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搭讪方式》溯流回川

22、第 22 章

　　那是五年前的六月。
　　季念记得她刚到季云深家不久，对这个小叔还没那么害怕，在对方离家去槐州的时候，死乞白赖地跟着一起走，想出去玩。

　　大约是赶时间，季云深没多跟她纠缠，把她一起带走。
　　到了槐州，她跟着季云深去了几个地方，他似乎在找什么人，可是都扑了个空。

　　最后一个地方，是学校。
　　高考结束，人群往外涌。
　　季念百无聊赖地往窗外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少年。

　　她听见车门开的声音，一转头，季云深已经下了车。
　　可很快，少年消失在了人群里。
　　季念不知道他去做什么，转过头来，再去找那少年，他却已经失去了踪迹，融入了人群里。

　　那次去槐州，季云深无功而返。
　　到最后季念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人，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现在她也是坐在车里，也是这个角度，看着苏祈却蓦地记起来了这件事。
　　季云深抬眼：“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季念：“就是去槐州那次，但是又有点不太像。”

　　说话间，苏祈已经走到了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什么不太像？”他随口问道。

　　季念从副驾驶回过头，扒着靠椅仔细看他的眉眼，“我看到过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就是气质不太一样。”
　　苏祈顿了顿：“还有跟我一样帅的人？”
　　季念：“……”
　　她看见的人一定不是苏祈！

　　苏祈搬过来，季念非常高兴。
　　吃饭的时候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季云深被她吵得头疼，“你能不能安静两分钟？”
　　季念：“不能！”
　　苏祈：“小孩子活泼一点好。”

　　季云深端起水杯喝水，闻言瞥他一眼，“那你就活泼了？”
　　苏祈：“……”
　　他以前，确实不能说活泼。

　　季念倒像是突然对他以前感兴趣，追问道：“哥哥以前是什么样的？”
　　苏祈一边回忆一边说：“比较孤僻。”
　　季念惊了一下：“孤僻？”
　　苏祈笑了笑。

　　因为家庭的关系，苏祈不快乐、自卑，他羡慕别人有和和美美的家庭，有关心他的人。
　　他在学生时代，怕被人当成谈资，怕被人怜悯，疏远着所有人。
　　后来季云深出现，才让苏祈感受到了陪伴。

　　季云深离开的前一晚，其实是苏祈生日。
　　那天其实没课，他把苏祈叫出来，给他过了第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
　　有蛋糕，有礼物，有人陪。

　　他捧着礼物往家走，两人在路口分开。
　　季云深揉了下他的头，说：“别给自己太多束缚，活得开心点。”

　　路灯给季云深打了一圈暖色的光。
　　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苏祈抬头看他，轻轻地抱了上去，低声说：“谢谢。”
　　季云深的身体贴着薄薄的衣料，体温传到了苏祈身上。
　　有点烫。
　　木质香钻入鼻腔，苏祈不知怎么脸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放开他，跟季云深挥手再见。

　　其实季云深离开后，他有段时间更加封闭自己。
　　那段时期，苏艳得了肺癌没有告诉他，直到去世前夕苏祈才知道。

　　他捧着苏艳的骨灰盒，慢慢走。
　　骨灰盒是热的。
　　苏祈感受着那一团温度，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没了家人。

　　大学之后，苏祈尝试着去打开自己，去交了很多朋友。
　　他不再孤单。
　　因为如果没有人记得你，未免太可怜了。
　　不会回来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

　　“不会喝酒，还喝。”
　　季云深一把拽住差点跌下楼梯的苏祈，无奈道：“这只是果酒。”
　　苏祈头有点晕，意识还算清醒，他伸出一根手指：“果酒也是酒，是酒就会上头，我给了酒足够的尊重。”

　　季云深瞥了眼不敢说话的季念：“你干的好事。”
　　季念小声说：“他只喝了两杯果酒。”

　　季云深也觉得离谱。
　　他拉着苏祈，就怕他一头栽倒下去。

　　一直走到了门口，司机已经把车开了出来。
　　苏祈却停下脚步，彬彬有礼地冲他点头：“谢谢。”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你的小费。”

　　季云深气笑了：“你觉得我是谁？”
　　苏祈：“门童。”
　　季念：“哈哈哈……”
　　她笑了两声，赶紧捂住嘴。

　　季云深仔细看了他几秒，把手上的钱一卷，塞到了他口袋。
　　苏祈反抓住他的手，“一起走。”
　　季云深：“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苏祈眼眸一弯：“真醉假醉都跟我走。”

　　季念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她十分识趣地先一步溜上车。

　　苏祈很少喝酒。
　　果酒后劲也很足，虽然度数很低，但确确实实有点上头。
　　一上头，他就做了清醒时候不敢做的事。

　　季云深长眉一挑：“跟你走，你想做什么？”
　　苏祈低头看着他们十指相缠的手，忽然伸手摸了一把。
　　季云深：“……”
　　很好，喝了酒之后就耍流氓。

　　苏祈害羞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去没人的地方，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季云深看着他湿润的双眸，格外有耐心，“然后呢？”
　　苏祈声音更轻：“拉拉小手，睡睡小觉。”
　　季云深：“……”

　　“苏祈。”季云深把手抽出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祈目光跟着他的手移动，“现在知道了。”
　　季云深：“嗯？”
　　苏祈：“负心汉。”
　　季云深：“…………”
　　苏祈：“手都不让牵。”
　　季云深感觉到了头疼。

　　见苏祈一直盯着他的手看，大有不拉手就不走的态度，季云深也不想跟醉鬼计较，把手伸了过去。
　　可苏祈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迫不及待握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季云深的手指。
　　而后，苏祈一点点把手放上去，直到把季云深的手全部握住。

　　风吹得季云深的手有些凉，但很快交叠的双手就把凉意驱散。
　　苏祈认真地看着他，眸光很亮，倒映着季云深的影子。
　　他轻轻开了口：“能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季云深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曾经孤僻的少年，如今已经很好适应了外面的世界。
　　在季云深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长大。

　　风里好像带了果酒的甜香。
　　季云深抬起空着的手，触碰了他的脸颊，而后轻轻捏了捏。
　　“回家了，小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