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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水乡彼岸 ...

  •   夏末,雨已经强弩之末,虽然不停,却再没有那磅礴之势。早上起来吃粥也没几口便再也咽不下去了,落地窗外的府南河晨起的人摆着手荡着身,不知自己老时还能有几个人是在身旁的,想到此处,不自觉心有所伤,这几日她不曾归家,和牧然闹得极凶,一味要和他就此甩开手,起先牧然还求饶不肯,谁知昨晚竟说出另一番话道:“股东正闹的起劲,你也这样不依不饶的,虽是我的错,可也看到我现在里头外头一锅粥了,好歹让我宽一头,那还这样想,干脆也和这些股东一样吧,散就散了,只是我们两个先把公司的事儿了结了,我承诺从此时此刻只把你当同事伙伴,先好好把这边办公室散了,该安排到兰州去的就先安排,该散的就先散了,然后那个时候你还想着我们也就这样撒手,也随你的愿。”她心下便凉了,只道男人的心是狠的凉薄的,抓住她那软肋便是一顿乱锤,想起萧蓬所言,竟自个思忖出其他意思来,果然牧然有恃无恐的并不是她索求的独一无二的爱情,而是那失却协理之权便是失了那根弦,一旦断了,便是真的断了。转念这样想,又念起他的难处,虽然现如今已然不是情人爱人,却还有一层关系好歹要护住,也心疼起他这几日白天要和股东商谈关闭公司的事儿,又操心她是不是眼睛还疼,去买了眼药水,却不知什么合适,只得随手挑了四五样送来,也低眉瞧她怒气是否消了,虽不敢似以往那样死赖混耍一番,却还是傻笑逗趣想让她心宽些,这么哭了几日,虽也商量怎么闭门,却实在是劳神,人有些眩浮,突然疑心她自己究竟是谁,为何走到如今这一步,如何就爱了这般轻挑的男人,起初都遁去无迹可寻了,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没几人看得透彻,那般模样的才子也多和什么道仙尼姑添香倚纱窗,只盼牧然是那淳于棼烧指头求原谅,到底还是知道她的好,也终究是离不开的。如若现在这样不依着他,今后也难如愿。她冲进水雾中,心忿难消,知道牧然柔肠绵绵,不是她说断就断的,也知他现在正是里头外头火烧炕跳脚,自己这个时候如若还耍小女子的脾性,一则自个落个妒妇痴狂的名,二则也悖逆了自个的性子,想起这许多年虽说公司没什么大规模,却有幸和萧蓬这群人心往一处使,突然间就这样散了,她也不断叹气,想着这世间无常才是正常,不免也心疼起牧然,他那个心头张狂劲儿也因纷纷扰扰纠纷不断日渐疲惫不堪,这几年她顾里牧然顾外,凡事两人有商有量,原本牧然还有意想要留下成都中心几人,不曾想看叶湑下了要离开的决心,也觉得没趣了,干脆下了断言,今日这主意便上了日程,此刻她反悔也无济于事了。洗完澡,想躺会却接到牧然电话说,姚夭打来电话斥责他好一顿,所以约了姚夭一起吃午饭,所以也让她赶紧收几件衣服就过来,这几日都要在楼下的茶楼商谈关门的事儿,她是必要全程参加的。叶湑只问道:“姚夭那嘴估计没说什么好话,你怎么回的。”虽然他全知道那刺探是姚夭,有些窘,只轻声道:“不说这个了,现在还在谈话,她到了你就和她先在大厅点菜。”叶湑不语,她想那姚夭并没有叱他,心想着这丫头是个滑头,以往那些誓都是假的,不过幸好是个讨巧的,要不然还不知牧然要愧成那样儿。于是,临出门时给姚夭去了电话,只说了中午你老大知你陪人费心要请客,其他的概未说,姚夭云里雾里不知何意,却也不好推辞,也就想着看着两人的面,或许是怎样的境况也就明了。
      她挽起发,就是那浓卷雾染的,那灼灼的眼睛里少了精彩,牧然三天两头也不见人,她只顾着查账,一一清算,人也都渐渐遣散了,办公司突然冷清下来有一种眩晕的苍凉之感,丝竹起音,锣鼓中喧,到尾却是佛语缭绕道破这惶惶然人间,她仿佛置身与此,处处都那般巧取应和,外面流光溢彩,更加显得她没个抓牢,双脚悬空坐在秋千上荡着,这时打电话给牧然却也不能。这时她才想起还未吃晚饭,和莫辞按以往才通了电话,他说自己在外讨了一顿同事的饭才吃完,准备回住地休息,估摸着还可能要邀着一票人到他房间开会,各经销商今年生意好过往年,不过却也是多囤了货,要跟着店庆做一些活动好消存货,这几年渠道做到全国,盘根错节最为复杂却也最为兴旺,不过搅扰劳神的事情前后脚跟着,虽然这几年稍好些,回家和在家的次数时间也多起来,叶湑常取笑他说道:“自个过着是寡妇的日子,享得是衣食无忧贵妇的命,总是少了一样。”莫辞不好抱怨,也只回道:“我是敲着木鱼的和尚,四处化缘可得那巧缘,进的那小姐闺房结一世缘。”叶湑苦笑道:“终究还是少了一样。”莫辞不解,不答话。叶湑道:“也要先还了俗,才进的那门不是。”现在想来,叶湑却成了那敲木鱼的和尚,一脚踏进红尘,而另一只脚却搁在了佛门里想得那清净,只是这个愿太大了,也应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话儿,她一人懒懒的收拾桌关了办公室门下楼,索性回家喝点酒散散寒,这大夏日的却不知从哪里窜来的寒气,惊得她全身抖得如筛子,汗水早已渗透了背后薄衣。车出楼便是云蔼遮蔽的夜,灯火不是一处的,是闪着落在路上的,她终是感到热浪滚滚而来,扫去皮肤那一层寒,于是敞着车窗,一径便到了牧然家门口的十字路口,她心下并未多想,车已经拐进去,她少不得慢行贴着路沿,错过后来车的空间,想着这个时候该是牧然下课的时间,或许会和他不期而遇也未可知。虽她并不是好耍这样突袭的,不过现在的她怎么都不能和以往比,自那日牧然甩了那句“今后就是同事”,她便觉得话不知该怎样回,就算同进同出也不似以往亲和,况且他现在一心扑在考试补课上,就算是两人一处做事,她也竟不知手该怎么放,事儿虽然办得顺遂,可唯独他眼中淡去的光景,而一眼对上的亦是公事公办的叶湑,心下也顿觉没趣,不曾想,这情褪得令人寒颤惊心。她心里为此忧虑了许久,回思一番,却毫无头绪,难道就只是因她冷面冷眼说了那句‘分手’,或是她对他和那姐姐爱来爱去让他愧见她,心下有了芥蒂,只怕是这个缘故,伤了他雄傲之气便躲进书堆去了,公司也因诸多原因不得不走这关门闭户的路,而自己却又在这个时候和他不对付,所以离她之意便有了。心下动了气,恼他就这样决心甩手了,连个劝慰都没了,如果是以往人都不知慌到怎样,不是又劝又哄,虽然她并让牧然做出格的事儿,以往和解,也只不过气不过一两天就算了,那是不安平静的爱情,有时反抗,有时懊恼一会儿,有时妒火烧得出难得趣味出来,却不知现在倒养出他出离独绝的性子来,这是被女人宠坏的缘故。她看不见牧然房间,那高层叠嶂隐蔽在河对面的窗,并不在这临街,就算能盯着也是见不到人的,她将车停靠在树荫下,混想着是否还有可去之处,竟是没一处可去,这方才想起,这么多年来她与牧然从未独自出游过,一次都没有。牧然是狠毒的,从未给过她泄洪样儿的肆意,只怕越纵越得势,收不回来,便从未允过两人旅游,则是混当出差做了那蜜月的私游。现在叶湑嚼出味道了,她不知该恼还是该怨,恼了去闹一通,落得个女人只知混闹不顾大局的罪名。她心下越发觉得无趣,转头去拿车,看见门口站着个人,那姐姐歪头贴墙,犹如盘旋空中捕猎的鹰隼盯着那大门。她后脊一阵发凉,她把自己归在那背影争宠的女人堆里去,掐酸吃味的相互攀比、忌恨,撕咬在一起,如同一幅阎罗殿的画,面目可憎。哪里还是什么闭月羞花的美人,成了那女鬼般的饿殍在啃噬着无尽的欲念,叶湑耳际高昂号角声响起,咚咚敲着,指尖抠进肉里,她的身子厌着在树荫下呜咽难抑,闪进一旁的巷弄里,差点和对面而来的两人撞个满怀,只见一个黑影护着身后的人,她看明白了,是一对恋人,只是挡在她面前的男子满眼惊讶,她只站在那里笑,活生生被这样的一对璧人洗了眼,也硬生生劈开了混沌。她断不做那长发齐肩姐姐般的女人,只苦着女人的爱给了一个人,渴着也能得一个回应,谁知在这个世间并没有什么真情真心,多的是新欢旧爱,只是还未等到旧爱哭,便已经闻得新欢饮泣哽咽了。她昏昏地对那对情侣道声“对不起”,不觉中走到了河岸边,回望便能寻到牧然的窗,只是那一片黑。她的唇边还尚存着一丝温度,在这浑天热浪不散的夏夜里,并不顾念地上的人仍是添柴加火,好在河水不断,有些凉意,她装作等人的模样徘徊着,心下有了现实的打算。她自言自语道:“我要填了那坑,镇住那作妖的水患。”她侧眸看着河水隐着光,想起前几日这河涨水没过这岸,那个时候她的心也是满的,现如今却随水褪去了。如那未启开的酒,你还能想着那味道,有无尽的空间,寻得了,探着了,日子久了便也渐渐无趣起来,只是不得不喟叹男人这兴致总是与女人不同频,不同频倒也罢了,为何男人偏又左右逢源招摇过市,究竟是喜那被他人仰止艳羡,还是喜那驯收人心得趣的欲情故纵,她分辨不清,只盯着河水哗哗流过去时泛起的涟漪,想起了萧蓬,拨通电话问道:“这几日你还在做那辅导员不成。”萧蓬意料到她终究会问这个事儿,于是不慌不忙道:“下周就结束了,我这边找了借口推脱了,那件事我也知道了,只是想着如果便这样撒手不管,终究太功利了。所以我推到下周。你那个事儿我留意着哪,等着你来问。本也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只不过想着一句话,有些不好说。”叶湑心下知道情爱之事托给这样耿介的人是不合宜的,遂半遮半掩告诉萧蓬道:“记得你那日离别时的话了,只是有些事儿真是掉进去容易,看清楚难,你也是知道我的,重情重义,伤也只得伤自个,伤不得人,所以如果真是天作之缘,我也早该撤回不做那讨人嫌的人,剩下的就自己吞了咽了,只是你知道牧总这个人,大事精致小事糊涂,现在公司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虽然都已经确定关门闭户,可是散后的事儿并不是那么简单,这个时候如果他又那么糊里糊涂缠进这些有的没的,我难免也要混淆其中,这个时候要留个清醒的人,不念其他的,这个时候不能丢着不管,还有那么多要安排的人,如果只是情爱之事,我也只捡这一头死心罢了,但牵扯了这一头,总该是要梳理清楚才行。”萧蓬叹气道:“幸亏你在他身边,其实,他也是明白的,只是却也是个糊涂人,所以还离不得你。我看那姐姐似乎还有不平,不过牧总倒好像是转了风向,只是她似乎还未缓过来吧,所以最近似乎在做调查,看样子一时半刻是缓不过来的。”叶湑眼前浮现的那背影再次像挂着金缕衣衫的虚无之物,都说女子多情,可谁晓得,女人无情起来却最是无情,只是这无情却是挖心呕血锻造出嗜血杀人的血刃,夺命不算,夺得是横流缠绵的恨,她并不愿让这般的龌龊填埋了那缺口,纵使现在那缺口越撕越开,她仍然死命在那里撑着,先前怕的,突然间从脊骨窜起来一股麻酥酥的热浪,在这河水的细声流声中,铺满全身,就算她与那姐姐死命相缠的并无二致,她也要蹚过这河到那彼岸。她不禁喟叹道:“转性,这是不能吧,他最近没那样的心境,这样也好,总是要好好处理正事。”未等她说完,萧蓬便嗐声跺脚道:“你们两人如能这样水自流不涨不退自然是最好的,只劝你情深不寿这个道理你也是懂得,找机会我会和牧总闲聊一下,人人皆只是说笑,只顾着看个热闹,也不会真的上心,你无缘无故去做那善后的人,也要有人记得好才行,牧总至少是个明理的,反倒是你,需要看开些。”叶湑听着,话便止了。转身回来时,那门口哪里还有人,突起的蝉鸣震耳欲聋,她惊得心上似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不是什么碎了,是窒息到没法子喘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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