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搭讪方式》溯流回川

10、第 10 章

　　车内没开灯。
　　光明街的路灯总坏，报修也没用，处理得非常不及时。

　　季云深看不见他通红的脸。
　　但是从苏祈的呼吸频率上，能感受到对方的崩溃。

　　两人安静地坐了会儿。
　　直到季云深开口：“不下车？准备再跟我回去？”

　　苏祈如梦方醒。
　　他开门下车，关车门的时候，苏祈探头说：“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季念，你曾经教过我。”

　　光线很暗。
　　苏祈只看见季云深的轮廓。
　　季云深：“哦，为什么？”
　　苏祈委婉地说：“听说你在季念面前，把我说得夸张了一些。”

　　季云深这才想起自己曾经用他拉踩过季念。
　　他“嗯”了一声，又问：“那你叫我什么？”

　　苏祈喉结动了动。
　　当着季念的面，苏祈叫得十分自然。
　　但当着季云深，他犹豫了一下，才叫出了口：“季先生。”

　　季云深扶着方向盘，轻笑了一声，“没大没小。”
　　苏祈：“……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季云深侧头，目光相对。
　　苏祈毫不避让，“是你让我叫的，老、师。”
　　季云深看他一会儿：“嗯，知道了，苏老师。”

　　黑色的轿车隐没在了黑暗之中，绝尘而去。
　　苏祈收回目光，往店里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脚步一顿。
　　一颗头探了出来，幽幽地看着他。

　　苏祈：“……你在干什么？”
　　李知捧着一盆水，哗啦往店门口一倒，“我能干什么，洗衣服。”
　　苏祈走进店里，闷热感一下子包裹了他。

　　李知跟在他后面，“你在车上半天才下来，干嘛呢？有情况？”
　　苏祈：“……有个鬼情况，学生家长把我送回来。”
　　李知大感无趣，把脸盆放回厕所。

　　“晚上生意还不错，我联系了快递点，以后我们寄快递有优惠，可以打折。”
　　李知汇报着情况。
　　苏祈点头表示知道了，“九点之后就靠你了。”

　　李知：“你之后还真给人当家教啊？不是说拗不过小姑娘，去一天看看？”
　　苏祈：“多一份兼职也没什么。”
　　李知挠挠头：“得亏她还小，不然我以为你看上人家了。”
　　苏祈抄起肥皂扔过去，“滚。”

　　接下去几天，苏祈白天忙着打包快递，到七点到八点五十直播。
　　季念说季云深很忙，苏祈感受到了。
　　除了第一次见面，苏祈就再没见过他。

　　有时苏祈刚准备回去，会碰上刚回来的季云深。
　　他身上有淡淡酒气，对他说：“车在楼下，司机送你回去。”
　　但大多时候，季云深还在加班。
　　只是每晚都会有司机在楼下等，苏祈没为回去的事烦恼过。

　　“小叔昨晚出差了，明天回。”
　　今天是周六，季念放学早，苏祈就早一点过来。
　　苏祈刚坐下，就听见季念兴高采烈地对他说了这个消息。

　　苏祈失笑：“你很开心？”
　　“诶嘿。”
　　季念拿出书包，哗啦啦倒了一堆零食在桌上。
　　“老师，你也吃。”

　　苏祈拿起一包辣条，“季先生平时不让你吃吧。”
　　季念点头：“对对对，他总说这玩意比地沟油还脏，家里的零食都被没收了。”

　　苏祈深有感触。
　　他读书的时候，苏艳看心情给他零用钱。
　　所以在富裕的时候，他也会买一两包五毛钱小零食。
　　那会儿学校里风靡的辣条，这会儿已经找不到了，也不是说多好吃，只是在学校里大家一起吃，有一种氛围感。

　　但是这氛围感，季云深是理解不了的。
　　他看了眼配料表，就想往垃圾桶里扔，被苏祈抱住了胳膊。

　　苏祈：“老师，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季云深挑眉：“松开。”
　　苏祈哀求：“别啊，我掏空了家底才买的，扔了我就没心情上课了。”

　　季云深被他求得头疼，把辣条抛还给了他。
　　“少吃点，地沟油都比这个干净。“

　　苏祈看季念馋得眼睛冒绿光，好奇道：“你在学校没偷吃过？”
　　季念：“学校哪有家里刺激。”

　　季念越说越兴奋：“特别是在小叔的书房里，有一种做坏事的感觉，而且会有挑战权威的快.感，他不是不让我吃么，我偏吃，还带着你吃，在他椅子上吃。”
　　苏祈呛了一下，“……”

　　“你还不如拜拜他，让他以后多买点零食给你。”
　　苏祈一边拆辣条，一边随口开了句玩笑。
　　季念没说话。
　　苏祈抬起头，季念星星眼看着他，“……”

　　五分钟后。
　　一个相框摆在椅子上，面前堆满了各色零食。
　　照片是季念找来的，好像是个偷拍照，男人坐在书桌前办公，眉眼冷峻。

　　两人双手合十。
　　苏祈：“多吃点，吃完你就跟我们一伙了。”
　　季念：“然后就买好多好多零食回来！”

　　苏祈拿起三根辣条，郑重其事地插在相框面前的空塑料袋里。
　　季念愣愣地看着他，竖起拇指，“哥，你比我虔诚。”
　　“过奖过……”苏祈话说到一半，忽地怔住。
　　季念：“怎么……啊啊啊！”

　　书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门边倚着一个人，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季念迅速躲到苏祈的背后，“小、小叔。”
　　苏祈僵硬地开口：“你不是出差去了？”
　　季云深扫了眼堆满“供品”的椅子，语气淡淡：“早上回来了。”

　　他昨晚办完事，今早就直接回了天海市。
　　季云深一夜未睡，但生物钟被扰乱，躺在床上睡不着。
　　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后，听见外面有响动，又惊醒过来，便出去看看。

　　这一看，看到了苏祈用辣条给他上香。

　　苏祈：“……”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合。
　　比如干坏事一定会被人抓包。

　　季念已经吓得不敢说话。
　　她小心地扯了扯苏祈的袖子，怕连累他挨骂。

　　之前季念也不是没有找过家教。
　　也会趁着季云深不在的时候，悄悄跟家教分零食吃。

　　有个家教受她所托，还买了零食，偷偷带给她。
　　但很不巧，那次就被发现了。
　　季云深冷淡地对那位家教说：“工资我会在课后结清，家教工作就到今天为止吧。”

　　季念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抓住季云深的手，大声说：“是我让他买的，不关他的事。”
　　可季云深只是冷静地说：“确实是因为你，所以还敢有下次吗？”
　　季念哑然。

　　虽然没有上几节课，可是季念真的很喜欢苏祈。
　　她舍不得让苏祈走。
　　季念开始后悔，为什么记吃不记打。

　　她蹬蹬蹬跑出去，拿回来一把鸡毛掸子。
　　“叔，你打我也行，反正不准让苏老师走！”

　　苏祈心里也冒出了一个问号。
　　吃点零食，那么严重吗？

　　季云深没说什么，“你们先上课。”
　　他把书房门合拢。
　　脚步声渐渐远去。

　　季念心里没底，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就跟你去卖货，你一边卖一边教我，做一对苦命兄妹，赚同情分。”
　　苏祈配合地抹抹眼泪：“我可怜的小妹，年纪轻轻就要帮家里照顾生意。”
　　季念眼泪汪汪：“哥！”
　　苏祈：“乖，哥哥请你吃鸡翅膀。”

　　门被敲了两下。
　　季云深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们唱大戏？”
　　两人立马噤声。

　　苏祈这份工作做得并不累。
　　季念很聪明，让做什么做什么，不会讨价还价。
　　不像他当时，还总给季云深找麻烦。

　　课程结束后，季念深吸一口气，“我陪你去！”
　　苏祈认真地说：“不用了，是风是雨，就让哥哥我一个人受着。”
　　季念：“哥！带上我，我能发挥我的优势。”
　　苏祈：“撒泼打滚抱大腿？”
　　季念：“……”

　　苏祈拍拍她，“好了，我回去了。”
　　季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行，说什么我也得把你保下来，不然我就……”

　　“你就什么？”
　　“去卖货。”
　　“哦，很有志气。”

　　季云深换上了衣服，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
　　季念深吸一口气：“我们来谈判一下。”
　　季云深眉梢微扬，“再探讨一次把我关小黑屋，然后压榨我剩余的价值？”
　　季念：“……”

　　季云深看向忍笑的苏祈，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季念想跟过去，季云深瞥她一眼：“你叫苏祈？”
　　“……可以叫。”季念嘟嘟囔囔地停下脚步。

　　苏祈跟了过去。
　　季云深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包装好的礼盒，“出差带回来的，我记得你想吃这个。”

　　苏祈接过礼盒。
　　左上角印着四个字——竹山特产。
　　这是一种竹山市特有的糕点。

　　苏祈确实说过，在五年前。
　　他依稀记得季云深说：“期末考试考第一，我给你买。”

　　后来。
　　没有后来了。

　　高中毕业后，苏祈去了一趟竹山。
　　找到了最正宗的店铺，买了最火的糕点。
　　不知道是不是不合他的口味，他觉得并不好吃。

　　时隔五年，这家糕饼店换了新包装。
　　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好一点。

　　苏祈压下心里的情绪，笑着问：“你还记得啊？”
　　季云深垂眸看他，“补给你的。”
　　“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