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生香》一位猛禽

5、旧宫

　　“这种杂碎不值得驭血术出世，以后你还是少用为妙。”
　　黑龙将地上的痕迹吸食干净，沙哑的声音将归辰从回忆带回现实。
　　随着云雾涌上浅月，它的身形也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心里有数。”
　　归辰点点头，估摸着今天这一顿闹腾，暗香坊的客人大概走了大半，他不必再去，干脆回家睡一觉。
　　曾经的李氏建立混沌王朝，独领风骚了百年，其王宫绵延数十里。
　　所以归辰他们现在家里一共四口人，加些丫鬟护卫的一共十几个人，住着老祖宗打下来的混沌皇宫，开饭的时候都要扯着嗓子喊才能把人喊齐。
　　混沌王宫古老的侧门旁的狗洞前些天刚被石块堵上，被归辰从外面一脚踹开。
　　他狗狗祟祟地钻进李府，正起身拍灰时，发现地面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归辰轻轻抬眼，那人显然也是被他吓到了，二人都愣了一秒，随后归辰面前的少年惊喜地轻呼了一声：
　　“二公子？！”
　　“嘘——”
　　归辰不好意思地将狗洞堵好，脑子里飞快回忆着这个少年叫什么来着，这张脸他有印象，是李胤的侄子，送来李府跟着李氏兄妹一起修学有半年了，每次见面都是一副灿烂憨厚的笑脸，叫人想没印象都难，但是叫什么来着？
　　“您怎么这个点回来了？今晚暗香访歇业吗？”
　　“我偶尔不在暗香坊也能正常营业，倒是你，大半夜的这是在……”
　　归辰看了眼这少年手里正提着剑，想起来他好像一直崇拜强者，但天赋较差，他想起来这少年好像叫什么李凌云。
　　“我在练剑，都说笨鸟先飞，”李凌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手上的茧子，“今天武道先生会检查修炼结果，我不想出丑。”
　　“你这剑是随便捡的个什么烂器吗？拿出去也不嫌寒酸，你跟我来我给你把好剑。”
　　归辰一眼看出他手里那把剑灵气酸涩，钝而不畅，修仙者都是和自己的器相辅相成，李凌云本来就不强，还用了一个破烂，就是勤也补不上拙。
　　“啊？这太、太……”
　　“废什么话，跟上。”
　　归辰的外衫之前被扔下了悬崖，他抱着双臂，在夜霜之中冻得有些受不住，“我留着也是摆设，快点。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
　　“嗯！”
　　李凌云跟着归辰来到他所住的地方，院前的牌匾原本刻着“瑶颐宫”三个字，被归辰胡乱涂掉又刻上了歪歪扭扭的“青霜院”三个字。
　　“进来啊，站那儿晒月亮呢？”
　　归辰又喊了李凌云几遍便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去给李凌云找量一把合适的法器。
　　他虽然无器可修，也因此不能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修学，但经营暗香坊的过程中收集了不少上乘法器。
　　满屋子琳琅满目的宝贝，于他不过是些摆设，于李凌云却是难得一遇的机遇。
　　“二、二公子，您为什么自己不修器？”
　　李凌云被归辰的这些收藏品闪花了眼，他忍住想要贴上去摸一摸的冲动，拘谨尴尬地站在屋中央，想和归辰找话聊。
　　“我自爆了神器，你也知道，器通人性，从那以后就没有器愿意奉我为主了。”
　　归辰又开始随口胡诌，他逢人就说自爆神器，虽然听起来离奇，但从未有人怀疑过。
　　“啊！这真是……我太崇敬您了，没有器修也还是活得很潇洒。”
　　李凌云说着说着被归辰塞了一把宝剑在怀中，通透充沛的灵力在宝剑触碰到他手指的瞬间涌入经脉，和他共鸣。
　　“我瞧着这把合适你。”
　　归辰拍了拍手上的灰，之前李凌云夸赞他的一通话他并未认真听，“你试试，怎么样？”
　　“合适！太合适了！”
　　李凌云挥了两下，剑气锋利，在屋内他不敢使劲，立刻收剑回鞘，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太感谢您了，这、我给您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害，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归辰挥了挥手，“今晚我钻狗洞回来这事别让李乐平知道就行了，懂？”
　　合着是花大手笔封李凌云的口。
　　“懂！谢谢二公子！”
　　“那你出去继续练吧，站远点，别让剑气扰了我睡觉。”
　　归辰说着便将李凌云往外赶。
　　“只瞒着大公子就行？如果姑姑知道了怎么办？”
　　李凌云心情好起来，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只瞒着他就行，你快走吧，再不去练课上肯定出丑，丢不死你的人。”
　　归辰打着哈欠半推半请地把李凌云赶了出去。
　　李胤对他和他身上的驭血术害怕不已，什么事都宠着他顺着他，李乐清则喜欢他的不得了，事事也都听他的话，唯独李乐平，归辰看得出来，李乐平对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
　　李乐平，所谓双神器的天才，一柄司攻伐的长虹剑，一只司治愈的合欢莲，长虹剑归辰不了解，但那合欢莲他可熟悉的很。
　　刚被李胤捡回来的时候，归辰是有神器的。
　　后来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便再也感知不到神器的存在。
　　李胤告诉他是他的驭血术和神器相克相冲，不想死就只能移除神器，但他又不瞎，李乐平凭空多出来的那盏合欢莲他闭着眼睛都认得。
　　寄人篱下总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归辰未曾表露过在意，李胤似乎也因为这件事而对归辰多了几分愧疚，对他更加宠溺宽容。
　　打发走李凌云，归辰关紧窗户，营造出一个适合睡觉的昏暗环境，正准备解衣休憩，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哥！哥，你回来了？”
　　李乐清轻轻拍了拍门，“哥你快放我进去！”
　　归辰轻声啧了声，该死的李凌云，没让他告诉李乐平，他倒是转头就告知了李乐清。
　　“你这死丫头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李乐清还趴在门上猛敲，归辰突然开门，她一个哎呦喂就跌了进去，本以为能跌入梦想中的归辰哥哥的怀抱，没想到归辰以迅雷之速侧了侧身子，为李乐清摔一个狗啃泥腾开地方。
　　“哎呦，哥，疼死我了。”
　　李乐清像蛆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妄图引起归辰的同情心，扭得她腰都疼了，归辰也只是抱着手在一旁看着她。
　　还十分担忧地叹了口气，“我以后为了把你嫁出去得操多少心啊。”
　　“拉倒吧，谁要嫁人！”
　　李乐清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她关好门窗，还往外望了两眼确定附近没人，才拉起归辰往里屋跑。
　　“你能不能有点姑娘家家的样子，万一我屋里藏了人怎么办？”
　　“藏什么人？藏人陪你打麻将？”
　　李乐清不以为意，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籍塞给归辰。
　　“你看看是不是和驭血术有关，我好不容易才从大哥眼皮子底下偷出来。”
　　归辰一看李乐清是来送书的，立马也收起嬉皮笑脸，他翻看了几页，确实是关于驭血之术的。
　　归辰在混沌伊甸被李胤宠上了天，唯独藏经馆不许他进，李胤不愿归辰修炼驭血术，她希望归辰最好把这术永远藏起来。
　　李乐清便成了那个偷偷带书给归辰看的苦力，归辰所学的驭血功法全都是靠这样偷来的。
　　“有劳你了，有什么想要的哥哥都给你弄到。”
　　“真的？”
　　“废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有机会带我去暗香坊玩一次呗，娘一直不让我去，我也想看看名震天下的第一花楼长什么样子。”
　　“被你娘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
　　归辰对李乐清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我娘肯定不会罚你，那我也顺带能逃过一死。”
　　“想得美。”
　　归辰将典籍藏入暗格，并不避讳李乐清。
　　李乐清也十分自觉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泰然自若地坐下，嘟嘴道，“好哥哥，就去一次嘛。”
　　“闭嘴吧你，哼唧得我头疼。以后有空带你去，这几天有重客到暗香坊，不太平。”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李乐清喜笑颜开，“还有一件事，我学会言灵术的解法了，要不然我给你把大哥下的术解了？”
　　“解它做甚？惹你大哥不痛快？”
　　归辰耸耸肩，他年纪尚小，刚被捡回李府的时候，李乐平见李胤宠他，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在他身上下了个言灵术。
　　无非就是心情不好时靠言灵术强迫归辰闭嘴或者跪下。
　　“他的痛快建立在你的不痛快上，我不喜欢。”
　　李乐清对这事早有意见，只是她说话李乐平向来不放在心上。
　　尊崇力量的修仙界，双神器的李乐平自然看不起连像样的宝器都驭不起来的李乐清。
　　“你不喜欢的事情多了去了，天快亮了，你悄摸回去吧，我这几天得常驻暗香坊。”
　　“那说好了，得空了你得带我去暗香坊看看。”
　　“知道了，快滚吧。”
　　归辰困得不行，他匆匆赶走李乐清，倚在床头小憩了一会儿，天刚擦亮就捶着自己落枕的脖子又赶回暗香坊。
　　今日，暗香坊要接待大名鼎鼎的琼华梦掌权氏族苏家的公子。
　　“唉，整天为了几个破钱忙活得心脏都要停了。”
　　归辰伸着懒腰埋怨，简单洗漱梳理了一番又换了套衣服，是李乐清走时帮他挑选的——黑色底衣上铺着烫金鸳纹，朱红色的外衫绣着白鹤振翅。
　　李乐清说这套比较有气势，能镇得住琼华梦那伙儿野蛮的暴发户。
　　归辰认认真真地整理着衣领和袖褶，他的衣服清一色都是里李领子高，正巧半遮住脖子上的梨花胎记，外衫则多是坎坎挂在肩上。
　　正收拾着，从窗户缝里钻进了一只焦炭般的黑色瓢虫，瓢虫嗡嗡嗡地落在归辰肩膀上，归辰念了声口诀，小虫身上携带的传音术便被解开——
　　“坊主！您哪儿去了啊！快来救命吧！琼华梦来的这贵客要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