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五味子五味俱全

5、第五章 十三鬼穴2

　　第五章
　　书接上回。
　　上回说道秦子缓一行人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诓入了民宅，逼他展示自己从张显大师处习得的绝学“孙思邈十三鬼穴”针法，以期救治宅中一位精神异常的老者。
　　“这种害人的东西，你当初学它做什么？”陈铎急道。
　　“我还没说完呢，别着急。”秦子缓却摆摆手，轻声对他说道。“这十三鬼穴折医者德行的说法只是后世流言，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上身，还能只用这几针就治好的？只是个对情志病和癫狂病有好疗效的一种治疗手法罢了。加点传闻轶事，能让名气扬得更远些，便能多些病人和诊金。张显先生就从不拿这些传闻说事，照样能治好病。”
　　“这位小先生，你是当真会这针法？”蒋姓长官问道。
　　“虽没用过几次，但确实也治过几人。”秦子缓点头道。他随即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中说起话来。“几位高人如真所为此事，那便放我回去诊所取针吧。这针法特殊，用针也是特殊，需要用纯银制成的成套针组，我没有带在身上。”
　　院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互相拍打的声音。
　　秦子缓也不着急，再次环顾四周之后，说道：“那在下就当各位高人义士应允了，请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说罢恭敬地冲院中施了一礼，便要往那通向大门的小径走去。
　　陈铎一把抓住了秦子缓的衣袖，厉声道：“你不要命了？要是他们的目的不在此，你这么冒然行动，岂不自投罗网，危险至极！”
　　“试试看不就行了？”秦子缓倒对此不以为然。“要是他们用意伤我害我等，不说那急性子的掌门，咱们一伙人恐怕活不到现在。无论这些人目的为何，没有伤及一个无辜，便也可暂时信得。”
　　陈铎听着差点没背过气去。
　　秦子缓也不再多话，快步往外走去。陈铎拉他不住，便也只能跟随他来到了大门口。
　　秦子缓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动了那扇门。那门吱吱呀呀响了几声，便开了一条缝。他看看大门外同之前一样的车水马龙，只是不见了刚才还在门口叫嚣的青山派门人们。
　　“果然，我猜的应该没错，这些人将我们困住只是为了救那老人，并不是要为难我们。”秦子缓说道，并暗自松了口气。其实直到刚才推门的时候，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完全正确。但这扇青山派掌门都推不开的门却是在他一个不暗武艺的人一推之下便应声而开，似没有任何阻力。这足以证明，秦子缓说的那些话对方都听到了，并且真的按他说的做了。
　　陈铎见状，凑到秦子缓耳边悄声说道：“出去了就别回来了，赶紧去报官。留在这间民宅里的其他人都会点功夫，他们轻易伤不到我们。”
　　“这怎么行？”秦子缓却摇摇头。“这里边可是有病患啊！我怎么可能把他和你们都扔在这里不管呢？再说了，咱们也知道看着这门的人不止一个，这一队人马，分出一个来为难我，我都招架不住，可不能走远了。”
　　“这倒也是。”陈铎叹了口气。随后便学着秦子缓刚才的样子，冲着院子里说道：“我同他一道出去，可以么？这大夫没一点防身手段，要是……”
　　他话音还未落，只听得一声破风的呼哨声，一柄黑色的物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钉在了打开的大门门槛上。
　　陈铎面色一沉，快步上前将那物什取下，略一观瞧，便眯起眼睛。
　　这是一枚没什么特色的飞镖，这和之前打飞要暗伤秦子缓暗器的那枚几乎别无二致。
　　“阁下是在告诉我，有您罩着他？”陈铎冷冷地说道。“那这飞镖若是打在他身上，您又想怎么赔罪呢。”
　　“别闹，那套针我早就拿过来放在对面医馆里了，我去取一趟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既然对方不乐意你跟着我，那随了他们也无妨的。”秦子缓见陈铎似有怒意，忙开解他道。“再说既然飞镖是相同的，那就说明这人之前也算搭救过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对我不利的。你也不必如此担心于我。”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姑且同意了罢。”陈铎面色仍然不善。“不过希望你们这些贼人懂得适可而止，这次他可以不追究，但我没他那么好心，如果不想之后被关进大牢，那请诸位在这次不快之后，就此离开阳城。”
　　“你怎么倒还威胁起人家了？”秦子缓道。“虽然他们这法子确实不怎么道地，但目的是好的。治好了那老者，也是给蒋大人他们解了燃眉之急。既然目的相同，那我做点也没什么。”
　　“快去快回，一炷香，晚了可不让你进这门。”陈铎自知自己这发小认死理又不太在意自己个人的得失，便也不再多话，省得遭这些贼人们将他二人的争执听去，又背地里嘲笑于他们。
　　“哎！”秦子缓答应一声，撩起衣袍下摆便迈步横穿过大道，快步走进了那还远未竣工的医馆内。
　　陈铎见秦子缓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脸上挂着的那一点善意也消失殆尽。他按着刀柄，沉声道：“他这可是豁出命去救那老头呢，无论你们是谁的人马，不要不识抬举，明白么？”
　　回应他的只有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
　　不多时，秦子缓便拿着一个扁扁的小布包回来了。陈铎没离开，一直守在门口，此时见他回来，只点了下头：“准备可周全了？”
　　“周全的。”秦子缓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那布包，露出笑意，眼睛弯弯的，甚是和气活泼。“走，我们救人去！”
　　再次面对这老者，秦子缓紧了紧手里的针组布包，深深呼吸了两口。
　　“蒋大人，这位掌门大人，铎哥，受累，帮我按住这老者。”秦子缓说道。“等一下施针，决计不能让他像之前那般猛烈地挣动。再理一下他的衣服，露出肘膝即可。”
　　三人应了一声，按他说的做了。几人一碰那老人，他便又如刚才一般疯狂挣动起来，陈铎和那蒋姓长官只得用力控制住那老人的双臂和肩膀，而那青山派掌门虽说不大乐意，但看在官家出面和目前众人的困局，也只得听秦子缓的。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下盘沉稳，抱住老人的双腿，使了个千斤坠，下盘便牢牢地钉在地上。
　　而即便合了三个有不浅武术功底的成年男子之力，那形容枯槁的老人居然仍能挣动得颇为剧烈，头部不断摇摆，嘴里时而喃喃低语，时而乱喊乱叫。
　　“我们稳不住他几时，你要是准备好了就开始吧！”陈铎冲秦子缓说道。
　　而秦子缓则沉默着，闭着眼睛，在又深深吐纳两口之后，左手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了那包裹着套针的布包
　　。里边嵌着的，是一套有长有短，共计一十三根的银针。那银针上没有一点划痕，借着照进屋里的太阳，周身闪着白如雪的反光，看上去便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秦子缓随手抽出一根，执着针柄，急上前两步，口中沉声道：
　　“一针人中鬼宫停！”
　　说罢，手臂带着手腕和持针的手指往前一探，银针便已刺进那老人的上唇的沟壑正中。
　　那老人被他这一下重大的刺激逼得更加癫狂，口中大叫声让人胆寒不已。可无论他怎样挣动，如何疯狂地摇头，那针虽跟着不住地晃动，但就是牢牢钉在他的脸上，怎了也甩不脱。
　　而秦子缓则快速抽出了下一根针。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
　　第二根针也飞快地刺进了那老者诡异地反张着的拇指内侧。那老者双眼上翻，口中之声已不似人声，只叫听者战栗不已。而秦子缓却像根本没注意到眼前老人的骇人面貌，只又从包中抽出针来。这次，他一次性抽出了两根夹在指尖。
　　“三针足大指甲下，名曰鬼垒入二分；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

　　言毕，秦子缓已将这两枚银针深深刺入老者足大趾处的隐白穴，还有手腕处的大陵穴。
　　哪怕陈铎并不懂医，自幼被父亲逼着研习武艺的他也是知道几个重要穴位的。此时看着秦子缓一脸凌厉之色地念着口诀之后施针，他突然觉出一丝异样。
　　虽然秦子缓那些口诀中说着各个穴位的名字“鬼宫”、“鬼信”、“鬼垒”、“鬼心”，但凭他一个略懂几十个穴位的门外汉一看，都能看出来这“鬼宫”便是人中穴，“鬼信”是少商穴，后两个不用说，口诀中都给出了这两个穴位的寻常名称。这四个可都是针灸之中再寻常不过的常用穴位，和这“十三鬼穴”的唬人名称相比起来，可是太过普通了。
　　就凭这几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穴位，就能治好这老人的癫狂之病？
　　陈铎这样想着，却猛然发觉，他用尽气力控制住老者的臂膀，此刻居然渐渐安静下来了。而那老人虽仍怪叫不休，声音却似乎有所收敛。
　　同样发觉这变故的，还有那蒋姓长官，和刚才被老人胡乱挣动一脚踢中肚子，正疼得龇牙咧嘴的青山派掌门。
　　“他挣动的力气怎地就小了！”那掌门的语气中带着惊异，似乎在为秦子缓四针之内便让这老者平静下来而惊讶不已。
　　而秦子缓却根本没有睬他，只又抽出一针，淡淡道：
　　“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三下七锃锃。事发突然，现在又是白日，点火做火针已然是来不及了，这里便放你一马罢。”
　　说罢，秦子缓将那针用力地插进老人的外踝下方。那老人发出一声如同骡马一般的嘶鸣声，之后便开始喘起粗气来，手脚上的力气又减了几分。
　　又是一个常用的穴位。这“鬼路”便是申脉穴，位于足太阳膀胱经之上的正穴，常用得不能再常用了。
　　眼见老者被秦子缓这简单几针控制得不再像之前那般发狂，陈铎在惊讶之余，也注意到了秦子缓刚才话中隐含的消息。
　　他说的“放你一马”，究竟是对谁说的呢……
　　“第六却寻大椎上，入发一寸名鬼枕；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牀针要温。没有烛火，自是也没有灸了，因陋就简吧。”
　　思考间，秦子缓又动作迅速地完成了两针。这两针，一在后颈，一在下颌部。这两针一下，刚才还喝喝直叫的老人，竟就此闭口不言。但看他眼中精神，却不甚萎靡，反而精光大盛。这足以证明，秦子缓这几针确乎是有效果的，而不是那老人发完疯，累脱力造成的假象。
　　陈铎正为秦子缓这几针治疗的惊人效果赞叹不已时，秦子缓手捏着第七根针，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迅速地对准下一个穴位刺下去。
　　看着眼前仍神色疯狂的老者，秦子缓再次张开了口，说出的却不再是针刺的歌诀。
　　他喝道：
　　“何妖何鬼为祸于此？速速离开此处！”
　　欲知秦子缓为何出此言语，这老人究竟能否转危为安，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