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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

      眼瞧着天气越来越热,陈念腰上半截子的伤也不见好。

      那日陈念发了疯似的用棒子打死了两个小厮,却又被关了柴房。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大长公主这一薨,反而没了功夫再去管他们,明姐从尹府偏室里逃出来还顺带把陈念也拎出来。

      两人这才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想来也讽刺,小巧不过七岁,被尹府那帮人一棒子撂死了,陈念明姐二人挖了坑,把这个小小的尸体埋了。而那大长公主,足足折腾了四五十日,这才大张旗鼓、满城白幡哄闹着送葬了。

      陈念背上的伤还没好,起先是发高烧,全身都滚烫着,明姐在他背上敷了厚厚一层草药,这才慢慢退了烧。可是背后伤口太大,一时间难以愈合,发了脓,溃烂不止。明姐只得忍痛拿了那把弯刀,在火上烤了,一层一层刮了那腐肉。

      陈念恨不得亲手宰了尹府大小姐尹沁。

      他们三人本是一个戏班子里的孩子,班主死了,戏班子也散了,他们三人虽无血缘关系,倒也亲近得很,便来了汴京做些唱戏的营生,加上明姐在会些翻高头的手艺,这两年倒也免受了风寒饥饿。明姐每回也不会取太多,多不过半旬吃食的银钱。

      这回到主家府上,实在是有些冒险了。

      明姐本想着过两日再去试探一番,可尹府的守卫实在森严,而她恰好觅得一知心人,那人是听戏的时候认识的,明姐与他私定终身。

      可惜那人家境贫寒,她决心带了丰厚的嫁妆去帮他一把。只得出此下策,趁着唱戏的空挡直接去了尹府外头瞧着最华贵的珠楼。

      里头也是处处奢华,单是那盏裹了半截桑丝的琉璃灯就足够他们一年的吃食,没想到甫一进去,就听屋里的猫叫的厉害,顺手敲晕了那猫。刚开了箱柜,又听得屋檐上脚步踱动,只得先藏进去,只听木匣中一声脆响,怕是什么玉碎了。

      屋檐上声音渐小,明姐忙退了出去,没想到才到了河边,便被尹府那护卫给截住。

      小巧也因此丧了命。

      “明姐,你莫要悔什么,都是尹府那大小姐太狠毒。”陈念瞧着明姐终日恍惚着,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明姐只是给他上了草药,把这间荒废的草屋拾掇了。

      陈念也是急,可半截腰还是烂着,爬起来也甚是费力,只得在心里把那大小姐给搅成了泥,吞吃下肚。

      ——

      过了四十九日,尹沁终于活络了一身筋骨,人也快活起来。

      铁骑将军王栋要本应丁忧三年,因着是武将,只需守孝百日,常年跟着舅舅在边关的尹澜也回来了,王氏整日都堆着笑,也不顾身上的一身素服。

      尹沁与尹澜并不熟稔,尹沁幼时尹澜就去了边关,这么些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倒是与她不是一个娘生的二哥尹治关系倒是很好。

      尹澜回来那日,连尹府也没去,直接到了公主府,与王氏相拥而泣。尹沁瞧着他哥,身量又长,胸膛又壮,少了那一股子新鲜气,沧桑得很。尹澜倒是亲近尹沁,两只手一用力,便把尹沁提溜起来,像小杏提溜着那只白猫。

      尹沁甚至能闻到她哥身上那股子风沙味儿,想着边关绿眼珠子的女郎,尹沁挣扎着下来,问:“大哥,那绿眼珠子的女郎你何不带一个回来?”

      尹澜揉乱了她的发髻,答:“你说我这回是为什么回来?”

      尹沁这才捂了嘴,快马颠簸的厉害,确实不好带。

      尹沁又问:“你们冬日里可光脊梁?”

      尹澜那食指弹了她脸蛋:“冬日里裹着羊皮子都冷得哒哒擞。”

      尹沁瞪大了眼睛,王氏听不下去了,招呼尹沁先去歇着,说自己要与尹澜说些话。

      小莲带了尹沁下去,之前那档子事尹沁倒也不放心上,仍住了珠楼,只是辞了那果珍斋和李锦记的掌柜的,说是这段时日着素服茹素斋,不必过来了。

      期初尹沁并未觉得不妥,可眼瞧着日头大了起来,绫罗纱缎还是去年的款式,又瞧见旁的贵女已经穿了新的样式,不免有些烦闷,只叫小莲往那素纱上刺了些花鸟,总归是要与旁人不同的。

      眼瞅着到了伏月天,珠楼早就换了去年的水竹凉席,冰却迟迟没送到,尹沁不由得燥起来。

      珠楼里蒸了一夜,晨起边去了王氏那儿。

      “母亲,今年的冰可用得了?”尹沁随便系了窄绣裙,到了后院正厅。

      王氏隔了屏风说:“你那楼上通风得很,早早地用什么冰,小心你那身子骨。”

      尹沁堵着气:“今晚我睡冰窖里得了。”

      王氏这才起来,小栀撩了帘子,尹沁瞧见王氏一身素衣。

      “别院前些日子抵给交引铺了,连着里头的冰窖一同抵的。”王氏不紧不慢说着。

      尹沁这才一惊,府上一落到这般田地了?

      一张小脸哭丧着:“珠楼呢,珠楼可也一同签了契?”

      王氏白她一眼:“你那楼自是没事。”王氏挥了小栀退下,把尹沁叫近了说着:“原是上头正活动着,你父亲这段时日需避一避。别想些子不相干的。”

      尹沁这才收了两缸眼泪,也不扯再扯什么贵女珠钗之类的琐事了。

      还没清净两日,外头便生了事端。

      元左仆射家的小子元保竟在死在了花月楼,元左仆射一张老脸沾满了涕泪,仵作细细瞧过之后,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他立时不哭了,整张脸扭着,拾了地上倒的瓷瓶子,一下撂到老鸨的头上。

      那一下竟没砸死,元左仆射又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拖着老鸨从二层直接丢到了窗外头,直接扎在下面摆的铁犁上,捅了个对穿。

      马行街上全淋着鲜血,乞丐倒也不怕,把她头上的金钗全摘了,正准备捋镯子呢,军头司里的人已经过来了。

      元左仆射蓦地醒过来,看着自己满手地血,趴在地上抖个不止。

      好歹也是皇帝左膀右臂的人物,竟成这个样子,军头司赵幸一把扯起他,先请回了军头司。

      至于他儿子元保是因何而死,估计半个汴京都知道。

      “马上……”

      最后一个“风”字还未说出口,小莲忙伸手捂了尹沁的嘴,只瞧着她两个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

      “小姐小点声。”小莲忙说道。

      尹沁使劲点了头,小莲才慢慢放了手,说:“小姐在外头万万说不得,这都是丫鬟们听人说道的。”

      尹沁又是惊又是奇,平日里都是从戏里听说的,这回到找着现行了。

      “这元保还未及冠,玩的到不小。”尹沁嬉笑着,给自己倒了杯碧螺春,君山银针倒是很久未喝到了。

      小莲又挂了脸:“小姐,这事说罢之后就莫要再提了,叫别人听去了,又要想着法子编排小姐呢。”

      “我晓得。”尹沁仍是笑。

      尹府正厅可不似珠楼这般快活。今早上朝前听了这事,便一直提着心,早朝皇帝没提,下了朝,尹闻就叫了王氏一同商议。

      元左仆射老来得子,平日里最疼这个元保,原以为前些日子狠狠打了一顿,便能安生些时日,未曾想,才过了一季,便又如往常一般四处寻花问柳。

      眼看就到了农月,元左仆射的朝事又多了起来,还未来得及管教儿子,人已经没了。元保的事自是牵扯不到尹闻,可朝中谁不知,元左仆射素来与尹闻走的近,现下左仆射要倒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尹闻这边也不得不兔死狐悲。

      想到这茬,尹闻伸手狠狠往那梨花木的桌上一拍,玉扳指震成几半,划破了手也浑然不知。他刚入仕的时日确实靠着与那姓元的交好,但已经这么些年头了,早已是分崩离析,只算是在明面上过得去,现在姓元的下了水,倒也非要拉他一把了。

      王氏忙道:“老爷也消消火,再不济,咱们还有澜儿呢。”

      尹澜已经作了副将,到底也有了一官半职。

      “就算当了将军又有何用?”圣上重文,这是峪朝做官的都心知肚明的事。

      闻言王氏也叹了气。

      想到澜儿,尹宰相倒有了主意:“沁儿可是快要及笄了?”

      王氏一听,变了脸色:“老爷是想……”

      尹宰相低头抹了手上的血,说:“朱平章事家还有个小子,倒也不错。”

      王氏皱了眉头,并不接话。

      “那小子虽是庶出,倒也周正得很。”尹宰相掏了绢帕细细包住拇指上的伤口。

      “朱平章事单是儿子就有八九个,就算那是个小的,又能得了几分好处?”王氏正了脸色。

      “能跟平章事结个姻缘,倒是尹府的高攀了。”尹宰相自顾自说着。

      王氏见尹闻已经自作自地打了主意,便沉下脸说道:“那珠楼的死猫,老爷可还记得是为了什么?”

      尹闻霎时瞪大了眼:“你……”

      王氏收了袖子,头也不回,出了正厅。

      “叫刘管家过来。”王氏跟小栀吩咐。

      刘管家到后院正厅的时候,王氏正闭目养神。

      “农月之后老爷可有禄粟进账?”王氏问道。

      “往常都是六百贯,歉年少些,丰年多些,也不差多少。”刘管家答。

      王氏点点头:“你去把库房里头,我来过来的东西清点下,一会儿报于我。”

      刘管家应了。

      到正午,外面日头正毒,库房里头也是蒸得厉害,刘管家进去走进去瞧了半响,慌了神,王氏的嫁妆竟全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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