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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帘窥壁听拨云见,化骑膝前终不渝 ...

  •   “你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不会对你痛下杀手。”潇烟凡抽出断魂剑,余力支撑着剧痛的身体勉强站起,剑锋指与少年郎胸前。
      少年郎仍旧双眼紧闭,身体随清脆的拔剑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儿。
      “也罢,你还不配死在我的断魂剑下,离开我的视线,好自为之吧!”潇烟凡将断魂剑收回剑鞘,向前走了次几步,止步于窗边,看着窗外乌云密布,定是少不了一场倾盆大雨了。
      “哥哥,我不走,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来为你上药吧。”说着,少年郎跟到了潇烟凡身后,手刚触及到背上的皓衣,便挨了他一反掌。
      潇烟凡若无其事站在原地,依旧望着往外,连头都没有回,此刻的他酷似一座万年不曾融化半分的冰山,隔着十米都能感受得到刺骨的寒气。
      这一掌的力度很小,但将少年郎击倒在地还是绰绰有余了,虽不伤它筋骨,但还是被打回了原型,身体也被震的有些痛,它有些委屈,对潇烟凡这举动甚是不解,但还是顽强又倔强的站了起来。介于刚才的教训,白狼不敢再近身于前,胆胆怯怯的看着他皓衣飘飘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它没有错,但它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
      此番好意换来的却是非打即骂……

      乌云越压越低,雨势逼的也越来越近,潇烟凡随之感到身边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妖孽!快走!”潇烟凡猛的转过身,冰冷的眸子如银刃般落到白狼的身上。
      白狼睁着惊恐的眼睛,一番彻骨寒袭遍全身,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腿也跟灌了铅似的,迈不出一步。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爻山剑客来了!”潇烟凡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狼,焦急的皱了下眉,想必他不希望看到无端的伤亡罢。
      白狼摇身一变又幻化成少年郎,见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三步并两步的从他身前的后窗纵身越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竹海中。

      正如潇烟凡的直觉,少年郎刚逃进竹林,卓忆便步履轻盈的进了竹屋。见他面朝后窗,皓衣上有着斑斑血迹,傲气凌人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说道:“潇师弟,你现在的感知已经迟钝到这般田地了么?”
      “卓师兄,我知道你来了,但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寒舍。”潇烟凡转身走到卓忆身前,习惯性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师兄光临此地,有何贵干?”
      “众师兄弟中,想必只有我卓忆身上的杀气最重了吧,要是连这都毫无察觉,你跟个废人还有什么区别?”这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抑扬顿挫,仿佛是在寒暄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师兄说你伤的很重,怕你撑不住丧命竹林,要我过来探你。”
      “多谢卓师兄,替我向大师兄道谢。”潇烟凡出于礼节,再次朝卓忆拱手循礼。
      卓忆放下手中的渊墨剑,双手褪去他片片血红的皓衣道:“躺到榻上吧,换了药我便走。”
      “有劳卓师兄费心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的。”自古以来习武之人常年与刀枪棍棒打交道,受伤流血是再所难免的,相互上药疗伤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说着,潇烟凡将断魂剑置于枕边,顺着卓忆之意平躺于榻上。
      卓忆小心翼翼的解下他胸前缠绕的鲜红细布,打来一铝盆清水,拿过在水中浸湿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饰着未干的血迹。
      穿骨锁的挞伤都没什么大碍,虽没有结痂,但都处于逐渐愈合的状态。但琵琶骨被穿透,肩下伤口及深,创周血肉模糊翻起似经刀绞,不断有血洇洇渗出。卓忆不禁叹了口气,平如池水的脸上隐约有些怜惜。
      卓忆处理伤口时的动作已经很轻了,拿着手帕,就差翘起兰花指了。但触及到伤口周围或是伤口的时候,潇烟凡还是会痛的微微皱眉。
      手帕刚被放进铝盆中,无色的水瞬间被染成梅红。
      “潇师弟,这金疮药是当年仵国呈给剑庄的贡品,世间罕见不可多得,对创伤愈合极快,但洒于伤口会有腐蚀般的剧痛。”卓忆从袖中取去一个小瓷瓶,拔下瓶塞,“受了这么重的伤,再用此药,身体定是扛不住的,我点了你的醉穴罢。”
      “卓师兄好意烟凡心领,还是不必了吧,我要是会屈服在身体伤痛上,那真是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精心栽培。”潇烟凡内力尽失,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没有丝毫可以与之相抗,已经被痛的半死了。即使眼神迷离,身体微微发抖,冰冷的声音也变成虚弱的喘息,可他仍是副硬骨头。
      卓忆将金疮药洒于潇烟凡伤口处时,眼中流露着不忍,却没有片刻忧郁。
      这突如其来的灼伤感,使潇烟凡还没来的及好好“享受”,便痛的昏死过去了。
      “死撑着对你有什么好处?更多的伤痛只有你自己来承受,这又是何苦呢?”卓忆边为他包扎伤口边自言自语着。
      仵国这金疮药堪称旷世奇药,潇烟凡琵琶骨处的血居然止住了。
      卓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守在潇烟凡身边,一是要问清楚个来龙去脉,二便是担心他的人生安全。
      纵使潇烟凡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是爻山剑庄下一任庄主的继承人,万一有了什么散失,庄主古藤君定会大发雷霆,到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郎从竹屋一跃而出后,便一路狂奔到了竹林深处才停住脚步。
      看着空中黑压压的乌云,暴雨将至,这让他有些无助,数十里尽是竹林,连个栖身之所的没有。
      又累又饿,这让少年郎更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有些后悔那天没有离开爻国,但这念头刚由然生出,便瞬间被少年郎扼杀了。
      他虽不是人,但知恩图报这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不想那么多了,先找些可以裹腹的野果,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恩人,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捉住些飞禽给潇烟凡带回去。
      都说妖魔作恶多端生性奸邪,但这未经世事的小白狼却单纯的很,好似固守初心般。

      一阵狂风袭来,死命摇曳着整片竹林,天色顿入黄昏,暴雨倾盆而置。
      此时少年郎已经填饱了肚子,用羽衣兜着一只被他捕杀的山鸡还有些野果。
      雨势太大了,少年郎方向感向来很弱,这会儿还被雨淋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原路返回竹屋是不可能了,干脆幻化回原型,盘在地上,把脑袋和山鸡野果一并埋在身子里,等雨停了再说吧。
      狼皮大衣一向厚实又保暖,冬天躺在雪地里也感觉不到有多冷,眼下就当洗了一个露天的凉水澡吧……
      骤雨一直到第二天寅时才停,白狼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周萦绕着郁郁的竹香,看见晨曦的薄雾与一抹日光,这才反应过来已是第二天……
      白狼抖了抖被朝阳晒得半干的毛发,摇身又幻化成了少年郎的模样,兜着山鸡和野果一步三蹦跳的往竹屋的方向走去了。
      想必现在竹屋里也只有潇烟凡一个人了吧……

      既然是从后窗逃出来的,便一路寻着气味原路回到了后窗,见后窗紧闭本想迂回到前院,可隐隐约约听见竹屋里有交谈的声音,少年郎惊慌失措向后退了几步,还好羽衣兜着的食物没有散落在地上。
      不过自古以来好奇之心人兽皆有之,少年郎屏住呼吸,把身上的气味藏了起来,大着胆子蹲在后窗下,竹屋里卓忆和潇烟凡推心置腹的交谈声历历可辨。

      “潇师弟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卓忆坐在榻边看着刚苏醒不久面色苍白如纸的潇烟凡,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天在琴忆亭不方便追问你来龙去脉。”
      “卓师兄,你是知道的,没有作恶多端伤天害理,烟凡委实做不到痛下杀手。” 潇烟凡声音轻轻冷冷的,一副大无畏的态度。仵国的金疮药果真是名不虚传的旷世奇药,抗过那一番彻骨痛,伤口不再专心的疼了,他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不像前日恍恍惚惚的,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晕倒。
      “身受这么重的惩戒只为了保全一直妖孽的性命?”卓忆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嘴唇干裂,起身从桌上拿来一个盛有溪水的竹筒,本想直接递给他,胳膊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打开竹筒盖子坐到枕榻旁,将潇烟凡轻轻扶起,喂了几口水,又轻轻放下。

      少年郎听到这儿,就算他再未经世态炎凉也霎那间恍然大悟——原来恩人受伤是因为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此时此刻他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了,原以为只是受了不杀之恩救命之情,可这舍我护你之意好像这辈子屈伸做牛做马都还不完了……

      “烟凡三尺微命一介武夫,有劳卓师兄费心了。”潇烟凡望着卓忆有些惭愧。
      “心慈手软的剑客别侮辱了武夫这两个字!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用和我说。”卓忆站起身来,径直的往后窗走去。
      暴雨几乎下了一整夜,想必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这翠林景意世人都会忍不住想开窗望上几眼罢。

      听着脚步声是朝后窗传来的,少年郎既紧张又惊慌,不知所措的紧要着嘴唇,搂着怀里的食物瑟瑟发抖,但又一想——恩人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自己这条狼命本就一文不值。便做好了受死的心里准备。

      潇烟凡见卓忆步步逼近后窗,心中猛的一颤——昨天白狼就是从后窗纵身越出去的,万一不巧这会儿突然回来,岂不是真成了他的剑下亡狼!不等他迈出第二步,便连忙制止靠近后窗,心虚而又强做镇定清冷的说道:“卓师兄,扶我坐起可好?”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榻上躺着吧,我回我的琴忆亭。”卓忆将刚刚抬起还未来得及落地的腿又收了回来,转过身孤傲的看了眼潇烟凡,从怀里摸出一瓶仵国的金创良药俯身放于他枕边,随手拾起榻上的渊墨剑,向门处走了两步背对着潇烟凡说道:“金疮药我给你留下,劝你每天坚持涂用,穿骨锁之挞伤半月即可痊愈,至于琵琶骨,两个月内不可运气练剑,好生休养生息罢。”
      “多谢卓……”
      潇烟凡刚开口,卓忆猛的转身抬臂将渊墨剑横于胸前,顿时杀气四溢。潇烟凡只好朝他轻点了下头,卓忆这才放下胳膊,傲气凛然头也不回的阔步离开了竹屋。

      直到杀气和脚步声都渐行渐远,淹没在飒飒林叶中,少年郎这才松了口气,平复了方才的心惊胆战,默默叹了句——这条狼命总算是有惊无险又保住了。

      “卓师兄走远了,闻不到你的狼味儿了,进来吧。”虽然潇烟凡有了几分气色,但还是很虚弱的,闭着眼睛朝后窗道了句。
      少年郎站起身,两只手正兜着羽衣上的山鸡和野果,实在腾不出手来开后窗,原地犹豫了片刻,才迂回到前门。
      索性直接跪在潇烟凡榻前,将山鸡和野果放在地上,胳膊搭在榻边,万分欢喜,投向潇烟凡的目光中带着激动和兴奋。
      潇烟凡方才和卓忆交谈的有些疲惫,可少年郎既然都进竹屋了又不能置之不理,勉强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他,又将目光挪到后窗。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藏在窗户下面?”少年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朗稚嫩,见潇烟凡充耳不闻,拾起一个野果放在榻上,“哥哥,吃点东西吧,身上的伤还能好的快些。”
      “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潇烟凡望着窗外,冰冰冷冷的声音中隐约含着一丝落寞。
      少年郎摇了摇头。
      “我看你是不把小命儿搭上……”
      “哥哥,你别再劝我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少年郎打断了潇烟凡的话,说的很是坚定,“我知道你身受重要是因为对我手下留情,要么你亲手杀了我,要么就留我在身边,做的你奴仆也好,坐骑也罢,总之我不会弃你而去。”
      “我堂堂爻山剑客怎可受你这妖孽的侮辱!”潇烟凡勃然变色,拾过断魂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奋袂而起,手握于剑阁和鞘口间,鞘末指向少年郎。
      少年郎吓的瘫坐在地,慌乱的往后挪了挪,睁着惊恐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断魂剑。
      原本刚刚有所愈合的伤口被潇烟凡这骤然举动又抻裂了,素衫肩下顿时红了一片。
      又是一阵剧痛袭遍全身,和常人无异的潇烟凡持剑有些发抖。
      “哥哥,你又流血了,快躺下吧,先别生气了,”少年郎大着胆子爬了起来,“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都是我的错!”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潇烟凡无心伤他半分,顶多吓唬吓唬他罢了,毕竟他单纯善良,不想在跟他有过多的争执,随他去吧。
      将断魂剑置于枕边,躺回榻上,闭上了眼睛,再次流了不少血,整个人又虚弱了几分。
      痛,累,渴,饿正在他脑海中交集着……
      少年郎又跪在榻边,趴在榻沿上,认真的说道:“哥哥,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不会离开你半步的!以后我做你的奴仆,做你的坐骑,这辈子为你做牛做马,无怨无悔!”
      “随便吧,别丢了小命就行。”潇烟凡神情涣散的看着他,同意他留在身边并不是妥协,毕竟少年郎意已决,恐吓打骂都无济于事,既不忍心让其死在自己的断魂剑下,那就先将少年郎留在身边吧,会不会送命于别的剑客之手,就要看它的造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帘窥壁听拨云见,化骑膝前终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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