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幽优南山

5、5

　　“谢氏书铺也能借书啊？有什么借记卡吗？”苏奶奶一听，愣了一下。这谢氏书铺在小镇本就不打着盈利的念头了，可是现下还允许借书了，那这谢氏不就是做慈善了嘛？
　　“没有的，不过谢先生做了登记了，问清楚几日还就没别的了。苏奶奶，这书铺不可以借书嘛？”林素有些好奇，难道自己是第一个去借书的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小镇上的确没有人家是去借书的，谢先生冷冷清清，又是个很有文化的，谁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而且谢氏开的书铺，除了卖卖城里学校要求的用书能赚点钱，其他书其实一般不怎么卖得出去，更何况有不少人也去看电子书了，再去借书倒是有点为难好像在做慈善的谢氏了。”苏奶奶边给林素收拾书桌，边讲谢氏书铺的好。
　　“那我这样，会不会让谢先生为难啊？”林素吃着嘴里的鸡腿，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这么看来，自己脸皮是真的厚了。拿自己在城里养出来的节俭和“适当占小便宜”的功夫，在民风淳朴的小镇上过得游刃有余，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既然肯借给你，应该没事的。素丫头，你也不用想那么多，说实话，谢氏书铺里的书，其实都不大能卖出去，踏进去的人都没几个，你时常去借书，倒是能让谢氏书铺有点人情味儿。”苏奶奶收拾完桌子，又坐回来等林素吃完。“小谢也是孤独的，每天都只他一个人来来去去，在小镇上也没个朋友。镇上的青壮年都去城里打拼，他是倒过来了，在镇上有些格格不入。原先他刚搬来，镇上的人都好奇得很，哪有青壮年不努力拼搏的，尤其是一个外乡高学历的人还跑到小镇里来。后来谢氏的管家说要开书馆，特意去小谢家请了他去，镇上的人这才渐渐认可他，接纳他。现在谁家孩子学习有问题了，家长甚至周末还都回镇上请教小谢。”
　　“苏奶奶，您说谢先生是外乡的高学历的人，那您知道他来自哪里吗？”林素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些苗头了。昨儿晚上苏奶奶还说不太清谢先生的来历，现在自己絮絮叨叨倒是能说个七七八八了。
　　“好像是什么满洲城啊？我听容老板说过的，很繁华热闹的地方。好像是满洲城读完的博士，听冯瑶瑶爸说，是个学物理的博士，厉害着呢。”“那苏奶奶知道他再之前来自哪里吗？”林素放下筷子，略有些激动地追问道。“这谁能知道啊，谁都没问过，冯瑶瑶爸还是带瑶瑶去问问题才聊到的这个。”林素感到有些可惜，但也知足了。他竟然在满洲城读过书，也不知道是什么学校的博士，要是知道，说不定还能打听到！“苏奶奶，您知道谢先生全名叫什么吗？”“素丫头，你怎么老想打听人家小谢啊，莫不是真看上了吧~不知道他全名，就知道姓谢。”“没有没有，就觉得有缘分，我也在满洲城读过书，哈哈。”林素不再问什么了，帮着苏奶奶收拾完碗筷，就送苏奶奶出门了。
　　林素拿了衣服去了浴室，等放出了热水，站在淋浴下，热水浇透了脑袋，这才恢复平静。看似什么都问出来了，实则什么也没有。既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读的博士，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更可笑的是自己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连苏奶奶这么爱八卦的老太太，都对谢先生知之甚少，看来这谢先生，实在是个迷啊。
　　洗完澡，林素坐进了网上买的桑拿袋里，边敷面膜边蒸桑拿。
　　当初在满洲城，自己认识的谢兄，叫谢崇生，是从富安来满洲读研究生的。自己能认识他，是因为他当时住在了自己的对门。当时林素和许慕芯就暗搓搓地想，这人家里肯定有点钱，不然哪能放着学校宿舍不住住外头啊？有一天，许慕芯忘了交水费了，林素洗菜洗一半的，出租屋里停水了。林素无可奈何，边打电话给许慕芯催着交钱，边去敲了对面的门。谢崇生打开门，看着穿着围裙举着小葱的林素，一下子就笑了。林素意识到自己的烟火气把对门这个穿着洁白衬衫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书生冲着了。“姑娘这是想请我去吃饭吗？”谢崇生主动开口，缓解了林素的尴尬。“啊，不是不是...啊，其实也可以...那个，请问我可以借一点水吗？我家里停水了...”林素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请求。“哦，可以的，你怎么接水回去呀？拿手吗？”谢崇生笑容更明显了，自己也搞不懂面前的小姑娘怎么那么害羞。“不是不是，我回去拿个桶来！”林素刚想回去，就被谢崇生叫住了，“你还有几个菜啊，干脆到我这里来洗菜烧饭吧。”“这怎么好意思，不行的不行的。”林素心动了，自己就洗了几颗小葱，其他一个都没洗呢。“没事的，作为报答，今天多做我一份饭可好呀？省的我今晚自己煮粥了。”林素抬头看着谢崇生带着笑意，清秀温和的面庞，心里一动，这笔交易可以说稳赚不赔！
　　等林素把菜和锅都搬来谢崇生家，才发现，他家根本就没有天然气，连灶台都没有，就两个内嵌式电磁炉。“抱歉啊，我家里没有火，要不你将就一下，用我家的锅吧。”谢崇生看着林素手里黑乎乎的炒锅，再看看自己的料理台，实在有些忍俊不禁。林素点了点头，边打量谢崇生的厨房，心里边感慨，我的妈呀，这真是清爽自然啊，瞧瞧这格局，瞧瞧这摆设，瞧瞧这厨房窗户外的景色，这才是一个配得上电磁炉的厨房啊！想想自己和许慕芯住的房子里的厨房，完全就是为凑顿饭而存在的，能看的只有常用的地方，柜子里都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好久没收拾了。惭愧惭愧！
　　“这里是调味料，要用什么你拿就好了。我在这里帮你打下手洗洗菜。”谢崇生给林素指了指油烟机边上的柜子，提醒道。
　　林素余光中看到身边的男子，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家居裤衬的他腿真长。发型清爽干净，身上还有清新的洗衣皂的味道。洗着菜的手，在绿叶里显得白皙，骨节分明。低下头摘着菜，丝毫没有许慕芯摘菜时的不耐烦和抱怨，这真是美好的一个少年啊。等等，不是少年，他比自己大了两岁，应该是，哥哥？
　　“对了，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谢，名崇生。你呢？”谢崇生把手里的菜滤了一遍水，递给了林素。
　　“我叫林素，素昧平生的素~”林素接过盆子，放到了一边，有些不敢直视谢崇生的眼睛。
　　“叮叮叮！叮叮叮！”林素放在椅子上的闹钟响了，15分钟过去了，面膜敷完了。想起刚才蒸桑拿时回想第一次见谢兄的场景，真是有些温馨有些好笑。林素把袋子拉开，插头拔掉，又去淋浴下把汗冲掉，穿好衣服，吹干头发，才出浴室。
　　林素熬到了凌晨2点，才把下午没看完的书给看完了。看完后，林素有些懊悔，实话说，这书并不值得熬夜看完，看着镜子里眼下有乌青的自己，实在是，亏唉。
　　林素睁开眼，摸过闹钟一看，已经中午11点了。林素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穿好衣服，冲到洗漱间去收拾收拾自己，抓过钥匙就往苏奶奶那儿去了。诶呀呀，差点睡过头，自己可答应了苏奶奶要去摘菜的。
　　“苏奶奶，我来迟了！我睡过头了~”林素站在苏奶奶书房的窗口和屋内摘菜的苏奶奶打招呼。“容老板你去给她开个门。”苏奶奶转头看着书房窗外的林素，笑着对容老板说。
　　“你好呀，我是容栖成。”林素刚想喊苏奶奶好呀，结果竟是容老板开的门。“啊，容老板，您好~我是林素。”“别站门口了，快进来进来，屋里暖和，别把风灌进来。”苏奶奶把菜篮子送到厨房。
　　林素有些拘谨，原来这穿着一件藏青色长衫，手戴佛珠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就是容老板啊。“别拘着了，容老板你给素丫头倒杯茶。她就是那个你赞不绝口的绣娘。是不是很年轻啊。”苏奶奶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素，觉得还是让容老板解围比较合适。
　　“哦~原来是你啊！久仰久仰，林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绣样的品质赶得上经验丰富的老绣娘了。”容老板给林素倒了杯茶，嘴里慢条斯理地夸赞道。“哦，没有没有，可能是我绣起东西比较慢，容老板给我的任务也比较少，我才能一心一意绣作品~”林素哪敢当，这是商人，一句话里危险呢。“哈哈，别谦虚，优秀的人就应该得到夸赞的。”
　　“你们别说客套话了，来来来，一个过来帮我洗菜，一个来炒菜。丫头，你别看容老板像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其实烧饭可好吃了！”苏奶奶听不下去了，只得让这两人找点事情做做。
　　林素站到苏奶奶边上：“苏奶奶，您和容老板关系很好呀~”“对啊，是挺好，他没事会来看看我。”苏奶奶磕碎两个鸡蛋，开始搅拌。“林姑娘，你吃辣吗？”容老板的声音从料理台后面穿了过来。“我吃的吃的。”林素下意识地回答了。“啊？素丫头你吃辣啊？我看你清清秀秀，皮肤光滑雪嫩的，以为你喜欢吃清淡的呢。”苏奶奶愣了，合着这丫头吃辣啊。“不是很能吃，嘿嘿，就少吃一点可以的。”林素也有点愣，原来是自己从来没有和苏奶奶说过这个啊。“妈，菜理好了吗？我我这里肉炒差不多了。”容老板凑了半边脸朝这里喊了一声。
　　“好了好了！素丫头你给他端过去吧。”苏奶奶把身旁的小葱和生姜洗了洗，准备切。
　　林素端着菜篮子，脑子突然炸了。妈？妈！合着容老板是苏奶奶的儿子？难怪给的绣品钱比自己之前在满洲城拿到的还多。竟然是这样吗？那为什么苏奶奶从来不喊他儿子呢？“谢谢啦~我没有烧的很辣，苏奶奶不太能吃辣哦。”容老板对林素的态度像极了对妹妹的态度。“没事的没事的~我也不是很能吃辣。”林素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
　　饭菜都做好了，苏奶奶给林素和容老板倒了杯苹果汁，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好吃吗好吃吗？”苏奶奶看林素吃了快豆角，忙抬头问道。“好吃！很好吃！谢谢苏奶奶和容老板的招待！”林素端着饭碗的手一抖，连连回道。“好吃就好，你看着太清瘦了，要多吃点啊~”容老板听了林素的回答，开心的笑了。
　　“你吃了饭和素丫头在书房谈，我去菜市场买点菜，你晚上从宣城回来，到这儿吃饭吗？顺便明天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在这里睡一晚吧。”苏奶奶给容老板装了碗汤，问道。“应该能来吃饭，睡就不睡了，我明天上午还要和富莘坊的老板谈个生意，怕赶不回去。”容老板接过汤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吃这个晚饭。
　　林素这顿饭吃的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苏奶奶和容老板很好很好，但是他们的亲情还是让自己有些难过。自己的母亲在自己中考完的当天遭遇了车祸，是谁撞的？哦，是父亲在外面养的情妇撞的。其实林素知道父母的感情本来就是假情假意的，在自己面前是阖家欢乐和睦共处，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就如同陌生人，用时髦的话说就是“各玩各的”。林素快要中考了，为了能考上一中，父母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不可否认，他们对自己非常好，各人展示各人的关切，给林素打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连奶奶都说了，“人生很难的，现在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平衡了，你还小，还不懂。你要乖乖学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奶奶没有说谁对谁错，也许都错，但是这是成年人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情妇要撞母亲呢？很简单，因为自己今天中考完，父母很默契的都来接自己了。但是，这俩人是分开来接的，情妇开着父亲的车，父亲坐在了副驾；母亲开着自己的车，副驾放了一大捧花。母亲捧着花站在考点学校对面的马路边，等着自己出来；情妇则慢慢开着车，避免撞到拥挤的家长人流。校门开了，家长突然骚动起来了，往学校门口迎接自己的孩子。林素的母亲也不例外，举着捧花准备过马路。就在同一时刻，情妇看着前面的道路空旷了，想着一个加速能趁着人少的时候冲过人流，把车停到马路边上。“嘭！”一个在过马路，一个在加速。林素正好走出校门口，听到门外有嘈杂的声音，心下莫名有些不安。本来没准备走过去的，但就是恰好看到母亲停在路边的银色的路虎了。林素朝着人群走去，看到了眼熟的黑色奔驰，是父亲的车。林素心道不好，连推带挤看到了一滩血泊，还有倒在里面穿着淡粉色旗袍的母亲。那一束捧花被扔在了路边，几片玫瑰花瓣摔落在周围。
　　“宝贝，这几天妈妈天天都穿着旗袍！祝宝贝女儿旗开得胜！”林素看着母亲的旗袍已经被血淹没了，耳边不停回响这句话。父亲呢？父亲打着电话，面目愁苦；情妇呢？情妇哆哆嗦嗦地跪在母亲的身边，不知所措。林素很累，很累。这几天中考的压力堆积在心里，现在又看到这副情景，真是好荒唐啊！好一出闹剧！好恶心！林素的眼泪早就挂满了脸，现在悲伤得连连干呕。父亲打完电话，看到被人群躲开的林素，一下子愣住了。“素素，素素，别看，快别看。”父亲跑到林素边上，把她拉到车子边上，准备解释。林素被拖着走到了车边，看到车前的凹痕和母亲身边跪着的情妇，心里突然充满了怒火，愤怒的情绪充斥了全身。“你滚开！你离我妈远一点！你滚啊！你滚啊！”林素挣脱了父亲的手，冲向了情妇，一把推开了她。“素素，素素，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撞她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情妇也哭了出来，自己算是一个低调的情妇了，虽然拿了不少钱，但是从来不在小姐妹那里炫耀自己的奢侈品；在父亲忙乱的时候还能帮上点忙，为父亲排忧解难。情妇是有想要嫁给父亲的想法的，林素知道，不然凭什么对自己也那么好呢，只能是爱屋及乌了。
　　“素素，你先冷静，我们先把妈妈送到医院好吗？”考场附近的救护车来得很快，警车也随后来了。“我恨你，你别碰我！如果不是你，妈妈会被撞吗？你走开啊！”林素哪能冷静的下来？“素素，听着，爸爸现在带着小沁阿姨配合警察问话，你现在坐救护车送妈妈去医院好吗？”父亲向来是个反应快的人，知道现在得先把事情处理掉。林素的怒火还没消，但是看着担架上浑身是血的母亲，只能掉头上车，和救护车走了。
　　这件事的结局林素已经猜到了。母亲还是去世了。父亲不是肇事者，所以坐牢的是情妇。因为奶奶插手了，父亲并没有为情妇找任何关系以减少刑期。在别人阖家欢乐，庆祝中考结束的这天，林素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睡得昏天黑地，当晚就发烧了。如果不是奶奶找了锁匠把门锁卸掉，估计林素的脑子都得烧坏了。奶奶照顾着病床上的林素，边喂粥嘴里边念叨着，“素素，你难过，奶奶知道，以后，你就和奶奶过，奶奶照顾你。”林素喝着粥，味同嚼蜡。自己好累啊，真的好累，喝不动粥了。
　　这个城市装满了悲伤的回忆。
　　最后，林素还是决定和外婆外公回他们的故乡--满洲城生活。
　　“素丫头，吃饱了吗？那你和容老板去书房吧，我去把碗刷了，你们慢慢谈。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容老板说啊。”苏奶奶看林素碗里的汤已经喝完了，就准备收拾碗筷了。
　　“好的好的~”林素放下碗，擦了擦嘴。和容老板去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