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退位》山夏久

22、朕看她不合眼缘

　　李忠奎一直认为顾铭还算聪明，哪怕不想当皇帝也不会因此丢了命，毕竟他对自己都一直保持着戒心，对其他人恐怕更加难以信任，还在宫外养了部下，有手段有脑子，只缺乏一点点雄心壮志。

　　可他没想到即便是在自己提过一次的情况下，顾铭还会认为李元魁是个好打发的人。

　　“李元魁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皇上莫非以为区区两句话就能让他放弃？”李忠奎脸上闪过一丝沉痛，“若真是如此，先皇何必那么着急，壮志未酬……我们……”

　　李忠奎越说越激动，语气中的悲愤几乎迸发而出，让本来就有些不确定的顾铭心下一凉，他没有要看轻李元魁，也没有信任过李元魁，他只是……心存侥幸。

　　“李大人……”顾铭抬抬手想安抚下李忠奎，想了想又放下去，眼底掠过一丝抗拒和挣扎，最后闭着眼喉咙动了动，再睁眼已经没什么情绪，“你和父皇本来如何打算的，朕应该立何人为后？”

　　如果选妃之事必须进行，那么只能尽量将事情往相对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顾铭自己积极起来肯定是好事，这么一想李忠奎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不过脸上的悲愤仍旧没收起来，“秀女也是早就筛选过的，后位和有位份的妃位只能从那批高门贵女中选，如果按先皇的意思自然是唐大人家的孙女最合适做皇后，唐大人虽然不愿意，不过也答应了先皇，若是皇上自己挑了，他不会拒绝。”

　　“另外燕将军的三女儿也是个不错的人选，燕将军镇守一方，掌兵十万，跟世家那帮人向来不对付……只是李元魁肯定希望他孙女成为皇后，不过也不是不行，等进了宫可就不是他想的那样了，谁牵制谁还不一定。”李忠奎嗤笑了声，“老狐狸还是世家的做派，又想要权利又想要名声，整日里鬼鬼祟祟在暗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若是他直接起兵，我还看得起他几分。”

　　“不过他家那个孙女确实是个才貌双全的，若是进了宫，皇上别被迷了心智才是。”说着李忠奎忍不住多看了眼顾铭，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好像真的有点不放心了！

　　顾铭：……

　　看我做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李元魁果然没有放弃，他不好直接出面干涉选秀，但是太后可以啊，只简单过去禀告了顾铭身体大好，随意带过两句秀女入京已久，太后便直接将选秀的事提上了日程。直接让人入宫再筛检一遍，分批准备迎接皇帝亲选。

　　不过两日，太后便把安排的名单递到了顾铭手里。

　　送来的秀女基本合格，只有几十人因为长途跋涉又水土不服，来了京城这么久都没调养好直接遣返了，毕竟大部分人入了宫可不是来当千金小姐的，皇宫也不养什么闲人。剩下合格的分成了几批，预计顾铭半月内就能看完。

　　这些人都看顾铭的个人喜好，比较重要的只有皇后的选立，太后特意找了顾铭过去商议。那些画像顾铭早就看过，有些还依稀记得家世背景和性格才德。

　　最后一张的画像不仅眼熟，连真人都见过，看着画像的手顿了顿，顾铭想起前些日子
　　暗楼送过来的消息，本来是早就要送进来的，不过因为李忠奎外出而一直搁置着，还是纪放进宫给他把脉，顺手捎了来。

　　顾铭曾经对小道姑的身份也有过猜测，却没想到是高门贵女，毕竟这些个东西不像是她们能接触并且愿意接触的。她施恩不图报，也确实不用自己帮什么，如今只要自己不恩将仇报就行了。

　　把画像收好放回去，顾铭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坐在一边的太后眼巴巴看着，见状便问道：“皇上可想好立哪位贵女为后，哀家让钦天监算过了，这月二十和二十八都是吉日，若是皇上看好了，哀家就命人监制礼服。”

　　顾铭沉默了会儿，眼神落在桌上的一堆画卷里，“就李清婉吧，其他的就照母后的意思来，有劳母后辛苦这一遭，儿臣还有些奏折没看，就不多陪母后了。”

　　刚走出殿门顾铭又走了回来，“唐太师家的孙女就不要进宫了，朕看她不合眼缘。”

　　“这……”正在重看画卷的太后面色一怔，又打量了顾铭神色片刻才点头，“哀家知道了。”

　　顾铭又行了礼才离开，回去的路上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打量着一路走过的景色。现在已经是四月，宫里的花草侍弄得很精心，比起气候宜人的南方，这长在北方的花草长得还要好些，热热闹闹开成一团一团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又觉得有些冷清。

　　另一头太后还在翻看着画像，说是翻看也不尽然，所有画像都打开摆在桌上，但太后只拿着一张久久没有放下，眼神也飘忽着不知道想着什么。

　　良久，手都拿得发酸了，太后才放下画像，“秋月，你说唐家这姑娘怎么样？”

　　画像并不显真，只依稀看得出清秀的轮廓，秋月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见之可喜，出身才德都无可挑剔。”

　　太后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又问：“秋月你觉得皇帝是真不喜欢这姑娘吗？”

　　“这……奴婢不知。”不过说只看这画像就不合眼缘了，她是不信的。

　　秋月后面的没说，太后却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甚至想的还要多些，以至于现在有些纠结。摸着扳指转了两圈，太后又取下来捏在手上看着。

　　“秋月你觉得先皇待我好吗？”

　　这次秋月倒是回答的很肯定，“自然是好的。”

　　太后也这么觉得，先帝待她当真是好。她是边城小官家的庶女，在家过的不好不差，生母是个不受宠的妾室。嫡母没亏待她，也没多看重她，她和姨娘两个在家有时候活得就像隐形人一样。

　　到了该出阁的年纪还没人上门提亲，正好碰上大选，她就进宫来了。宫里不缺有才的也不缺美貌的女子，更不缺家世好的女子，她样样都不出挑，进宫一年都没见过先皇一面。像她这样的便被人认为是一辈子出不了头的，人人都能踩一脚，好在她性子不强硬，大多数时候肯伏低做小日子才好过些。

　　直到皇帝翻了她牌子，问起她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本不该多说的，可也许是委屈久了，她忍不住说了两句，先皇当时没说什么，甚至好一段时间没翻过她牌子，那些人又像原来一般开始欺负她，嘲笑她是个给机会也抓不住的蠢货。就是这种时候，先皇又翻了她牌子。

　　“委屈吗？”先皇问她的时候坐的很远。

　　她没敢说，毕竟说了也没什么用，甚至想起第一次召见过后的不闻不问，她对先皇也有些怨怼。她不说话，先皇便笑，笑完便把拉到跟前坐着，“不委屈了啊，朕以后都不让你受委屈了。”

　　扳指便是那时候皇帝赏赐的，同他常带的扳指一块玉料做的，她一直舍不得拿出来戴，如今戴着竟也合适。

　　第二次召见过后，先皇便提了她做淑仪，虽然仍不常翻牌子，但说不让她委屈便不让她委屈，给了她自己的宫殿，还派了两个挺凶的老宫女过来，便是她想委屈也有些难。老宫女还会牌九快板戏，连说书也会，宫里的日子也不难过。

　　后来先皇后没了，后宫里不少人都想着去，她倒是也有点想，不过又有些自知之明，觉得轮不上。

　　哪知先皇突然来问她：“让你做皇后，你怕不怕？”

　　“那皇上以后还会护着我吗？”

　　“当然。”

　　“那我不怕。”

　　当了皇后，先皇依然不怎么偏宠她，不过偏袒得更加明显，这宫里敢给她委屈受的人几乎就没了，从前瞧不上的人便是再不高兴也得捏着鼻子来给她请安。便是她们不诚心，她看着也高兴。

　　先皇于她来说，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敬重，喜欢他偶尔的纵容，敬重他一路走来的帮扶。

　　……
　　如今先皇不在了，只告诉她六皇子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护着她。

　　太后愿意相信先皇，也愿意遵从先皇的遗志。想着皇帝看画像时的模样，又想想最近听来的一些消息，太后把扳指带回去，心里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