朗了些。

      “你得出的,关于我的Theory(理论)就是这个吗?”

      恩奇都点点头,给出一点也不像答案的答案,他从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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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下一次,你可以和我一起制作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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