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骨生花[恶女]》青笳

2、愚弄

　　阳光愈发耀眼了。

　　严之灵白玉无瑕的小脸蛋被照出了一层未褪的绒毛，像一颗毛绒绒的小水蜜桃，唯独缺了一点胭脂色。

　　她露出后知后觉被抓包的神情，双颊微红地垂下头，分不清是晒的还是害羞。

　　江集雪刚才不过是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女，随口打趣，见她不说话便转过头继续和严家父子几个畅聊。

　　一群男人在前面开路聊天。

　　严之灵仿佛天生没长察言观色的心眼，就赖在严国昌手边，听着他们说时局，说诗文，说金融，这些东西在严之灵听来就是天书，但不妨碍她不懂装懂地点头，吸引父亲的目光，再适时奉上一个灿烂的微笑。

　　严国昌简直是不胜其烦，脸上的怒火就快压抑不住的时候，店铺伙计像天神降临一样跑过来把他和严静风叫走了。

　　严老爷一走，大家都变得随意起来。

　　二哥严静海提议去打网球，活动活动筋骨。

　　玉萍第一个举手支持。

　　这里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学生，自然都想动一动，总比看花要有意思的多。

　　更何况……玉萍笑着对之灵说：“之灵，你不会打网球吧？哦……你知道网球是什么吗？你身子不好又不会打，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严国昌跑了，之灵就有些惫懒，玉萍话音刚落，她就稳稳坐在了凉亭石墩子上。

　　一副不缠死你们不罢休的架势。

　　“我不会，但是可以看你们打呀，好姐姐，你就别操心我的身体了，我回去了必定多吃几幅三哥哥送的汤药。”

　　玉萍又是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跺了跺脚，拿上球拍找江集雪去了。

　　其实玉萍说的没错，网球这东西，之灵长这么大还真是见都没见过。

　　别说网球，就连光明正大走出严府大门一步，她都做不到。

　　但她知道，她不会永远被困在那片废墟。

　　严之灵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正帮玉萍捡球的江集雪，微微眯起眼睛。

　　“江少爷看起来很照顾二姐姐呀。”

　　一旁的秀秀听了这话，轻蔑地睨她一眼，语气里意有所指：“那是当然了，小姐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最是懂礼仪，识分寸，不仅是人出落的漂亮，功课还做得好，谁见了不喜欢？这几年上门来提亲的才俊都要踏破严府的门槛儿了！再说江少爷，那可是江市长的独子，出身名门，母亲是书香门第的小姐，祖父是前朝的大官，家里的叔叔也个个是达官显贵，这样的公子哥也只有我们小姐和他相配了！”

　　秀秀的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喜悦，仿佛已经看见她的二小姐八抬大轿嫁入江家的场景了。

　　严之灵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是真的为姐姐高兴似的。

　　到了晚饭时间，严国昌和严静风也还没回来，托人传话让他们先吃。

　　严家主母早几天就去北京探亲了，于是餐桌上就只剩下了一群年轻人。

　　开饭前，严玉萍突然从客厅里捧出来一个盒子，红着脸问：“集雪哥，这根手链是送我的吗？”

　　餐厅里的人齐齐看过去，玉萍便把手链拎起来展示。

　　这是一根镶满了蓝宝石的手链，在电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看便知其贵重。

　　江集雪淡淡一笑，极为绅士地说：“听说你喜欢蓝色，刚好家里有一根蓝宝石手链便包起来了，喜欢吗？”

　　玉萍的开心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了，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谢谢集雪哥。”

　　严静海做足了哥哥架势，连忙客气道：“你和静山情同兄弟，来这里就和来自己家一样嘛，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太客气了！”

　　江集雪笑道：“哪里，只是小小的心意，二哥也别跟我客气了。”

　　严玉萍接着又打开另外一个盒子，看见一幅卷轴：“这是一幅画？”

　　珠宝首饰，几个男人都不感兴趣，一提书画就全都围了上去，想看看这里面是哪位大师的墨宝。

　　严之灵跟着凑过去，不留痕迹地挨上江集雪。

　　她这一出现，便让江集雪想起什么不妥之处。

　　礼物，是他来之前备好的。

　　让人按照每个人的喜好特意挑选的，因此这礼物，严家老爷夫人和一干哥哥姐姐都有份，唯独没有严之灵的。

　　于是他趁着大家拆礼物的当口，微微俯身对之灵说：“来之前没见过你，所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明儿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玉萍听了这话，忙说：“别！把我的这份给三妹妹吧，怎么好劳烦你的人专程跑一趟。”

　　静海：“嗐，这有什么打紧的，正好我前些日子刚买了一只手表，我送给三妹妹吧。”

　　玉萍咬唇不语，她不想江集雪和之灵扯上关系，但也舍不得刚到手的礼物。

　　可之灵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她大剌剌地问：“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静山皱了皱眉，略带提醒：“之灵。”

　　江集雪用眼神安抚了一下静山，继而放低了声音，像哄孩子似的：“奶糖？爆米花？洋娃娃？还是……”

　　之灵听不下去了，打断他：“我喜欢看电影。”

　　江集雪：“嗯？”

　　严之灵：“听说最近有一部外国电影非常流行，我想看。”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眼冒怒火的玉萍，“二姐，你上次说的那部叫什么……《乱世佳人》？集雪哥哥，我不要什么见面礼，不如你带我和玉萍姐姐一块去看电影吧？”

　　玉萍愣住了，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之灵在搞什么名堂。

　　严静山的眼神闪过一丝晦暗，很快就消失不见，正当他要替江集雪婉拒的时候，却听见江集雪爽快地应了下来。

　　“好啊，正好我也没看过那部电影，左右明天无事，那就一块去看吧……静山静海，你们没事也一块去？”

　　严静海这人除了不爱做功课事事都凑热闹，这部电影他早就陪不知多少个红颜知己看过了，当下摆摆手：“我明天佳人有约，就不去了。”

　　严静山：“那明天我和你带她俩一块去。”

　　之灵见去电影院这事成了，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可胸膛里却隐隐有一股近乎毒恨的怒火翻滚起来——瞧，原来出门竟是这样容易，不过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

　　她垂下眼，任由浓密的睫毛遮挡住她所有情绪。

　　江集雪的余光不经意扫过，只能看到她嘴角甜美的弧度。

　　去看电影的事情拍板定下，严静山招呼着落座吃饭。

　　严静海拿出了严老爷珍藏的好酒，说着一定要喝个痛快。

　　玉萍端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吃了两口素菜就不再动筷，她本该离场，但不知为何没走。冷眼看着一旁的严之灵，小小的嘴巴嚼个不停。

　　她两边的腮帮子被填得满满的，碗里放着肘子，手上再拿一只鸡腿，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然而她的吃相却不显得粗鲁难看，反而有几分率真可爱。

　　玉萍分明看到，江集雪有意无意地往严之灵这里看了好几眼！眼里还总是带着笑！

　　玉萍气的连茶水都喝不下，板着脸地等严之灵吃饭。

　　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严之灵偷偷打了一个嗝儿，正要松口气起身的时候，却见严之灵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喝起了汤…

　　玉萍只好又耐着性子坐好。

　　等桌上的男人酒过三巡，严之灵才施施然擦擦嘴，告了声退，摸着鼓鼓的肚皮抬脚往外走。

　　玉萍连忙跟上去。

　　她带着丫鬟把之灵堵在一处安静的拐角处，张嘴就问：“你什么意思？”

　　之灵眨眨眼，故作不解：“二姐姐说什么？”

　　“别给我装傻！就……看电影那事，你自己想看就看，拉扯我做什么？我可没跟你说过什么电影。”

　　严之灵歪了歪头，“怎么？二姐姐不想和江少爷一起看电影吗？那好，我这就去找他，说你不乐意，明天不去了！”说罢，她就转身要往回走。

　　“诶——”玉萍急了，慌忙拉住她。

　　谁料严之灵竟扭到她另一侧，很是亲热地抱住她的手臂，半拉半拽地带着玉萍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小声低语：“二姐姐，你还看不出来，我这是帮你呐？我知道你喜欢江少爷，也知道父亲有意将你嫁给他做市长少夫人，可你害羞，不敢主动找他说话，是不是？你看这一下午，你拢共和他说过几句话？还不如我和他说得多吧？”

　　玉萍小脸爆红，支支吾吾地辩解：“谁、谁喜欢他了？父亲确实提过这事，可、可我还没答应呢！而且这也要看人家有没有……有没有那个意思……”她说到半截又猛然回过神来，瞪着之灵：“少装模作样！你会有这么好心？我看你是自己看上了他吧？”

　　之灵眼珠一转，心道：果然，父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这个蠢东西。

　　不过，也不怪严国昌，她严之灵也爱蠢人，她就喜欢玉萍这样蠢得可爱的姐姐，总比大姐要好对付许多。

　　严之灵好脾气地笑了笑，继续和玉萍耳语，绵软的声音就像这春风一样轻，让人毫不设防。

　　“二姐，你别误会，我要真的想攀附江少爷，怎么还会提议带你一块去呢？”

　　她抿了抿唇，有些哀伤道：“你知道的，我从小身子弱不能去上学，没有同学，没有朋友，住的地方又偏僻，哥哥姐姐都忙，又不能陪我玩……今天我看你们一群人那么热闹，才厚着脸皮跟着你们的。而且……”

　　她意味深长的顿了顿，玉萍不耐烦道：“而且什么啊，少卖关子，快说！”

　　之灵眨眨眼，狡黠道：“二姐，你当真看不出江少爷对你的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