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珍珠奶茶不加珍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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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不知道街角的甜品店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就像他也不关心明天的天气和学校那个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锅乱炖的餐厅新推出的菜品一样。
只是肉眼可见这家店生意一直不错，毕竟经过时总是人满为患。
“老板是个美人哦。”
女孩子们笑笑闹闹地讨论着身边一切可爱的事情。
——是个美人哦。
——美人哦。
话像羽毛一样轻柔地点在人的脑海里，只是荡开的涟漪越来越清浅，由纹到痕，然后无迹可寻。
“这里。”黄子弘凡用力地挥了挥手，站直了本来靠在公交站牌上的身子，招呼着远处匆匆忙忙跑来的朋友，打了个哈欠。
“你今天挺早的啊。”朋友顺口提了一句，与他并肩走着，“晚上排练完，啤酒烧烤走一波？”
黄子弘凡吸了吸鼻子，托了托背在身后的吉他，视线画着人行道上方格板的边沿，带着点漫不经心：“不去，马上就演出了，得保护嗓子。”
“没事没事。”朋友笑着，“那我们吃，你看着呗。”
“啧…”黄子弘凡一个趔趄，伸脚去踢另一位从前面扑上来，在乐队里担任贝斯手的人，“？魔鬼吗你们都是？？？”
笑闹之中，眼神无意间轻抚过街角的那家甜品店招牌，然后又轻巧离开。
这是黄子弘凡今年第115次经过这家甜品店，和之前的114次没有任何区别。
乐队排练结束已经是将近十点了，六个小时的紧锣密鼓让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不过没办法，跨年歌会就在最近，时间太紧。
从极度绷紧的状态松弛下来的几个大男生在空旷的马路边上笑闹，带着点对晚会到来的紧张与期待，然而正经话题总是持续不了多久就跑偏了。
“黄子请客喝奶茶啊！”鼓手咋咋呼呼地起着哄，“街角那家就行，我女朋友特别喜欢，就那家就那家。”
“请客请客，不给烧烤吃，奶茶总得请吧？”贝斯手笑眯眯地撸了一把人乱七八糟翘着的头发。
黄子弘凡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拖沓着步子走向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甜品店。
像所有带着点小资情调的店一样，开门划过的弧线上设计了一枚小小的铃铛，黄铜色的复古模样，门框碰上的时候，会叮铃铃作响。
“欢迎光临。”
柜台后的人微微歪着脑袋，笑得和煦也熟练。
而进门的人却仿佛一只受惊的鹿踏入一片吐息温柔的森林，莫名手足无措。
「老板是个美人哦。」
这句话本被他当作一场雨中的一滴雨粒，平平无奇，而此时却恰好坠入他的湖面，回环往复地荡开一圈圈涟漪。
黄子弘凡咽了咽口水。
“啊……要……要三杯珍珠奶茶。”人讲话有些结结巴巴，反应过来后更加窘迫地补充，“热的，半糖，不加珍珠。”
老板有些讶异，然后突然轻笑出声，眼睛弯成八分音符的尾巴。
一瞬间，湿漉漉的森林放晴了。
暖橙色的灯光与空气中的牛乳香味融合在一起，暧昧地缠绵上人柔软的发丝，弯曲的眼睫，还有因为与影交接而显得毛茸茸的轮廓。
“您稍等。”
老板转过身，熟练地操作着机器。
一边无所事事的黄子弘凡数着。
一杯，两杯……
第三杯马上就要做好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用尽自制力按捺住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念头，默默告诫自己：见色起意要不得，见色起意要不得。
然后：
“您店里有外送服务吗？”为了不显得急切，“…我朋友很喜欢您店里的甜点，如果方便，有名片就更好了。”
啊还是没忍住。
老板原本行云流水的动作一顿，在黄子弘凡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蜷了蜷手指，又慢慢舒展开，拨了拨头发遮住耳尖，把做好的饮品放在柜台上。
“没有哦。”人低着头，慢慢地打包着，纤长的手指抽出吸管塞进袋子。
“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黄子弘凡在心里为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搭讪就遭遇滑铁卢而哀悼，“那就……”算了。
“不过。”老板拿起打印好了的爱心贴纸，低头写了半天，贴在其中一杯奶茶的包装袋上，“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您＇朋友＇需要特别的外送服务的话，可以和我联系。”终于抬头，眼神潋滟泛着水光。
老板似乎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眨了眨眼睛：“不可以给别人知道哦，就当作是给您＇朋友＇的特别礼物吧，托他一直喜欢店里甜品的福啦。”
黄子弘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宿舍，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解决四个人三杯奶茶的问题，只是回过神来，攥着的小小的爱心贴纸已经有些湿了，于是连忙小心翼翼地展平。
黑色水笔写的字洇透纸面，被摩擦得有些模糊，但并不影响阅读。
高杨。
名字真好听。
黄子弘凡用手臂挡着半张脸，吸了吸鼻子。
虽然不知道哪里好听，但是就是好听。
顺手拿过桌上还温热的奶茶，吸了一口。
艰难地咽了下去，皱着眉吐了吐舌头。
这也太甜了。
甜得发苦了都。
但他并没有纠结太久，片刻后就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
拇指与中指轻巧地翻转着手机，犹豫半天，还是认认真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
「高杨你好，我是那个刚刚买了三杯不加珍珠的珍珠奶茶的人，得到知您的回应后后，我朋友特别开心，所以在这里向您表示感谢。黄子弘凡」
然后揉了揉发烫的脸，把手机一锁，塞进枕头下，卷过被子蒙住头。
“啊啊啊睡觉！！！”
半个小时后，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悄悄摸了枕头下的手机进了被窝。
然后屏幕亮到很晚很晚。
甜品店里，高杨握着放糖的勺子，苦恼地看了半天。
我刚刚一紧张放了几勺糖来着？
高杨戴上厚厚的隔热手套，从烤箱里端出一盘黄澄澄的喷香的面包，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只盛了汁液饱满的草莓的玻璃碗。
认认真真将草莓切成两半，每一半都像是一颗爱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人笑弯了眼睛，口里难得哼着轻快的小调，带着点雀跃地把草莓瓣放在面包已经准备好的地方，然后涂上一层不会太腻的酸奶油固定。
这种草莓面包是最近店里的新品，很受女孩子欢迎，但是考虑到草莓的新鲜程度，高杨每天并不会做特别多。
“这年头连个面包都限量了！”
没买到的女孩子捏着拳头对着空空如也的玻璃柜愤愤不平，可是第二天一放学还是迅速冲来店里，兴致冲冲地问高杨：“老板草莓面包还有吗？”
瞟了一眼今天的天气，熟练地给某个最近联系频繁的人发了消息，又看着人今天忙到凌晨给自己发来的关于学校食堂的抱怨，笑着点了几下屏幕。
发送。
年轻有朝气真好呀。
高杨感慨一句，关上玻璃门，看见玻璃反光映出的满脸藏都藏不住的笑意，轻咳一声，故作正经地走向柜台，然而勾起的眼尾泄露了他的全部愉悦。
黄子弘凡倒在酒吧的吧台上，歪着头看手机。
那天之后，他和高杨也渐渐熟络起来，只是明明知道人在哪里还要体会这种莫名其妙的“网恋”感让他有点不满足。
啊啊啊。
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短信提示音响起的下一秒便摸过了手机，带着点紧张打开。
「今天会下雨哦，出门记得带伞^_^
P.S.任何时候只要你有时间都可以来店里，我请你吃饭呀」
“哦耶！”黄子弘凡猛的坐起身子，冲到后台，“赶快练赶快练别拖拉了快快快！”
鼓手不明所以地被突然兴奋的黄子弘凡拖上台，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催着工作人员开音响的主唱同志。
“恋爱了吧。”贝斯手故作深沉，眼中饱含沧桑。
“跨年歌会。”黄子弘凡有些紧张地把票推给高杨，带着探寻的目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有时间来吗？”
“哇。”高杨看着花花绿绿的票子，在背面看了半天才找到了人的乐队，“阿黄你好厉害！”
这句话有无数人对黄子弘凡说过，或真心，或表面客套，但无论如何，似乎只有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才显得如此独一无二。
黄子弘凡一愣，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有时间来吗？”
“一定到。”高杨笑眯眯地看着紧张的人，“我一定到。”
这只是一场很小型的酒吧的庆祝活动，请了几个小乐队，小小地热闹一下。
这也是高杨第一次参加这种性质的活动。
酒吧里灯光昏暗，蓝紫色的彩灯配上女歌手沙哑的烟嗓与暧昧的调子更显靡靡，只是当高杨看见两个节目间隙的黑暗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下一秒响起来的却不是抒情的伴奏。
一束灿烂到耀眼的光直直地打在主唱身上，舞台明亮到仿佛白昼。
然后是热烈躁动的摇滚在空气中炸开。
因为来的早，高杨就站在舞台下面，他着迷地看着台上那个尽情散发热情的歌手，仿佛听不见喧闹。
他告诉自己，这就是黄子弘凡，他喜欢的那个黄子弘凡。
面前突然伸来一只手，他猛地抬头，就对上半蹲在台上的人那张因为剧烈运动而附上薄汗的脸。
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是高杨却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那个愣在原地的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伸出来的手上。
听不见舞台上激昂的乐队声，听不见台下尖叫的观众声，听不见黄子弘凡剧烈的粗喘声。
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扑通。
他看见那人深深地看着自己。
扑通。
他看见那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扑通。
他看见那人慢慢低头。
扑通。
他感到手背微微濡湿。
扑通。
他看见那人重新举起话筒，回到了舞台中央。
歌唱了一首又一首，身边的歌迷们都用力地扭动着身子，拼命地跳着叫着。
只有高杨怔愣地盯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
「怎么办，我好像也有点不满足于现状了。」
听完黄子弘凡的乐队演唱，高杨就回了店里，他感觉自己是飘着回去的。
没有开灯，就这样趴在柜台上，用冰凉的手捂着发烫的面颊降温，顺便平复一下被环境带动的兴奋的心情。
做蛋糕吧。
高杨深吸一口气，玫瑰慕斯蛋糕，说好了要做给他吃的。
黄子弘凡刚刚下了演出，和为数不多的粉丝说了说话，就来了店里。
进了门，见到屋门边漏出的光，才觉得安心。
“高杨。”他把自己反着挂在椅子上，并没有问人为什么不等他一起回来，只是双手搂着椅子背，歪着脑袋靠着胳膊看面前的人给蛋糕裱花。
“嗯？”高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粉白色的指尖乖巧地依偎在裱花袋上，奶油被挤成一片片乳白色的玫瑰花瓣。
黄子弘凡的视线从蛋糕来到了人的脸上，轻柔地抚摸着他低垂的眼帘与长翘的睫毛。
话脱口而出，没有一丝过度，似乎理所应当：“我们在一起吧。”
高杨手一顿，本来精致的花瞬间被弄得歪七扭八，但还是尽量压抑着情绪，装得无所谓的样子：“行啊。”然后拿过一只勺子，小心翼翼地把花从蛋糕上移开。
“你脸红了哦。”黄子弘凡歪着脸看他，眯了眯眼睛，轻轻起身，凑了过去，啄吻了一下人的脸颊。
“这里很红，还有这里。”唇印在耳垂下方，挂了太久妆而有些粗糙干涩的唇纹摩挲着人娇嫩的皮肤。
然后笑着看他的皮肤因为自己逐渐充血变红。
“还有这里，这里最红。”黄子弘凡喃喃着，微微错开鼻尖贴上去。
流理台不宽，恰好允许隔在两侧的人接吻。
一呼一吸之间充斥着玫瑰粉，蜂蜜，还有牛奶的香甜味道。
吻后，高杨手忙脚乱地把勺子塞进人嘴里，糊了他一口奶油。
黄子弘凡吞咽着这勺浓稠的甜腻，有些艰难，却甘之如饴。
“我们这算是？”
“嗯。”
“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
“不改了？”
“不改了。”
『尾声』
午后的阳光十分惫懒，慢慢悠悠地贴在窗上，然后淌进落地窗边的两盆龟背竹里。
黄子弘凡难得在营业的时候来到店里，只是即便不在高峰期，甜品店老板也来来回回忙碌着，没什么时间理他。于是只好趴在吧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里正在认认真真做蛋糕的人打发时间。
温柔从碎发沿着鼻梁的弧度滑下，落在牵起的唇边。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从透明的工作间走出来。
“尝尝这个。”高杨笑眯眯地举着勺子示意。
一小块半透明的颤颤巍巍滑溜溜的东西瑟缩在银白的弧面上。
“啊——”黄子弘凡乖乖张嘴，含下里面的东西，咽下去之后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橙香带着点薄荷的清凉，沁人心脾。
“没起名字呢。”高杨把勺子拿开，期待地看着人，然后笑弯了眼睛，“暂时就叫橙子薄荷布丁？”
黄子弘凡把滑溜溜的甜品咽下去：“挺不错的，很好吃。”然后往人面前一凑，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又一次张开嘴，“啊——”
高杨无奈地看他一眼，从冰箱里端出来一只高脚杯，用勺子挖了一块，塞在他嘴里，等他含住勺子，松开手，拍了拍人的脸：“自己吃吧，我去里面看一下。”说完就要往后厨走去，结果被人板过下巴，轻轻送了一口布丁，耳边是刻意压低声音的一句“辛苦”。
黄子弘凡笑眯眯地看着高杨近乎落荒而逃，突然觉得自己被戳了戳，扭头就看见两个女孩子好奇地看着自己。
“小哥哥你是店长新请来的店员吗？”
一个女孩子问了一句。
黄子弘凡挠了挠头，眼珠子一转，就笑眯眯地应了下来：“是啊，我是店长新聘的店员。”
“诶——”女孩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是试吃员。”带着点得意地挺了挺胸。
“哇——”女孩子惊叹一声，没忍住又问了一句，“那小哥哥你的报酬是？”
黄子弘凡摸了摸下巴，余光瞟见慢慢靠近的人，咬了咬舌尖，突然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三杯珍珠奶茶，不加珍珠。”
『一个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的小番外』
黄子弘凡最近一直觉得自己长胖了。
深夜，高杨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听见有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
伸手一摸身边没人，于是半梦半醒拖沓着拖鞋吧嗒吧嗒走向厨房。
只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阿黄？”高杨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向没开灯的厨房里动作突然顿住了的人，“你干嘛呢？”
黄子弘凡塞了一嘴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只好匆忙转过身，嘿嘿一笑，然后委屈巴巴地一瘪嘴，话讲得含含糊糊：“饿了。”
高杨带着点怀疑地探头看向被他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身后。
“啊。”瞪大了眼睛，“我的蛋糕。”
那块桃子慕斯蛋糕被切去一个尖角，原本嵌了粉白色桃块的透明果冻层有些歪歪扭扭，侧切面露出已经凝固的白色酸奶芝士层与棕褐色的饼干碎垫底。
黄子弘凡在人严肃的目光下艰难地把口中的蛋糕咽下去，讷讷地挠了挠头：“我有点饿。”
叹了口气，高杨伸手拉过那块已经不再完整的蛋糕，哭笑不得地抬眼看他：“这是给你们明天聚会准备的。”
“这样啊。”黄子弘凡突然振奋，“那正好我代表他们吃了，没事儿，我吃了就等于他们吃了。”说完庄重地拍了拍高杨的肩。
然后从后面搂着人的腰，有点蔫蔫地把脑袋搭在人肩上：“对不起啊，我以为是准备自己吃的蛋糕。”
“没事啦，这个很好做。”高杨背着身后那只陷入反省状态的人，伸手揉了揉他软趴趴的头发，然后打开抽油烟机上照明用的灯，旋动灶台上的按钮。
青蓝色的火舌在舔到锅底的时候跳跃成一粒一粒小太阳。
在高杨肩上拱了拱，黄子弘凡看他动作：“开火是干嘛？”
“不是说饿了？”端过一盆水倒进锅里盖上盖子，才转身用手臂环住人的脖子，往前靠了一下，埋在他颈窝打了个哈欠，蹭了蹭之后干脆不动了。
黄子弘凡接住人，小心翼翼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就感觉自己的肚子被捏了一把。
“顺便，让你知道一下。”人侧过脸看他，笑得狡黠，“你这里的肉也不全是因为我的蛋糕。”又戳了两下，“长得不亏。”
心虚地吸了吸肚子，感受了一下不再紧绷的肌肉。
黄子弘凡化悲愤为食欲，把一碗面吃得风生水起干干净净，连颗葱花也没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珍珠奶茶不加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