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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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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面尴尬的可不止穆青遥,涟漪也已经低垂着头,脸越发红了。
只能由郭怀清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境地,“涟漪,这是昨晚给你看病的大夫,穆青遥穆医官。”
涟漪这才抬头,努力让自己自然些,这营中竟然有女医官,她有些惊讶。随即感谢道:“穆医官,谢谢你。”
穆青遥轻咳了声:“无事,这是青遥的职责,夫人客气了。”
涟漪对这个女医官还是有些好奇的,见她还站在那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虽然肤色不白,但一张瓜子脸很是标志,眼睛灵巧动人,身姿纤细而瘦长,气质温婉优雅。
怀清见她踌躇的样子,开口道:“穆医官,药放这里就好了,你先退下吧。”
“噢,好。”穆青遥恍然回神,将手中的托盘匆匆放下,转身出去。
待穆青遥走后,涟漪这才说道:“营中竟然有女医官,我还是第一次见。”
“穆医官可不是常人,她并不是京中派来的。这敦州从前有一位医术十分高超的贺神医,敦州百姓都说他如扁鹊转世,只可惜前两年去世了。而穆医官是贺神医的关门弟子,接替了贺神医的位子,继续为敦州百姓治病。她有日采药途中遇险,被我救下,为了感谢我,答应来营中当医官,直至敦州脱险。”
“原来如此。”
郭怀清随即把药端了过来,“我喂你喝完药,要去训兵了。”
涟漪乖乖把药喝了,郭怀清扶她睡下,嘱咐道:“好好再睡一觉,这样明天才有体力赶路。”
他本也不想这样急匆匆将她送走,可她在这里多待一日,他就忧心一日,况且后日也不知会是何种结果,无论怎么看,她都要在明日启程。
他见她听话地闭了眼,这才出去。
涟漪醒来时,竟到了傍晚,她不知是这药效太好,还是因为自己这二十多日太过于疲惫。
待她掀开帐帘时,看到的是一片壮阔的景象。之前因身体不适,所有的感官都好似有些迟钝,可此时,她的视觉、嗅觉、触觉都清晰起来。
原本应该肥沃的绿草敌不过秋天的到来,变成了稀疏的丛丛杂草,但一阵风吹来,她还是能闻到草的清香。远方的夕阳斜靠在山顶上,耀眼的光晃得人有些刺眼。这苍茫大地,一片金黄,而无数的白色营帐就这样在荒漠中伫立着,点缀了这单调的颜色。
大雁适时地从她头顶飞过,鸣叫出了思乡之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从边塞回来的诗人能写出旷达而壮丽的诗句,这情与景无一不在催化着诗的创作。一时间她的情绪也油然而生,想到了自己未曾怎么交代就离开上梁,也不知父亲、母亲、以菱和愿儿他们是否担心着自己。她这才想起应该写封信给上梁的亲人们。
待她写完信,怀清就回来了,告诉她有上梁故人来了。
她一时疑惑。
等到了主帅吃饭的营帐,她才见到那位故人。
他恭敬地坐在位置上,陪在一位白须老人身旁。那白须老人正和霍东行畅谈着,玉珠也在一旁作陪。见他们进来,席上的众人皆看了过来。
涟漪一进来就知道上桌这位老者必定身居高位,郭怀清适时给她指引,“涟漪,这位大人乃是敦州新任刺史常嵩大人。”
涟漪惊讶,原来眼前的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常嵩。
常嵩这个名字只怕上梁没几人是不知道的,他是两朝元老,其经历可谓传奇。常嵩是先帝在位时最杰出的外交大家,他奉先帝命令,出使西域,与许多国家交好促进商道的繁荣。
但让他真正声名鹊起的是一次史诗般的游说。当年他还在西域,偶然得知西戎要突袭大周边界,他在来不及向皇帝禀报的情况下,游说西域几个大国出兵帮助,竟奇迹般地抵挡了西戎的进犯。这等魄力与智慧,让人敬佩不已。
可惜后来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商道还是因为大周军力不足而被西戎掐断,而常嵩也黯然离开了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西域与商道,回上梁任了礼部尚书一职。到如今他致仕也已多年,没想到又重新回到了他年轻时为之经营的故地。当真是宝刀未老。
前敦州刺史因危难时拒不出兵,霍远山因此失了援助。皇帝震怒,很快就治了刺史的罪。涟漪来时就在疑惑敦州刺史应当由谁接任,毕竟敦州如今的境况十分特殊,它是与西戎刀锋相见的第一战场,敦州刺史若是没有些能力是万万不可胜任的,并且朝中也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还会硬着头皮去边疆。
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她终于见到了新刺史。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刺史,必定能帮助怀清,这让她也安心了些。
涟漪赶忙行礼:“妾身见过常大人。”
常嵩脸色和蔼,“夫人无需多礼。”他捋了捋胡须,眯成缝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涟漪,这才感叹道:“夫人虽看上去柔弱,没想到竟能风餐露宿来到敦州,此等勇气老夫都十分佩服啊。”
涟漪倒忘了自己是从上梁偷跑出来了,常大人虽然只字未提出逃,她仍旧又些脸热,知道自己此番出走实是不合规矩。
“妾身私自出京,让常大人笑话了。”
常嵩哈哈大笑,“不不不,女子能有这番勇气,我常某敬佩啊。郭将军好福气。”
没想到郭怀清还真接了常嵩的话,“是,这确实是小辈的福气。”
这时,在玉珠身旁的男子才站了起来,向怀清二人行礼,“陈敬元见过夫人。”
是的,除了常嵩,怀清说的上梁故人正是陈敬元了。
“陈大人,好久不见。”涟漪回礼。
怀清说道:“陈大人是随常大人一同而来,任敦州屯田郎中。”
待一番寒暄完后,一众人便都入座了。涟漪坐在玉珠的右边,怀清顺势坐在了涟漪的旁边。在这天气寒凉的西北荒漠上,远离故土的一群人聚到一起,大家都十分欣喜,饭桌上一时间也热闹起来。
玉珠不忘关心涟漪的情况,“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涟漪摇摇头,“无碍了,这睡了一整天,精神都养回来了。”
“那就好,你当时可真是吓坏我了。”
涟漪知道玉珠有些自责,毕竟这一路上她装得太好,都没让她瞧出不对劲来。
坐在主位的常嵩兴致很高,举杯说道:“今夕是何夕,共此灯烛光。军营规定不能喝酒,让我们以茶代酒,希望能早日攻破西戎!”
众人皆举杯,一饮而尽。
晚膳终散,郭怀清和霍东行负责将常嵩与陈敬元送回敦州城。
涟漪拉着玉珠在已荒的草原上散步。
草原一马平川,天地就是一个大穹庐,旷野的风自由自在地吹着。净朗的星空下,涟漪不由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若是没有战事,这西北也是一处安家的好地方啊。”
玉珠赞同,“是啊,这里的景色太美了。只不过这里成了大周与西戎抢夺的要塞,常年战乱,苦了这里的百姓啊。”
说到这里,二人心情皆低落了下来。这种无力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涟漪转开了话题,试探地问玉珠:“陈敬元你觉得如何?”
玉珠一愣,随后说道:“他文采出众,又有家国大义,是个有识之人。”
“听说你们之前认识?”
“嗯,在上梁时我已经知晓了,确实是我曾经蜀州的故友。”
“蜀州时你也十三四岁了吧,当时马球会竟然没认出来?”涟漪知道,霍远山早年间都在南方平边境之乱,而在蜀州待的时间最长,正是因为在蜀州立了大功,才升为镇南大将军。
“唔,我当时还真没认出来。”想到这里,玉珠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初见陈敬元时,他又瘦又小,虽说我俩只差了一岁,可他比我矮了一个头。他家境贫寒,父母双亡,是由祖母带大的。当时我随父亲在蜀州镇守边疆,有次顽皮去了军营对岸,便遇到了他。他家就在那头,住的是一间小茅屋。他当时应该是没见过穿着这般华丽的女孩,偷偷躲在草丛里看我,但很快就被我看到了。我见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可爱,就要与他玩耍。他一开始可抗拒了,与他搭话他也不回。后面我带了马球杖来,他才被吸引,这才逐渐熟络起来。话说来,他的马球还是我教的他,虽然弄不到马,我们就拿着根球杖玩,也可开心了。当时是真的无聊,怀清已经被父亲带到军营锻炼了,大哥又嫌弃我这个跟屁虫,跑去和他的狐朋狗友玩,我便天天找他玩。只不过听她祖母喊他毛毛,我便也这般喊他,竟没问过他的真名。”
涟漪见玉珠说得眼睛发亮,知道那段时光必然是很快乐的。
“后来父亲就被调到上梁来了,一过就是六七年,我自然没再见过他。没想到他竟然脱胎成了陈敬元,还中了榜眼,他当时道出身份时我还真是惊讶极了。”
“那他除了说自己的身份,没再说什么了吗?”涟漪追问道。
玉珠摇了摇头。
“二月马球会你从马上跌落,我坐在场边亲眼目睹了陈敬元慌张的模样。七月你执意要去滨州,陈敬元来我府中,拜托我劝你别去。如今他放着好好的大理寺评事不做,来这敦州做屯田郎中,虽然升了半级,可谁人会在此时放弃京官之职赴任敦州呢?好姐姐,我这思来想去,觉得人家是为了你而来的。”
玉珠虽然自小是习武之人,可到底也不缺女儿家的七窍玲珑心,她隐隐有些感觉。只不过人家也未曾说什么,她也不敢妄加猜测,别到时候是自己的臆测,反而惹了笑话。再者说,她与陈敬元玩耍时还是少年,多年不见,两人都还不能称为熟络,若陈敬元真对她有意,她还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