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生香》一位猛禽

24、彻香

　　神秘先生喝了口茶，故意停顿一会，也不怕苏清允对他如何，反倒是轻松惬意地说道“年轻人，急不得。我既说了要帮你，便会诚心诚意地帮。”
　　苏清允这次看着他不说话了，倒是一直玩着腰上的扇子，那扇子上灵气涌现，似乎随时都能要了人的命。
　　“别那么大杀意，在下不是能轻易就被杀死的。”神秘人玩味地笑了笑，最后叹了口气“不逗你了，没趣。”
　　“你自讨的。”苏清允没好气地闷哼一声。
　　那先生终于正儿八经了起来，连语气强调中都带上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威压“我知晓一个秘术，借你宝贝妹妹和那恶魔之子一人一样东西，就可造出个孩子，保证是个混世魔王，掌握驭血之术。”
　　说到这里，他凑近苏清允，交待了这秘术。
　　“没有别的办法？”苏清允显然不满意这个方法。
　　先生摊了摊手“在下并不是百宝通，办法就这一个，不会伤到你那妹妹的性命的。你若是想干大事，就不该为这些情感束缚。”
　　两个人正经地商量了一整天，到了傍晚，苏清允书房的门才打开，他才把这神秘的斗篷人往外送。
　　临走时，那神秘的先生环顾了一圈，叹道“琼华一梦，宛若仙境。你这野心不该是在这安乐的幻境中能生长出来的。”
　　苏清允没怎么想搭理他，随口回应“不是野心，是直觉。”
　　从小到大，一种使命感一般的直觉和愿望就告诉他，他才应该是这修仙界的正主，现在，这直觉如信仰一般，他也相信自己确实有这个能力。
　　神秘先生但笑不语，临别时对苏清允说道“念你这野心有趣得紧，我心情好，再告诉你件事吧。黄泉真正值得你担心的，可不是帝禾。”
　　能取名为月的人又出现了。
　　说罢没等苏清允进一步追问，那神秘的先生幻化作无数只纸鹤，消失在一片星空之中，只留苏清允站在琼华梦的结界边，看着身旁无数的萤火虫。
　　他看着那先生古怪诡异的消失方法，没有什么惊讶，只有谩骂。什么毛病，说话喜欢卖关子，心情好也不说完整，神经病。
　　然后再看看周身的一片泛着青碧色荧光的萤火虫，微微愣了愣，这一送，居然到了西面。
　　苏清允四下环顾了一周，仿佛在寻找什么，可四下只有他周身一片孤寂，他什么也没说，挥了挥袖子，头也不回地回去了，开始着手准备那神秘人所讲的秘术。
　　术成之时，腥风血雨将把现在的天下格局洗得干干净净。
　　比起苏府的暗潮涌动，黄泉帝家显得一派寂静。
　　帝月从琼华梦回来后脸色更加难看，像长久未嗜血的僵尸，从地狱深处走来，步步煞气狠绝，鲜血淋漓。
　　帝禾担心不已，问了他很多问题，但帝月的心不在这里，他敷衍了两个问题后就不耐烦起来，忽略帝禾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若不是他陷入沉眠，帝禾真怕他发疯把黄泉之域屠个干净。
　　帝月睡着后，帝禾反倒有时间静下来自己理一理归辰的事情，没有帝月在一旁帮归辰刻意误导和隐瞒，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没有神器的养子，天赋平平，从帝贠救出了帝月…关键是帝月，那样阴沉诡谲的一个人对归辰的态度截然不同。
　　帝禾想着想着找到了洗衣房，想要寻那日归辰换下来的衣服。
　　“回帝禾大人，那位公子的衣服已经照着帝月大人的要求烧掉了呀？”
　　洗衣房的婢女不知其中缘由，如实告诉了帝禾。
　　烧掉了？
　　帝月又不讨厌归辰，烧他衣服做什么？他果然在掩藏什么。
　　“哦对了，那日那位公子的外衣披在帝月大人身上，那件外衣洗干净后被帝月大人取走了。”
　　“好，今日的事别再对他人提起。”
　　帝禾心里隐隐不安，灯火皆息的深夜，她闯入帝月所住的屋院。
　　帝三被铲除后，帝月睡得十分安心，他知道有帝禾护着他，院里什么结界也没有设。
　　而且他睡得相当熟，帝禾很快就在他的衣柜里找到那件归辰的外衫，哪怕被帝月用铜纸包的严严实实，一展开来，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
　　似是清灰落松，似是百花齐放，似是晴雪满园。
　　“彻、彻香！”
　　帝禾唤出自己的神器，她想通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随着浅淡的星辉散去，白衣胜雪，长发如瀑的墨发女子伏在帝禾身畔，她的神器早已修炼的可以化形。
　　彻香，人如其名，每次出现周围都会浓香弥漫，迷香入鼻便会引人如梦魇，不再受自己控制，并且对各色异香十分了解。
　　“这是什么味道？”
　　帝禾将手里的衣衫递给彻香，彻香仅仅嗅了一下便猛地抬头，帝禾看她的表情已经全然明白了。
　　“是和禁术伴生才能生出的味道…”
　　“果然。”
　　“不过这异香并不纯粹，禁术的浓香性烈，这香味中还混了清淡味道，像是花香。”
　　“想必是他为了遮掩这味道。”
　　帝禾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禁术伴生异香本就是特例，好在她的神器是彻香，否则不知她还会被瞒到什么时候。
　　帝禾看向正在沉睡的帝月。
　　帝月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面色瓷白，若不是月光笼罩，没有一点人色。他虽在长眠，睡得却并不安心，密长的睫毛搭在脸上，偶尔随着眉头紧皱而扑闪。
　　“帝月，对不起。”
　　帝禾心里暗暗想到，她俯身坐在床榻边上，朝彻香点了点头。
　　“阿禾，你确定要窥探他？他不是你该得罪的人。”
　　彻香伴帝禾而生，原形是一只玉簪，与帝禾一同成长，化形之前虽无生命，却有记忆，比起帝绒，和帝禾更像孪生姐妹。
　　“若我想的没错，放任事情发展只会酿成大错，我必须要确认。”
　　帝禾果断地决绝，彻香闻言便也不再劝，一抬袖，青烟般的一阵浓香便入了帝月的梦，和他梦里那只属于归辰的清澈异香相遇、冲撞。
　　帝禾坐在床畔，她知道以帝月的修为能够发掘她的试探，等帝月醒来，必会找她算账。可她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身旁的彻香一声低吟，一口血便喷涌而出，如泼墨般喷洒在帝月的床上，打碎了一床寂静的月光。
　　“彻香——”
　　帝禾搂过彻香，彻香擦了嘴边的血沫，轻声道没事，转而警惕地看着已经起身的帝月。
　　那明月皎皎的出尘之人，此刻正盯着她们，目光森然，哪怕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却毫无暖意。
　　“我以为你不会对我用的。”
　　帝月开口漠然，帝禾也不甘示弱，两个人都在赌气般，看得彻香心里捏一把汗。
　　“你还想瞒我多久？”
　　帝月抬眼看着帝禾“阿姐现在已经知道了，决定怎么做？”
　　“你知道的。”帝禾站在他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不容反抗，若是旁人恐怕此时已经吓软了腿，然而在帝月面前却无济于事。
　　他知道帝禾的本意是要除掉驭血秘术这种会为祸天下的诅咒。
　　“我若不愿呢。”
　　“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挠。”帝禾和帝月对峙道“那一次生灵涂炭你正在沉睡，你不知这秘术有多恐怖。”
　　“那也是因人而异。”帝月不屑，朝窗外看去，正是琼华梦的方向。
　　“你以为他救过你，对你好就是真的好心吗？滔天的权力摆在他面前时他还会念及你吗？”
　　帝禾恨得咬牙，帝月被归辰迷得团团转，变得优柔寡断，失去原则，像一只失去毒牙的蛇。
　　“是又如何。”
　　帝月这次回答的声音很大，两颗噬魂珠幽幽出现在身畔，散发出比彻香身上更浓郁的灵气，“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你确定你能控制住他？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而葬送天下苍生的命运。”
　　帝禾见帝月威胁发难，亦不肯退让，彻香白衣练练，周身冷若寒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两颗噬魂珠。
　　“别装得这么道貌岸然，就因为你这样，当初才会只能狼狈不堪地回来抱着你爹哭。”
　　帝月从未对帝禾说过狠话，这次他一语中的，直接戳中了帝禾心里碰不得的逆鳞。
　　“帝月大人，请您不要胡言。”
　　彻香挡在帝禾身前，帝月虽然修为已久，但他常常沉睡，况且早年淡薄修为不愿精进，若是真打起来了，彻香不见得会输。
　　“我吃过苦头，所以我才知道现在怎么选择才是对的，”帝禾咬咬牙，道出了帝月不愿知道的事实：
　　“你又如何？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你喜欢他，不过是受那血液所惑，而非你本心。帝月啊帝月，驭血之术的恐怖之处不是血生万物，而是能迷惑人心啊，哪怕他自己不愿意或者不知道，他的血脉比任何东西都有吸引力。”
　　不管是帝月还是其他人对待归辰都格外宽容欢喜，是因为被那血脉的散发的勾魂意糊住了心，归辰身上的异香正是血脉勾魂物化的体现。
　　“住口。”
　　帝月因为没睡够而感到太阳穴生疼，他撑着额头指着屋门：“这就是我的本心，我意已决，你若执意杀他，我便只能与你刀剑相向。”
　　帝禾摇摇头，不再多语，带着彻香默然离去。
　　帝月不语，看着帝禾离去的身影仍旧揉着太阳穴。
　　哪怕只是因为被血脉所惑，他也不会后悔。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归辰现在如何，帝月扶着因为没睡过而昏沉的头起身，心想着还是得亲自去一趟苏府再见见他才放心。
　　咣当一声，帝月跪倒在地，他几乎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扶着床畔。
　　“帝禾，你竟敢——？！”
　　“帝禾！”
　　门外，帝禾从外面上了锁，她沉默不语地立在门口，直到屋内的帝月再无动静。从她带着彻香进入帝月房间的那一刻起，催眠的气味便隐藏在探梦浓香之下，帝月本就嗜睡，不到片刻便再次陷入无边的沉睡。
　　“帝月大人再次醒来时必然会责怪您的。”
　　彻香站在帝禾身畔，面无表情，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担忧。
　　“他说得对，我吃过苦头，所以才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帝禾毅然回头离去，吩咐其他人不可无故靠近帝月的房间。
　　一梦再醒，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