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心》晚安虫

96、亲事

　　鸾心一脚迈进晚膳厢房，心下一惊。

　　没想到阮沛这厮竟是个淤青难消的主，耳朵上的嫣红竟然还在！

　　鸾心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朝阮沛屈膝服了服，立马就落座，饮茶沉默。

　　“夜鸾心，你既是医女，可有应付毒虫的药膏？叔父耳尖殷红好几日了，说是为烟都毒虫所咬。”

　　鸾心闻言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鸾心抬头瞄了阮沛一眼，不防正撞上他那抹“瞧瞧是谁干的好事”的目光。

　　“烟都毒虫厉害，蛰一下，本王耳朵都快没了。”

　　阮沛声量放得低，蛇呲一般进了鸾心耳里，鸾心这“毒虫”一瞬就耳热起来。

　　正想招呼出尘去房中寻那活血化瘀的膏药，就间外间进来一位丽人。

　　柏染着了女装，窈窕俄罗的身段展露无遗，虽不是倾国倾城色，可一水的贵族气韵让人一瞧便知绝非寻常女子。

　　“沛哥哥，小染带膏药来了，这就替你擦上。”

　　柏染在阮沛面前活跃地像一只刚出笼的兔子，不过自进来开始，眼神就没有往鸾心身上放。

　　鸾心见她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揭开盖子，往掌心滴了几滴，一股刺鼻的药味儿顿时到处乱窜，鸾心这种常年跟药打交道的人也呲了呲鼻子。

　　果然……只见阮沛顿时一脸恶心状。

　　“小染，坐下来用膳，这药先盖上，太难闻了，涂了这个谁还能用膳。”

　　没想到阮沛对柏染那么客气，语气软软地，看来早先出尘的谍报没错，这姑娘是阮沛的青梅竹马？

　　“沛哥哥，配这药的大夫说了，这药涂上之后不消片刻，这味儿就会消失的，你闻闻我掌心，此刻都没味儿了。”

　　柏染张开手掌，朝阮沛鼻尖前晃了晃，阮沛别开头，一脸嫌恶。

　　柏染将药涂抹在指尖上，挪到阮沛旁边，两指将手搓热，正要往阮沛耳尖上抹。

　　就听到旁边一直被她视而不见的鸾心开口了。

　　“公主且慢，这药细究起来，应是一种活血化瘀的良药，当中的滁缠一味更是难得，不过这药要用的妙，最好在夜间王爷躺下之后，冰敷一阵再上药，如此方药效加倍。”

　　鸾心本不想开口的，正瞧着一旁摆饭的侍女们候立一旁，羹汤的香味正往鸾心鼻尖蹿，鸾心心里默默猜想待会儿上桌的吃食边咽着口水。

　　突然侧脸一热，果然阮沛冰冷的目光正瞪着自己，这厮真绝了，这是求救的眼神吗？

　　鸾心眼波一转，眼看柏染就要将药往阮沛耳上抹了，只得悠悠一叹，又一次被逼等罪阮沛的花儿粉儿。
　　柏染将鸾心的话当成了嫉妒她为阮沛上药的酸话，刚想刺鸾心一句，阮沛道：

　　“来人，将公主的药好生收下，晚间更衣时再呈上来。”

　　柏染只得将药瓶递给了侍女，盥手的当下，心想，这夜鸾心果然有些识医用药的本事。

　　这药是她从东渌拿来的，这药可是出自东渌制药的国手，百里襄，那滁缠更是仅东渌可以寻得的国宝级药材，她就闻了一下就闻出来了？

　　柏染撇撇嘴，不过她一副清高样，做给谁看呢？还不是一口的酸话……

　　柏染转过头来更鸾心眼神相撞，一脸的得意，鸾心无奈地半翻了个白眼，心想阮沛真是个软蛋！

　　不好当面拒绝女子就拉她当挡箭牌，可没那么好的事儿！

　　侍女们将饭菜羹汤摆好的时候，鸾心已经饿的不行了，撇了眼阮沛，见他刚要下箸，柏染又传进来好些吃食，还都是她自己亲手下厨做的，哎……

　　鸾心又生生等了一炷香时间，柏染将做的羹汤样样显摆完了，鸾心已经顾不得规矩了，抬手就捡了跟前的芙蓉糕。

　　入口的刹那，鸾心才觉得自己半条命回来了，明明是来吃饭的，偏偏对着一水的可口吃食饿了半天。

　　鸾心撇了眼旁边的薛郯，这小子也给饿坏了，比平常吃的更狰狞。

　　鸾心无可奈何的撇撇嘴，往他碗里盛了汤，使了使眼色让他悠着点。

　　柏染伺候阮沛用膳的样子，倒是十分雀跃，一旁立着正经担着布菜差事的若烟，这两人一静一动，看着有些尴尬。

　　阮沛倒是跟寻常没什么两样，用膳的时候面无表情，甚至冷冰冰的，鸾心觉得阮沛恐怕是全天下少有的吃东西的时候会看起来不高兴的。

　　鸾心自顾自吃着，留神帮薛郯布菜，这小子，这几日上火，嘴角都烂了，还盯着那些个味重香辣的，鸾心冲他皱了皱眉，将他盘中的自己夹的菜捡出来，示意侍女换了杯碟，往他碗中盛了莲子乌梅粥，另夹了些清爽小菜，悄悄道了一声：

　　“今儿这些吃了就算完了。”

　　薛郯歪了嘴，一脸不满足。

　　阮沛见薛郯嚼着莲子乌梅的样子，心里不舒坦起来。

　　“本王听小染说，簌仙药馆的掌柜还没将药材装箱存好？怎么可是商队出的价不入老板的眼？”

　　阮沛见鸾心正小口嚼着一碟小食奶酥，进食颇香,方才又是一副迫不及待持箸夹菜，胃口上佳的样子，内心更是一阵酸爽。鸾心落了箸，漱了口道：

　　“东渌商队出的价很好，只是……”

　　鸾心见此刻柏染也落了箸，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颇傲，这小姑娘心实得很呐，阮沛的情妹妹们都这样吗？

　　鸾心想起此刻远在映天的王蔓凝，王蔓凝幸好是大户嫡女，又嫁给了阮沛做正妻，身份稍微低一点或者夫君稍怠慢一点儿，这样肆无忌惮揭露自己过分养尊处优背景的眼神恐怕早就消失了。

　　阮沛这厮其实对女人还是有风度的，从不曾怠慢谁，鸾心想起六王府女人们的吃穿用度，从嫡妃到侍妾，从没被见风使舵的奴才怠慢过，阮沛这人表面上对王府的事情不上心，其实恐怕是加倍的约束过下人的，鸾心思绪万千，嘴上却道：

　　“只是医馆的老主顾已经为一些药材下了定，臣妾已经吩咐掌柜尽快将下定的药材摘出来，过两日就托人请商队的过来装箱。”

　　鸾心根本还没吃饱，为了搭话不得不漱了口，瞧着满桌的佳肴，恨阮沛恨的咬牙切齿的，这厮故意的。

　　“沛哥哥，这么快就用完了？你还没尝我做的花盏银耳呢，快尝尝。”

　　柏染本想奚落一下簌仙医馆办事拖拉，见阮沛接过若烟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忙着恨若烟一眼，倒是把鸾心的话搁在了一边。

　　“折腾了一桌菜，公主辛苦，剩下的菜让薛郯吃，那小子一张口跟饕餮一般。”

　　“谁要给他吃，三天没吃饭似的，暴殄天物。”

　　柏染白眼儿一番，两手抓着阮沛袖口撒娇，鸾心找准时机，赶紧告退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后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用看鸾心也知道，阮沛肯定给了她好大一个脸色。

　　“岳丈大人有一个提议……”阮沛顿了顿，见鸾心果然停下了脚步。又道：

　　“岳丈大人欲命年王爷前去东渌，求娶东渌柏染公主为太子妃。”

　　鸾心猛地转过头，见柏染公主正小口饮着一碗杏仁露，那碗杏仁露被盛放在琉璃碗中，碗沿上柏染的纤指微微一颤，双目却低垂着，辨不清脸色。

　　关于这个提议，她肯定比鸾心先知道，鸾心甚至能瞧见柏染嘴角一掠而过的一抹讥笑。

　　千万别小瞧任何一个皇族贵女。

　　柏染抬起头跟鸾心对视片刻，满眼的若无其事，跟方才的天真娇矜判若两人。

　　鸾心回到房中，一阵气闷，歪在榻上，让出尘去厨放要了参茶来饮，出尘将参茶端来却只能侯在一旁，鸾心一副发呆神游的样子，出尘不敢出声打扰。

　　父皇的这个提议是什么意思？东渌公主？还有阮沛说提议？

　　这是父皇娶儿妇，为什么要跟阮沛商量？

　　鸾心脑子嗡嗡作响，就这么呆坐了好一阵，猛地起身，倒把出尘吓了一跳。

　　“你去告诉韦敛，让他带话……就说……就说本宫亲自煮了鱼羹作王爷的夜宵。”

　　出尘将参汤递了过去，应了一声。还没出门就见阮沛大步跨了进来。

　　“鱼羹味美，就是不顶饿，再来几个配菜，有劳娘子，为夫等着。”

　　阮沛轻车熟路的往贵妃榻上一横，心满意足地打了好大一个哈欠，鸾心按耐住心中的烦躁，风风火火地往厨房赶去。

　　“公主，要不然让厨娘来，您瞧着就行了，这群芳馆的掌勺堪称国手，弄几个菜不消一炷香时间，方才晚膳您也没用多少，歇着呗。”

　　出尘这几日伺候鸾心沐浴，发现鸾心骨骼越发凸显，清瘦了不少，一来不惯北境吃食，二来自从出嫁，鸾心忙着在王府和药馆之间周旋，实在费心费力，回想公主尚未出阁的时候，那舒坦日子和现下一比，出尘每每想到这个就哀叹连连。

　　“算了，这群芳馆可是阮沛的地盘，厨房的掌勺的手艺恐怕阮沛早已知晓，若是让他尝出什么，待会儿又变脸，我真再懒得跟他纠缠。”

　　鸾心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阮沛极为挑嘴，变脸又堪比翻书，实在烦人。鸾心只得吩咐厨房准备了食材，沉了一口气准备亲自掌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