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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没错,怒火中烧。
      那个夜晚,傅韶歌浑身伤痕,险些丧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拼着意志逃出生天,就算阴差阳错闯了容倾沐浴的温泉水池,何来偷看洗澡之说?他转换概念睁眼说胡话的能力真是令人发指啊!
      傅韶歌自认还算冷静,但是一遇上容倾,几句话之间她就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
      伸手抵住不断靠近的胸膛,避开琥珀色眸眼,傅韶歌微屏呼吸,不动声色蜷起了手指,对准了容倾腰眼,暗暗酝酿力量,准备大力挣脱的同时,狠狠戳下去。
      “乖,别动。”伴着容倾话语,托着腰间的手突然一个用力,发力发了一半的傅韶歌便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般被抬离了地面,容倾又在她肩背膝盖处轻拍几下,落地时就成了背对他盘坐的姿势。
      随即,一只手贴上了后心,伴随着源源不断的热力,滚滚涌入她体内,缓缓流遍了周身经脉。
      傅韶歌闭上眼睛,轻缓吐纳,原来他是要帮她调息。
      这些日子送进的清水,都掺杂了软香散,不是毒药,却会搅乱人的内息,使体内内力虚浮散乱,致使她的四肢经脉淤塞,这也是她浑身乏力的缘故,否则以她的身体底子,饿七天远不会如此无力。
      容倾的内力,如同博大沉厚的深海,于雄浑中带一线灵动的清凉,流遍四肢的同时疏通了经脉的淤塞,残存的软香散药力被蒸腾驱散,指引着虚浮散乱的内力重新稳稳聚于丹田之内,脸色也红润不少,病态的无力感尽数消失。
      傅韶歌不由回头打量着容倾,算起来她得罪他在先,他故意出手让她被抓也算扯平了,而他似乎却对所有情况一清二楚,还冒着风险来帮她软香散之毒,想问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没有问。
      接收到她的目光,容倾只是打开了手边装食物的纸包,递给傅韶歌,虾饺还在冒着热气。
      又听得容倾道:“你偷了慕容恪的宝剑,他又认定你杀了慕容冲,他等得了七天不动手,可不一定等得了十天半个月。”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小小瓦罐,里边是米粥,一边递给傅韶歌一边又道,“慕容恪在这小城手握的势力,可不是你刚刚兴起的山庄能抵抗的。”
      傅韶歌猛地抬头看他,吃吃道:“你……你都知道了!”触及容倾自如的笑,半晌悻悻垂头,是她低估了他,本以为以他手段,起码也得过几天才能知道,结果人家是搞清楚了一切之后才来的。
      浓白的米粥氲起白雾,傅韶歌喝粥不语,容倾看她一眼,自顾枕臂靠着草堆躺下:“我听说,这些日子,慕容恪可是在四处调查你的身份,连你救下的小姑娘都去找过了。傅庄主,你处境堪忧啊。”
      傅韶歌冷笑:“他只知道傅姓少年入府杀他爱子,又怎会想到那生死不明的女庄主早就手握至宝睡了三天他的柴房?”
      容倾从腰边解下被包裹严实的物件递给她:“说得好,不过柴房都睡过了,没有至宝怎么行?”
      傅韶歌拆开一看,正是她丢在屋子里没来得及带上身的穷霄,连剑鞘上她抹上的泥巴还在。傅韶歌顺手塞进草堆下:“你就不想知道这把剑是什么?”
      容倾笑:“我相信到了合适时机,你会告诉我。”
      傅韶歌也笑:“但望那一天不要太早,我怕你会吓到。”
      容倾突然就来拉她的手:“咦你刚才戳我的腰了吧,好痛,快帮我揉揉。”
      “……”
      最终这一晚是以傅韶歌将虾饺当做容倾的脑袋恶狠狠吃掉告终。
      ……
      这些日子,慕容恪始终不见有所动作,傅韶歌也乐得自在,虽然只能关在柴房被严加看管,但是给了她休息的绝佳时间。
      这段时间一直专注于打听消息,自从穹霄到后手,便又多紧张一分,难得有几回睡个好觉。
      容倾自从那一晚后每天夜里都会带些吃食来看她,顺带告诉她外面的情况,她不必再靠那明知有药却不得不喝的水来维持生命。
      唯独,有一件事。
      按照大齐民俗,人死后三五天之内即要出殡安葬,而此时出殡期限已过,连头七都过去了,慕容家却迟迟没有举办丧事的意思,只是在府中置起了灵堂,将慕容冲尸首入殓。
      这让傅韶歌疑虑,慕容恪生性狡诈而阴鸷,但对唯一儿子的关爱却不像假,虎毒不食子,她不敢相信慕容恪会冷血到利用儿子的身后事来搞什么阴谋。
      事情到第十天上,有了答案。
      ……
      这一日的早晨,天将亮未亮。
      傅韶歌被从柴房中架了出来,拷上了手脚镣,为了符合十天未进食又身中软香散之毒的模样,傅韶歌一路摇摇晃晃的被推到了慕容冲的灵堂前。
      傅韶歌打量着灵堂前众人,双眼布满血丝的慕容恪,赶来吊唁的亲朋,俯在棺前哭得哀伤的府中女眷,负手肃穆立在一旁看着她,眼底却写满看热闹意味的容倾。
      还有,穿着官袍的县令和衙役。
      这是要,灵前审案么?怨不得至今未发丧,只不过是等了十日,没等来想象中搭救她的同伙,借着审案,再一回的引蛇出动。
      傅韶歌不知该敬佩还是该讽刺慕容恪,一心为子,决议查明真凶,执着到连让儿子入土为安都可以推迟,慈爱到极致,也无情到极致。
      傅韶歌瞧一眼容倾,看样子,他是早就知道这些的。
      果然,她一到,县令柳承辞便开口了:“今日慕容公子灵前,神明为证,你还不速速供认罪行?究竟为何杀害慕容公子?”声音尖涩,似乎喉咙被打了一个结,活像破了嗓的公鸡。
      据她所知,这柳承辞是慕容恪的母家亲眷,当年得了慕容恪多方照顾打点才当上了这个县令,因而但凡与慕容恪有关联的事,必定是无限度偏袒。
      傅韶歌冷笑,却是淡淡说了一句:“今天的打鸣声音好晚。”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柳承辞瞬间黑了脸,他幼时嗓子感染恶疾,几乎成了哑巴,好不容易治好后声音便成了这样。他最恨别人说他声音像公鸡,尤其是当官以后,谁想傅韶歌一张嘴就戳他痛处。
      旁边县衙纷纷偷笑,容倾凝望着对面梁上一只燕子,抿唇忍笑,这女子。
      “你……你!”柳承辞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半晌一拂袖,勉强找回些父母官的威严,道:“不必逞口舌之能,你此刻已再无逃脱可能,还不快快如实招来,本县令或许可酌情从轻发落。”
      “大人,我逃不得,又说不得,没错,就算慕容冲是我杀的,烦请大人明示下,我是何居心啊?”
      柳承辞哼一声:“谁人不知你当街对慕容公子出言不逊,甚至以热汤将其泼伤,慕容公子对你小施惩戒,你就心怀恶念,残忍将其杀害,日月昭昭,乾坤朗朗,我身为一方父母官,又怎能……”
      “我认了!都认了!”干干脆脆一句话,打断了柳承辞酝酿许久的一番说辞,傅韶歌又是坐到了地上,将镣铐拖动的哗啦啦响:“我认了,大人快快判案吧,在下已经等不及了。”
      柳承辞来之前,从慕容恪处知道了傅韶歌之前的表现,想着她不会轻易认罪,精心酝酿了一番完美说辞,没曾想傅韶歌倒是认罪认得干脆。
      话堵在喉咙,柳承辞愣了一瞬,接触到一旁始终未开口的慕容恪阴沉眼光,想着之前慕容恪对他的交代,赶紧顺了顺气,清清嗓子郑重道:“好,你既已认罪,杀人抵命,本官念你认罪及时,判你绞刑,留你全尸,午时三刻押赴刑场。”
      话音未落,有人上前给傅韶歌套上了白麻衣,柳承辞又道:“慕容公子惨死你手,今日发丧,你且于灵前开路。”
      说罢又转头向容倾一揖:“大人难得来我执雅,却遇此等案件,下官代执雅百姓向您与燕国公大人赔礼。”
      容倾顿首:“燕国公此次本是为体察民情而来,我既身为国公使者,自然也要替国公履行义务,事情已经发生,我也想为慕容公子主持公道。”
      柳承辞道:“罪犯已俯首认罪,请大人于府中歇息吧,待臣等处决案犯,再为大人设宴。”
      容倾却抬手制止了他:“无妨,公子不幸身故,于情于理我也该送公子一程。”
      “这……”柳承辞犹豫的看了慕容恪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方道:“有大人送一程,公子灵下也安息了。”
      伴着府中家眷的哀哭,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铺满了小巷。
      傅韶歌被推到棺前,慕容恪一身麻衣,走在最前头,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容倾在慕容恪旁边走得肃穆,不时说几句节哀之类的话。手却悄悄在背后弹过来一个蜡丸。
      蜡丸里一张小纸条:“有何计划?”
      默默碾碎纸条,洒进风中,如不断扬起的白色飞絮。还能如何?慕容冲的死,多多少少也有她的责任,且送他最后一程吧。
      安葬的地点在城外的慕容家祖坟,出乎傅韶歌意料,队伍极尽所能的浩大,棺木埋葬的却分外潦草,该有的仪式全部减免,直接将棺木放入掘好的墓穴,掩埋之后立碑了事。
      傅韶歌为慕容冲烧了一把纸钱,便被押往了刑场。
      ……
      监斩台前,三人相对坐着,不言不语,仿佛在等待。
      傅韶歌跪在中央的绞刑架下,绞索垂在眼前,婴孩手腕粗细,沾染着斑驳的色泽,不知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刑场四面铸有高墙,四个角上设有岗哨,东侧开矮门供犯人及出入,西侧是一处高高的围栏,围观的众可从此处看到刑场内的情况。
      柳承辞吩咐手下将刑场内围了个滴水不漏,严加看管,傅韶歌却注意到,原本应该防守最严密的的西栏,只有寥寥数人看守。
      此时日头初初爬上头顶,距行刑时辰尚早。
      便是傻子,这时候也该看出了慕容恪与柳承辞的用意。
      若当真今日旨在将她判罪处决,大可直接将她打入死囚,等时刻到了拉出来行刑,何必早早将她带出,随送葬队伍招摇过市,再跪在这里等着午时三刻到来。
      送葬队伍里,除了那些女眷,其余的,皆是乔装改扮的的护卫,棺中也并无慕容冲遗体,若她没想错的话,真正的慕容冲早在应该的日子葬在了合适的地方。慕容冲不曾娶亲又无后代,加之平日恶行不断,死因非常,早已失去了入祖坟的资格。
      慕容恪根本查不出她的真实身份,送葬是个幌子,等待行刑是个借口,不过是慕容恪演得一场戏,给想象中的幕后黑手制造的机会罢了。
      容倾在高台上喝茶,身旁那一个叫子延的小护卫狗腿的撑着伞为他遮阳,不时拿着折扇扇风,不紧不慢的姿态看得傅韶歌也拿不准了主意,到底他在这场戏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此刻近午时,除了太阳越来越烈,刑场里一丝风吹草动也无,守卫们皆得了命令坐下休息,一时间衣襟袖子都成了最好的遮阳工具。
      仔细看却会发现,守卫们各自所处的位置,看似无章,实则排成了最便于攻击的队形,中心便是绞刑架,抬起遮阳的手,只要一翻便可将佩剑稳稳抄在手中。
      监斩台前,除了容倾悠哉悠哉,柳承辞与慕容恪的身子,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紧绷。
      绞刑架的影子渐渐的变短,已至行刑时刻,柳承辞站起身,高喝道:“行刑!”
      身后的刽子手拉过绞索,便要往傅韶歌脖子上套。
      惊变于此时产生!
      高墙四角,蓦地越下数十个蒙面人,人手一把明晃晃的弯刀,衣着打扮与那夜的凶手一摸一样。
      坐在地上打盹的护卫门一跃而起,便往绞刑架处围拢,有意无意的,留一处薄弱,等着来人突破进入,到绞刑架救人时,一举围困。
      蒙面人们往绞刑架方向奔去,看台上慕容恪一阵狂喜,立即吩咐围着看台的守卫们去协助。
      容倾不动声色的起身,往一旁挪了挪,将柳承辞慕容恪留在了看台一侧。
      绞索已套上了傅韶歌的脖子,蒙面人来势汹汹,向绞刑架而来。
      那晚杀招她记忆犹新,身体已经先于头脑做出反应,手肘向后用力击上了刽子手的腹部,刽子手惨叫一声松开了抓绞索的手,傅韶歌顺手将他的脑袋套了进去,迅速摸出贴身藏着的匕首。
      傅韶歌在等人没错,但等的不是这群杀手。
      手上的镣铐早在路上就已经被她偷偷打开,脚上的却没有,傅韶歌盯着渐渐逼近的黑衣人,心中一刹闪过无数个策略,然而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能干掉这数十个蒙面人。
      黑影如乌云般逼近了绞刑架,蓦地脚步一转……
      向着看台扑去!
      “……”她想清楚了,从头到尾这帮人的目标只有慕容恪父子,不过是刚刚好她进了慕容府,就找她来当替罪羊而已,这一群人,从来就没打算理会她的死活。
      心念涌动不过一瞬,蒙面人一套动作亦在眨眼之间。
      看台前的护卫已冲向绞刑架,论反应,论速度,绝比不上这十多个训练有素而煞气外露的杀手。
      待回归神来再往看台奔时,也只能落在蒙面人们背后。
      慕容恪方才在激动之下,此刻正站在看台边沿。
      当先一人,弯刀已挥舞高过头顶,冷冽光泽映亮慕容恪铁色的面孔。
      弯刀如镰,将要收割的,是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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