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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四月,春光大好。这一年的春,来的似乎格外热情,城外远山,早早的被浓绿掩映,不用于往年同时节的烟青。
      祥和的景致,似乎略略冲散了空气中不久前因无忧山庄崛起而搅起的风尘,所有人都把握着这难得的天光,贪婪的享受盛夏到来前最后的一段清凉安逸。
      而这一日清早却突然传出消息,无忧山庄庄主突然遇刺,生死不明,这无疑是一枚重弹,在所有关注着无忧山庄的人们心中轰然炸响。
      消息一出,最先做出反应的,就是慕容家,气势颇为宏大,上谢九重天神灵英明果决,下斥无忧庄主有违天道死有余辜,同时扬言,无忧山庄乃邪门异派,妖邪之人,慕容家必将不遗余力,一举将其歼灭。慕容家是执雅最大的家族,与执雅城主,执雅都督府关系密切,如今的城主夫人即是慕容家主慕容恪的小妹,数十年来,慕容家几乎掌管半个执雅。
      慕容家此举,做足了正道派头,反倒叫人不好怀疑刺杀无忧庄主是否就是慕容恪所为。一时间,李家,王家,程家,纷纷尾随,意欲借山庄无主,一举拿下。也不管是否有落井下石之嫌,所谓正道中人,此刻,倒将正道真理忘了个干净。
      执雅几大世家商议的火热,无忧山庄墨竹苑,一局棋正在进行,经纬纵横的楠竹棋盘上,黑白子间的战争已然拉开帷幕。
      傅韶歌捻着一粒黑子,面上微微笑意,注视着棋局,气定神闲,不急不缓,白皙的指尖与乌黑的棋子做比,恍如羊脂白玉。耶律珩持白子,不同于傅韶歌神态,目光紧紧盯着棋局,眉心微皱。
      白子渐呈围合之势,黑子逐渐被压制于中央,却始终无法彻底围堵。
      傅韶歌落下一子,突破白子一处包围:“眼看是胜局将定,偏偏总叫对方钻了空子,想想也不好受。”
      耶律珩匆忙补救,挡下突围的黑子:“非也,也许是故意露破绽,试探虚实。”
      傅韶歌笑:“实力不够,借口不少。”
      几招往来黑子已如盘踞的黑龙逐渐舒展开来,白子几方围合已然破开,渐显溃散之态。
      耶律珩的眉心锁成“川”字,轮到他落子,棋子捻在指尖,却始终无法落下。
      终归败势无法扭转,啪的一声,傅韶歌落下一子,正于龙目位置。此时棋盘之上,黑子仿佛排成飞腾的巨龙,白子反倒成了黑龙左右的云朵。
      傅韶歌,胜。
      耶律珩倒了一杯茶,递给傅韶歌,道:“小姐棋艺精妙,数次对弈,几乎未曾输过。”
      傅韶歌喝一口茶,道:“你是太重规矩,殊不知,有时不循章法,出其不意,却有用的多。”
      耶律珩微微一笑:“受教了。对了,刘城传出的消息定然已经在执雅掀起不小的风波,我听闻慕容恪已在计划联合李王两家打上山来,不知小姐有何计划?”
      耶律珩生的俊秀,自小受良好的教养,眉目间自有三分清逸,亦有少量郎独有的朝气,这么一笑,必然迷倒一众少女,偏偏耶律珩总是故作老成,也罢,慢慢来。
      于是傅韶歌道:“不急,消息刚出,他们还要再确认虚实,不会立时上山来。今日我便下山,日后传信有小白,它机灵的很。”
      耶律珩称是,傅韶歌却道:“此后恐怕上山来的探子会更多了,你可要小心些,那些世家可有好多女儿待字闺中,万一哪个探子瞧见你的好相貌,将你掳去回自家小姐前领赏,我可不好救你。”
      耶律珩一口水呛在喉咙,脸霎时涨得通红,咳了半天好不容易顺了气,怒道:“小姐!”
      傅韶歌一本正经:“别怪我不提醒你,你可注意着些,我不在的时候,叫侍卫多加防范,我可不想日后再自己看账本。”
      耶律珩哭笑不得,却也知晓傅韶歌另有所指,只得应了。
      两个时辰后,傅韶歌出现在了执雅街头,为了行事方便,她已换做男儿装扮,顺带易了个容,一身青色衣袍不算显眼,不过傅韶歌身姿高挑,易容也只是将肤色调暗了些,依旧是出众的,频频有姑娘将含娇带怯的眼波送来。
      一般来说,喧闹的街头,总会有个美丽可爱的姑娘,再有一个恶棍流氓,带着一群手下将姑娘团团围住,□□着挑姑娘的下巴,说上一句:“好俊俏的小娘子,大爷我真真儿喜欢。”这时就需要有个人出来英雄救美,要么是青衣的少侠,手持长剑,三下两下赶走恶棍,然后抱着姑娘凌空转几个圈,落地以后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要么是白衣的公子,面容冷峻的命手下好生惩戒一众恶棍,然后独独对这姑娘笑的如春风和煦,柔柔将其拥入怀中,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傅韶歌此时坐在街边一处面摊,一碗面汤搁在面前,犹自冒着热气,还没来的及喝,就落了一层尘土。
      那边,鹅黄衣裳的少女跌坐满地风尘之中,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生得也算清秀可人,腮边挂着两行清泣。
      少女周围,围了一圈侍从模样的人,中间几人抬着一条藤椅,椅上的年轻男子华服锦衣,神色傲慢,指着地上少女高声说着什么,侍从不时附和着,发出几阵张狂淫邪的大笑。
      傅韶歌周围有人匆匆离去:“慕容家的爷爷又出来抢姑娘了,断了一条腿还要祸害那么多姑娘的清白,作孽呦!”
      那锦衣纨绔,正是慕容恪之子慕容冲!
      此时,恶棍与美俱在,却迟迟没有英雄出现。
      傅韶歌重新要了一碗面汤,端在手里,向人群走去。不过,她虽穿了青衣,却没有长剑,也不是英雄,只有一碗面汤,犹自冒着腾腾热气。
      傅韶歌停在慕容冲三步开外,一脸人畜无害的诚恳笑容:“这位大少,天干物燥,来,喝口面汤解解渴。”
      “……”
      众人愣在当场,一时间四下静默,不知道冒出来的这小子是要干什么。抬藤椅的喽啰手上一松,藤椅一颤,□□还凝固嘴边的慕容冲险些滚下地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便大骂着挥手去抽喽啰,不留神动作太激烈,直接一头栽到了地上,众喽啰忙着抢救慕容冲,一时也顾不上管造成这一切的傅韶歌和地上的姑娘。
      傅韶歌走到少女跟前,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刚遭欺侮,少女有些胆怯,不由自主躲避,傅韶歌也不动,始终拿着手帕保持着递出的样子,含笑看着她。许是确定傅韶歌没有没有恶意,少女才接过手帕,擦去了面上泪水。
      这边慕容冲被扶上了椅子,半边衣袍沾了土,束起的发也散了,狼狈的可笑,倒是依旧一副颐指气使的张狂模样:“哪里来的瘪三,敢在爷爷面前胡言乱语,坏爷爷我的好事!”
      傅韶歌不理他,而是扶起少女,将热腾腾的面汤递给她。少女不解,傅韶歌在她耳边轻轻嘱咐了几句,少女吓了一跳,不过仍是咬牙点点头,双手捧着汤碗向慕容冲走去。
      傅韶歌在后面道:“大少,莫心急,有什么事,喝了面汤再说。”
      慕容冲大怒:“狗屁,爷爷我喝什么面汤……”
      话没说完,少女已走至近前,柔柔道:“爷,奴家伺候您喝面汤。”
      慕容冲的怒骂马上吞到了肚子里,少女那一声话听得他骨头都要酥了。少女方才还剧烈反抗,这下就乖顺的像小羊,他突然有点感谢这半路杀出的小子。当即闭上了眼睛,撅起嘴等着,也不管身旁喽啰的阻拦,也不管那碗里会不会有什么面汤以外的东西。
      少女上前一步,慕容冲甚至能感觉温热的吐息拂在耳侧,心中痒痒的,从头到脚似乎都沐在骄阳中,快要烧了起来。
      ……
      慕容冲一声惨嚎,被滚热的面汤直泼面门,眼睛都睁不开,双手四处乱抓,再一次跌下了藤椅。
      少女被急着抢救主子的喽啰挤到一旁,碗掉到地上碎成几半,求助着望向傅韶歌。
      傅韶歌向她使个眼色,少女才如梦初醒般,转身跑向围观的人群,百姓们自发的迅速将少女掩起,转眼便看不到少女的踪迹。
      傅韶歌赞许的想,这姑娘还算聪明,能明白她的用意。
      喽啰们终于将主子扶回了藤椅上。只不过,这一次,慕容冲身上的土更厚了一层,发丝湿哒哒粘在脸边,手下再万能,束发洗脸这等事却也干不来,何况又不能随时带着侍女。慕容冲烫的红肿的一张脸,此刻表情很多彩。
      傅韶歌一脸无辜:“大少,面汤滋味可好?”
      慕容冲怒瞪双眸:“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当街让爷爷我丢脸,我要你不得好死!”
      “在下不管你是何方贵人,在下只知你当街强抢民女,仗势欺凌弱小,天理难容,在青天之下还有这等枉法行径,在下便不能不管!”傅韶歌突然抬手,直指慕容冲,敛了笑容,话语严厉,做足了义士之态,有围观者发出几声喝彩。
      一个喽啰站出来大喝:“我家爷可是慕容家大少爷,哪里来的小子有眼无珠!”
      人群里有了议论,凝神听来是对慕容冲乃至慕容家的不满,尽管只有少数,大多为避免惹事保持沉默,但傅韶歌心中暗笑,这已足够。
      于是继续愤慨道:“纵使是慕容家,也不可如此!当真视我大齐无王法吗!”
      “王法?在执雅,爷我就是王法!”慕容冲鼻子几乎甩到天上,打量几眼傅韶歌,却眼睛一亮,奸笑道:“你这小子虽是男人,长得却跟女人一般清秀,既然放跑了爷的美娇娘,爷就把你带回去,买到小倌馆里,看你到时,还是不是这幅大义凛然的模样,给我绑了!”
      傅韶歌愣了一愣,心道这慕容冲真是色中饿鬼,此时自己是男子,竟都不放过。不过先进慕容府事大,象征性挣扎几下,便做文弱书生状任由喽啰绑了。
      围观人群唏嘘几声,感叹一番世事难预料,本以为是个英雄,谁想美人得救了,自己落入了恶棍之手。不过旁人看得糟心,傅英雄心里却高兴地很。
      慕容冲坐着藤椅在前头,她被押着走在后头。慕容恪极其宠爱这个独生子,连各自住的庭院都几乎门对着门。一行人进了慕容府,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除了沿路遇到的下人,看傅韶歌的眼神颇为古怪,不过这就另当别论了。
      傅韶歌就这样,进入了慕容府的中心。
      慕容冲住的院落取名绮风馆,院门上牌匾黄金点饰的大字,金光灿灿。或许不该叫院落,这绮风馆大的赶上寻常人家的整座宅子,仅仅就说说当中那一处水池,华丽的很,汉白玉的雕栏,上以金粉绘制繁复花纹,碧水中伸展不知名水生植物的柔枝。
      更惊人的是,水池中央是黄铜镜镶嵌成树形的喷泉,水流从顶上涌出,粼粼日光闪耀,活像传说中的摇钱树。院中四处栽着珍奇花草,可以想见盛夏时是如何的绮丽幻彩,和风生香。
      满园建筑最多的颜色就是金色,闪得人眼花,傅韶歌由衷赞叹,绮风一名真真贴切,慕容恪真真好心性,这败家儿子要放在别人家,爹娘肯定气疯。
      傅韶歌默默走路,慕容冲却以为她是看到自己府中如此气派终于被震慑,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依旧掩不住的趾高气扬,不住跟身边小厮夸耀着自己居所如何如何设计精巧,气势磅礴。
      傅韶歌心里暗骂败家。
      ……
      傅韶歌被关进了偏院的柴房,慕容冲急着去沐浴更衣,以及拯救被烫的通红此时已肿成猪头的脸,临走还不忘命手下把傅韶歌再多绑几圈。等人走了,傅韶歌懒懒在草堆上翻个身,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
      慢慢治吧,面汤里被她加了料,脸会越肿越大,没有她的解药,就一辈子当猪头吧。
      说到底,当初怪老头那些奇奇怪怪被她嫌弃却又不得不学的东西,如今还真的派上了用场,傅韶歌决定等事情告一段落后给老头子送些蜜香酥犒劳一下,一大把年纪,牙口比她还好,而且偏偏极其喜欢甜食,跟个孩子似的。
      过了不久,门口有些响动。隔着门听不真切,大越是来人想进屋子而守卫不准,不过随后,门还是打开了。
      来人赭色直裾,文人装扮,武人气质,不是刘城,还是谁?
      傅韶歌抬抬眼皮,看看来人,翻了个身,继续打盹。
      却说刘城进了柴房,紧闭上房门,眼光匆匆扫过整间房屋,看到草堆上的青色身影,即使事先猜想过,还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匆忙上前,要解开傅韶歌身上的绳子,谁想傅韶歌却制止了他:“你解开了,谁再给我绑上?”
      刘城手僵了僵,不过看傅韶歌姿态悠闲,没半点不适模样,便退后一步,道:“属下听说慕容冲今日自街上捉了一名少年,一时不放心,想来看看,不想……”声音越说越小。“不想居然是我。”傅韶歌替他说完。
      刘城垂头不语。
      傅韶歌无奈,干脆坐直了身子,道:“这下倒也好,我本想应付过那败家子之后再与你联络,如今也不必了。看样子,慕容恪并未为难你,他还说什么了?”
      刘城答道:“没有多说,不过,他却命属下留在慕容府,当慕容冲绮风馆的管事。”
      傅韶歌点点头,不出他所料,刘城必定会被慕容恪用各种手段留在府内。她真死了还好说,偏偏她放出的消息是生死不明,还要考察刘城是否可信,这就够慕容恪费心了。
      “你的家人可还安好。”
      “他们都在府中,所幸并未受到苛责。”
      “那就好,你也不必太担心,你帮了慕容恪的忙,以他的虚荣也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你先回去吧,留在此处,终归不太妥当。”傅韶歌说完,便背向着刘城,躺回柴草堆中。
      刘城却不动,傅韶歌问:“怎么了。”
      刘城咬咬牙道:“庄主,今日在慕容府属下印证了一条传闻。”
      “哦?说来听听。”
      “宝剑穹霄,确在慕容府,就在慕容恪卧房下密室之中。”
      傅韶歌半闭的眼睛瞬间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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