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横生》坑爹湘

8、初见春意

　　虽然湘已经设想过接下来的情况，但当小厮们汇报兰陵王是带着一支军队来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慌神。

　　到底是来享乐还是来问罪？谁也说不清楚。当下湘也顾不得之前想的七七八八，只得快步疾走着往正门入口去。没想到就在正门后的春桃花纹影壁处跟兰陵王等人打了个照面。

　　“在下夙湘，是这春意横生的楼主，未能到门前迎接王爷，实在是失礼，请王爷恕罪。”湘不卑不亢的行了个叉手礼，礼罢，头依然低着。

　　直到现在，湘也不习惯像别的女子一样自称“奴家”亦或是“贱妾”，也不习惯着女装行万福礼。因此在春意横生里，她一般都是以男装示人。且不管是什么客人，她都是一视同仁，一个简单的叉手礼足矣。

　　可能是在外面野惯了，湘对离国礼数及装扮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因此经常被九霄白眼相待。除了离国以外，她也在祁国、锡拉、东叶、西叶等地生活过一段时间，极远的蛮荒之地她也去过。若是要她像个大家闺秀或者小女子一般在闺房里呆着，她实在是不愿意。

　　当初她决定回到离国，一是因为离国生活便利，二是因为离国是这片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国家之一，文化氛围最为开放。在这里，女人的地位虽然在某些情况下不如男子，但总体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若是让她一直在保守的锡拉南部生活，只怕她每天要在黏糊糊的唾沫里划船了。好在离国近些年民风开放，对男女着装和一些礼数也没有那么多要求，即便是女扮男装亦或是男扮女装大家也未尝不能接受。因此大家对她的装扮及习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免礼吧”，一句低沉却清朗的声音直直吹到了湘的耳朵里，明明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湘却感觉听到了回音一般。那男声竟似是出鞘的利剑，即便只是与空气接触，也有虎啸龙吟的声响。

　　听到这句话，湘才抬头看向这位王爷。

　　呵，果然跟大家吹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要说这不一样的地方嘛，可能就是他的头发丝的确没有故事！

　　即便是湘这种有点脸盲的人也知道这位王爷不是靠绫罗绸缎珠光宝气金银财宝衬托出来的完美。身形挺拔举止高贵，皮肤虽白却很结实，剑眉星目再配上锋利的下颚，任何装饰似乎都是多余的点缀。

　　看见湘愣了一下，九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于是便出来打个圆场：“多谢王爷。听闻王爷要来，草民早已清理了闲杂人等，如今这竹堂里只等着王爷您一位客人。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王爷您赏面。”

　　只见那王爷给身边的小厮们递了个颜色，伴鹤便出面说道：“今天王爷不止要自己享受这温泉，还叫了三衙禁军将士一起享受。只管把你这楼里最好的都拿出来，好好安排，若能让王爷开心，重重有赏！”

　　湘此刻才回过神来，点头示意浮弦帮忙清点一下人数，让小厮们赶快去通知竹娘与张放好生安排，九霄也帮忙吩咐各位管家做好相关准备，切勿怠慢了今晚这些贵客。

　　虽说湘早早便吩咐大家做好人多的准备，但谁又能想到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王爷居然不是自己先来享用，反倒带了这么多将士一起来？

　　湘虽然表面上面无表情但又有带着一丝假笑，心里却早已撒开了骂上了：“你自己拉拢人心不考虑考虑别人的庙是大是小吗？！这一堆人也有一两百个人了，今晚看来大家都要忙的睡不着觉了！”

　　想着这些，湘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但嘴角向下的弧度显然已经代表了她的心情。回过神的时候，王爷已经带着几位将士逛起来了。多亏她自己反应的快，脑子里虽然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嘴上却已把这春意横生的构造一一道出。

　　这春意横生共有三园，穿过影壁便是春意横生的第一园，也就是王爷一行人正在逛的地方。这园中前方是一方水池，名为碧波凝，水池中的水与后园的人工湖相通，而碧波凝的后面便是春意横生第一楼 ---- 望碧凝痕。此楼分五层，主要是招待些堂客。

　　本以为这就可以领王爷去享受温泉了，没想到王爷又给伴鹤递了个颜色。湘看着这出戏，嘴角还是假笑的弧度，轻轻地眨了下眼，快速的向上抬了下眼皮。

　　果不其然，贵客之所以是贵客，就是因为钱多，幺蛾子也多。

　　湘微微屈了下身，只听伴鹤说道：“王爷说可以让三衙将士们先去洗着，王爷还想看看你们这楼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说你们这楼里的玩意儿多花样多，怎么一个都没看见啊？”王爷听到伴鹤说的这些，不耐烦的侧了一下头以示同意。

　　湘心里还嘀咕着请神容易送神难，明面儿上却做得滴水不漏：“这是春意横生的第一楼，平日里主要是接待一些堂客。本以为王爷是想直接去享用温泉，若王爷对春意横生的其他花样儿感兴趣，请随在下来。”

　　湘抬了个手，本想行个拱手礼，却没想到差点抱拳。还好手在半空中改道，并没有人看出异样。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打算带着这一行人穿过望碧凝痕直奔第二园，没想到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叫声打断。那声音实在是太过尖厉，不少堂客被吓得捂起了耳朵 ---- 这春意横生的客流量的确有所缓解，那些享用过温泉的客人从温泉出来后便都聚集在这望碧凝痕吃吃喝喝，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只见那声音的主人直奔王爷而来，若不是伴鹤等人拦在王爷面前，不知道要出多大的幺蛾子。

　　待众人定睛一看，才看清楚这位声音的主人，只见那女子身着酡色短袄配上黎色马面裙，直似个行走的桃树。原来是这春意横生人人闻名的头牌之一，思柔。

　　之所以远近闻名，便是由于她这嗓音和性格了，经常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配上她那风风火火又入戏太快的性格，烦起来，简直让人想告官用封条封住她的嘴。这声音如同魔音一般，声音极大且及其尖厉，若是平时让人听到了，便生无限烦躁之意，但这把嗓子若是说鼓子词或是诸宫调，那可是春意一绝。

　　来春意之前，她原本是在一家快要破落的茶馆说鼓子词，虽说有些天分，可只有一个领她进门开蒙的师傅。若不是她执意要来春意横生，且湘和教坊的师傅看她的确略有天资，现在她早已流落街头。所幸她也不负众望，短短几个月便已开窍，虽然还待训导，但和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声音易改性格难改，湘给她起名叫思柔，便是希望她平日里稳重娴静，中和一下她本身的性格。

　　“哎呦，王爷来了，怎么都没人通知我一声呢！”思柔娇嗔着，想要扑向兰陵王，却被伴鹤一手挡了回去。

　　湘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眉毛突然一皱连带着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眼神却一直盯着思柔。

　　今日下午她早已提前告诉过几位管家，就算是王爷来了，大家也应该遵守自己的本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莫为此出丑。该去望碧凝痕表演的就在望碧凝痕老实表演。该在自己的楼里表演的就在自己的楼里好好呆着。别说是一个王爷，就算日后天王老子来这楼里，他们也应该先把自己的本分做好。想奔各自的前程她不会拦着，各凭本事罢了。但是只要她们还在这楼里，就别坏了她的规矩，也别让人觉得这楼里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婆娘们。

　　思柔却是一点也没往湘那边看。俗话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等好机会，若是自己再抓不住，日后怕不是要悔死！那种流落街头差点饿死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过了。若不是因为自己会争，现在怕是早已跟其他乞丐为伍了！说来也巧，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管家说的话，居然所有人都能听？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她们这些没开窍的婆娘们，满脑子的浆糊，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这出头鸟，今天她便是要当定了！

　　眼见着被王爷身边的小厮挡住，思柔也没有慌，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望向王爷，拿出手帕在手指上缠绕来缠绕去，希望能得到王爷的青睐。见王爷许久没有说话，思柔一边快速行了个礼一边说道：“王爷万福，贱妾思柔，早就听说王爷丰神俊朗，想着亲眼一见”，话未说完就想绕开伴鹤伸出手去，没想到伴鹤倒是一丝也不让。思柔眼看着吃了瘪，便顺势将手搭在伴鹤的肩上，想装作没站稳的样子摔倒在王爷面前。可伴鹤也是个面热心冷的主儿，看见思柔如此胡闹，一个闪躲，思柔便摔在了地上。

　　堂客早已被这嗓音吸引过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眼光就集中在思柔身上。有春意的小厮婢女想要去搀扶，也被湘的目光喝退，任凭局面继续尴尬。

　　湘早就远远看见雾闪在人群后面望着这一切，眼圈红红的。想必是思柔根本不打算听雾闪的吩咐，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让雾闪受了不少委屈。湘不气反笑，眼神似是千年寒冰，倒让周围的小厮婢女们打了个寒战。

　　换了旁人，早已臊红了脸，没想到这思柔也是个人物，即便是当众出丑也没有打乱她的计划。只见她婀娜多姿的起身，做足了派头，缓缓起身，整理了一番衣着。这份心性，倒是让湘高看一眼。如若不是思柔目光短浅，做事急于求成，还真有成大器的质素。

　　思柔虽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是如此，但她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 想起原来在茶馆的时候，什么样的下流痞子她没见过？什么样的难缠的客人她没碰上过？摔一跤算什么，摔一跤若是能摔到王爷府，那便也是修来的福分！她早已料到去王爷府上的“路”不会如此短，小小屈辱有什么不能忍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况且，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往上贴的姑娘会少？他虽然不能把每个姑娘都收进王府，但最起码也不会往死了羞辱这些姑娘 ---- 他还需要这些姑娘给他传播贤良的美名呢！说来说去，这笔生意只赚不赔 ----- 即便她不听话，楼里又能把她如何？不过罚了些工钱罢了，如今这楼里人流量越来越少，谁养活谁还不一定呢！

　　突然一声冷笑传了出来，没人猜得出这到底是谁的冷笑。气声盖过了笑声，听的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