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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当傅韶歌推门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染上了几抹黛色,傅韶歌定定瞧了耶律珩屋门半天,这才伸个懒腰,斜穿过院落,直奔自己屋子去了。
      两个多月没联系过他家老头儿,这次得了这么大收获,她得好好跟老头儿显摆一下,顺带看还能不能问出些有关耶律珩的其他东西来,耶律珩是个老实孩子,只可惜受挫太多心里留了阴影,得想些办法开导开导,傅韶歌一边走,一边摸着下巴思考。
      一路走去,遇上几个巡值的护卫,再没有其他人经过,偌大一个山庄静悄悄的,宁静而安逸。整个山庄,除了一些必要的护卫和十四五个洒扫的丫鬟小厮,其余的人都被傅韶歌遣散了。耶律珩那晚的疑虑,倒真是想多了,无忧山庄的静谧不是戒备森严,而是真的人少,想喧闹都不容易。
      无忧山庄本名红枫馆,本是大齐王都一刘姓望族的别苑,建成已有百年之久,那时的一位家主年轻时游历四海,偶然目睹了景华山的红枫盛景,铭记在心,后来便修了这一处红枫馆,山中别苑,执雅城中也没多少人知道。
      要说如何到了傅韶歌手中,还得说到两年前,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的刘老爷最喜欢小赌一把,只图个开心,从不豪赌,而有一天,刘老爷又去赌坊闲逛,不知怎的遇上一年轻后生自称赌神,不知怎的,一向和善,也从不豪赌的刘老爷那天急红了眼,一边跳脚大骂,一边往外甩着银票,又不知怎的输的一塌糊涂,半数身价尽输给了这赌神后生。而这后生却只是拉着刘老爷神秘兮兮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看到刘老爷几乎要气炸,但是回去后就将家业交给了独子陌白打理,自己去云游四海了。
      那年轻后生自然是男装的傅韶歌,她没有要刘老爷的其他财产,只要了这远离王都的红枫馆,当然,这事情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原本绮丽华美,意境卓然的红枫馆,如今安安静静,换了名字撵走了侍者不说,连原本的枫树都已经被傅韶歌砍的剩不了几棵,那时修馆的刘老爷和现今的刘老爷看到了,大抵要吐血三升,气活气死。
      傅韶歌倒是不在乎,她将那些枫树都换成了松树。反正她不喜欢枫树,春夏都一个样子,到了秋日只短短红几天,不如松树,四季青苍。
      山庄戒备并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森严,被留下的侍卫不过区区三四十人,分散园中,可说少之又少。饶是如此,自山庄兴起,也不曾有多少人来硬闯,只能说那些豪门富户,江湖势力顾虑太多,还有傅韶歌也不得不承认,是她运气好半路打劫来这么个条件优越的山庄。
      暮春时节,杨柳抽新芽,书房门口,那一棵生了百年的杨柳,泛了一层浅浅的青色。过了一月有余,耶律珩的腿也基本大好,傅韶歌将山庄的事宜,逐步交给他处理。耶律珩不愧为大家出身,处理这些事情颇为得心应手,渐渐傅韶歌便不需要多过问,她也乐得清闲。
      这一日,傅韶歌回到书房,顺手折了一根柳枝,在手中捻着,一边抬脚往门里走。这树柳枝繁茂。密密的垂下来跟帘子似的,因而傅韶歌没舍得砍掉,一边感慨原来的刘老爷何其会享受生活利用自然,一边想倒是省下安帘子的钱。
      脚迈过一半门槛,突然,傅韶歌脚微微一顿,随即落下,继续往里走,身子微微前倾左手略过腰际,某个角度看,仿佛正拂去衣上灰尘。
      还没有点灯,此时天将黑,屋里很昏暗。就在傅韶歌俯身一瞬,门后隐隐有衣袂因动作过快而扯出的细微声响,一抹雪光电射而出,带着武人独有的凛冽罡风,直奔傅韶歌后心,刹那已至近前!
      匕首将刺入傅韶歌后心!沉沉光影里,一双眼睛闪烁着难以自抑的狂喜。
      那双眼,紧紧盯着剑尖,等着下一瞬没入女子后心,带出凄丽的血红。
      眼前突然一花,面前那女子,轻轻一个俯身,似蜻蜓点水,发丝漾起似水波的弧线,那匕首便擦着女子飞扬的几缕青丝划过,腕上一麻,手不受控制的松开,匕首跌落,却被一双纤长而灵活的手稳稳接住。傅韶歌一个闪身,似飞燕越林,手指扫过那人周身几处大穴。他僵立原地,还维持着方才前冲刺出匕首的姿势,几个动作,不过眨眼片刻。他的双眼依旧大睁,片刻之前那抹狂喜还留在眼角。
      浑身僵硬,他努力的翻着眼睛,想看旁边那个轻巧躲过他杀招的女子,却只看清她含笑的半边眉眼,明明是笑,眼底却不带笑意,几丝嘲讽淡淡氤氲,心头渐渐翻冷,蓦地脑后一炸,意识远离,恍惚中仿佛听到女子话语:“忒没创意,下次换个高难度的再来。”最后的疑惑泛上,他最终晕了过去。
      傅韶歌一匕首,将人家拍晕了。
      ……
      傅韶歌搁下笔,轻轻吹吹墨迹,将写给老头子的信塞进案旁静静蹲着的白鸽腿上竹管,摸摸白鸽小巧的脑袋:“小白,去找老头子。”鸽子咕咕叫了两声,不太满意这个名字。但还是马上展翅飞出了窗外。傅韶歌一边理桌子上纸笔,一边念叨:“越来越像老头子了,矫情!”
      刘城是在脑后的疼痛中醒来的。他仰躺在地上,身体僵硬的保持着被拍晕前的姿势,身上已经被绳索绑紧。没死的狂喜冲击着他的头脑,他想大笑,紧接着意识到此时的处境,刘城的身体更僵硬,左手在身前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却没有匕首,幽暗中显出几分狰狞来。
      只有眼珠子能动,刘城惶恐的翻着眼睛想看傅韶歌,眼皮几乎要抽筋。
      傅韶歌一扬手,一粒瓜子飞出,刘城浑身顿时松了下来。他距门并不远,于是暗暗挪动身子,想趁傅韶歌不备逃出去。
      “刘统领!”傅韶歌突然道,手上依旧是不紧不慢,收拾着桌子,“你是知道的,门楣上我装了暗弩,开关正在我桌角。不过统领身法了的,也必是不怕我这小孩子玩意儿的,不如我数三个数,看是统领步伐快,还是我开启机关的动作快。”
      刘城不动了,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不久,慢慢从地上起身,走到了傅韶歌桌前,身子一屈,已跪了下去:“属下拜见庄主。属下有罪,请庄主责罚。”
      傅韶歌瞧他,似乎很是惊讶:“刘统领何出此言啊?统领掌山庄护卫,尽心竭力,虽不慎将本庄主当作刺客,但一片赤诚之心皆是为了山庄,本庄主奖赏还来不及,怎会责罚?”
      刘城更深的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刘统领一番苦心,本庄主如何能辜负,想要什么,你说就是,本庄主必定满足你。”傅韶歌说着,起身走到了刘城跟前,“或是,本庄主这便封你为副庄主,明日便召告整个执雅,你也可扬名立万了。”
      刘城低垂着头,余光瞟过傅韶歌那青色银纹的靴边,尘土气味钻入鼻孔,心中狠狠颤了几颤,她若当真如此……他还不如去死!“求庄主莫跟属下开玩笑,属下自知罪孽深重,请庄主责罚。”
      “开玩笑?”傅韶歌声音蓦地严厉,几步走回桌后,猛地坐下,因着用力,椅子发出嘎吱一声响,进入此时的刘城耳中,又激的他心一阵剧烈跳动,“刘统领倒是跟本庄主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她这般一惊一乍的做态使得刘城几乎一动不敢动。傅韶歌又道:“刘统领,本庄主跟你说话,抬起头来!蜗牛似的趴在地上,本庄主看着心烦。”
      刘城愣了愣,张嘴道:“庄……”一个庄字还没说完,傅韶歌手腕一翻,刘城只感觉什么东西进入了口中,带着微微甜意,滑入喉咙。
      刘城有些茫然的看着傅韶歌,直到看到女子微微眯眼带三分狡诈的神色,心中一刹仿佛要崩溃。
      傅韶歌眯着眼睛,瞧着刘城:“怎么,可有什么话要说?”
      刘城咬咬牙:“庄主,是属下贪图庄主财产,请庄主责罚。”
      傅韶歌倒没在意:“财产而已,本庄主还以为统领是为了什么了不的东西呢,这好办,即日起,你便是我山庄副庄主,明日我便派人在执雅公告,刘统领为我山庄尽心竭力,从此管理山庄大小事宜,反正本庄主也管累了。”说着,诡秘一笑,“本庄主前些日子刚得了这幽绝散,据说味道甜蜜如糖,当下服用并无异常,而此后一月内,服食者将渐渐变得嗜睡而无力,头脑晕眩,最终在混沌中死去。刚好劳烦刘统领帮我试药了。”
      岸边香炉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傅韶歌拨弄着路中香料,沉郁香气一阵阵飘散。传进刘城的鼻子,却引出了刘城额上的细汗,他一言不发,傅韶歌也不急。
      许久许久,刘城仿佛下定了决心,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庄主,是慕容恪。”
      傅韶歌没回应,刘城咬牙:“庄主,是慕容恪要属下刺杀您。”
      “慕容恪给了你多少钱财?要你这么不惜命的来杀我。”
      “属下不敢!”
      “不敢?命都不要了还不敢?”
      刘城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动摇:“庄主!属下从未要背叛庄主!自庄主掌管山庄以来,对待我等下人从来都是极尽友善,从不刁难,属下家人亦多亏庄主照料,但是慕容恪……慕容恪他挟持了属下的儿子渠英……”刘城说的激动,话音已然颤抖,眼底水光微闪,“若属下不听他命令,他便要腕了我儿双眼啊!”
      傅韶歌略略一怔,心中不由冷笑,好个慕容恪,如此阴毒。刘城唯有一子,当初因着刘城统领山庄护卫,她曾特意暗中查房,刘城子渠英今年算来不过十一岁,聪明可人,刘城最是疼爱。慕容恪竟以此为要挟,他也下得了手!
      刘城眼泪淌了满脸,堂堂男儿面上泪水纵横,叫人瞧了无端也添几分凄楚:“庄主,属下对不起山庄,只求一死,只是可怜我儿从此失去双眼苦难一生,属下只求庄主在我死后发发慈悲,能给我儿与家人一条活路!”
      傅韶歌听着刘城话语,始终沉默着,凝视着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烟云,唇渐渐抿起。
      刘城极力压抑着哽咽,深深呼吸几下,抬起胳膊胡乱抹去脸上泪水:“庄主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刘城一条命,今日便交给您了!”说罢,站起,几步迈至桌前,拿起傅韶歌放在桌上的佩剑,拔剑出鞘劲边一横就要自刎。
      关键时刻,一支毛笔飞出,击在刘城拿剑的腕上,手腕一痛,剑脱手落手,但依旧在他颈边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血液立刻淌出。
      傅韶歌暗暗长出一口气,不动声色揉揉手腕,面色不善的瞪了刘城一眼,刚才她听了刘城的话,正暗暗思量该如何处理,谁想刘城几句话不过便要自杀,还好她反应快抓起毛笔甩出去打下了剑,否则事情又不好收场,结果用力过猛手险些抽筋。
      不过随即傅韶歌面色恢复如常,反倒微微勾起了唇角,这么一折腾,让她想到一个好主意。
      刘城还呆站着,许是觉得一天之内两次从死神手中逃脱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愣愣看着傅韶歌。
      傅韶歌坐回椅子上,冲刘城晃晃手,道:“刘大统领,先莫着急。”
      刘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匆匆行礼:“谢庄主不杀之恩,只是,这是为何……”
      傅韶歌眯眯眼睛,笑得像狡黠的猫咪。慕容恪要她死?那她便死给他看,看他接下来还想做些什么。执雅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她总有办法接近慕容恪这只老狐狸。
      刘城摸不准她这笑容是何含义,却直觉事情或许有转机,便垂了首,等着听傅韶歌吩咐。
      傅韶歌心想,慕容恪硬闯不成,必是想借着山庄中人傅韶歌没有防备,好一举将她除去,一来给儿子报断腿之仇,二来买通山庄内的人,方便吞并无忧山庄产业。如果成功,他就有除去无忧山庄的功劳,就算失败了,也没人知道是他所为。
      那她不如将计就计,顺便想办法进入慕容府,看看这老狐狸打什么算盘。当年老头子易容术天下第一,她虽然不感兴趣,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骗人没问题,更何况整个执雅几乎就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傅韶歌伸个懒腰,踱到窗边,打开窗子,夜已深了,天空中繁星点点,极是空灵美丽,傅韶歌又想,借此机会去城中好好逛逛也是好的。
      于是傅韶歌对刘城道:“刘统领,你成功行刺了本庄主,本庄主身负重伤坠落崖底生死不明,记住了么?”
      刘城听言,怔了一怔,随即应到:“是,一切听从庄主吩咐。”
      傅韶歌懒懒活动活动肩膀,又道:“明天一早,你传信给慕容恪。”傅韶歌又吩咐道。刘城躬身应了。
      “哦,刘统领,本庄主还有些话告诉你,你且上前来。”傅韶歌笑意盈盈。
      刘城顿了顿,依旧上前两步。
      傅韶歌话音轻轻,而语气变得冷厉起来:“本庄主信任刘统领,也请刘统领信任本庄主,若今日之计划有半分泄漏,你说,慕容恪若知道了刘统领荣升我山庄副庄主,风光无限,他又会怎么想呢?”
      刘城冷汗涔涔,再三发誓绝不泄露计划。
      傅韶歌一边暗骂自己巫婆,一边对刘城道:“你且先退下,明日若成功进入慕容府,我自会找合适时机告诉你解毒之法。只要你还没死,这幽绝散之毒就可以除去。”说完,挥挥手令刘城退下,分帘穿堂而去。
      此时,月低垂,黎明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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