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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章 天涯恨 ...

  •   坐享一世荣华,得拥一世风流。

      【129】

      连相柳出了参议院国政厅后,一头钻进车内,若闲把车子开得飞快,半小时内就把雇主送到了家。
      首都连相柳的家在二十五层高级公寓的十八层,标准的单身男子居室,和莲芝城的别墅洋房不同,连相柳只是把它当作宾馆,但最近,他都和林安成双成对出出进进。
      林安跟着主子一起进了电梯,数字一点一点往上涨,还没到十八,连相柳就倒下了。
      他近来心脏病发作频繁,三不五时的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吓得林安半步都不敢离开主子。疾患是政治家的致命伤,为了不让外界发现主子身体暴恙,林安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子身边,饮食起居都严格监督着。连相柳平常就沉默寡言,近日来话更是少之又少,除了谈公事,就是阴沉着脸,半丝笑容都没有。
      林安心里很明白问题出在哪,却不敢多言。

      连相柳没进参议会前,就经常参与军部议政,如今更是军事会议的常客,西北边疆的战事局势紧张,有时候半夜三更都会召开紧急会议,表面上看,它搅乱了连相柳的生活规律,折腾着他一颗本就十分脆弱的心脏,病发无可避免。
      但林安不那么想,有些事憋在心里难受了,自然容易抑郁成病,自从连相柳十六岁那年发生车祸后,他就变得不苟言笑了,像裹了层厚厚的茧,不再对别人倾心,也不让任何人触碰他的心。
      在连相柳十六岁以后认识他的人,都无法想象他以前是个清雅温和的少年。

      林安扶着主子,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门,刚沾到床边,主子就彻底倒了下去,紊乱的呼吸搅得他也心绪不宁。
      他刚要拿出手机联络医生,连相柳的手马上抓了过来,阻止道:“我没事,把药拿给我。”
      林安无奈自叹,主子的要强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固执起来,即使被病魔折磨,都照样一声不吭,自我放逐,这个人即使明知道在走向毁灭,都不肯回头。
      他备好药和水,回到床边时,连相柳的脸色已像纸一样白,闭着眼睛把药吞下,神情却像吞毒药似的。
      “连先生,还是叫医生来看一下吧。”
      “不用!”
      连相柳声色严厉,林安知道再劝也没有用。默默随侍主子,就这样在床边站了一夜。然后第二天一大清早,门铃响了。
      连相柳半撑着起身,往床头靠了靠,精神还不错,只是脸色依旧没有血色。
      “去开门。”
      “是。”林安离开卧室时,心下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将来访的客人灭口,主子的病情如果外泄出去,政治生涯就毁了。

      他到了大门前,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佩枪上,小心翼翼往门上猫眼一看,突然神色惊惧,手离开了佩枪,急忙把门打开。
      “总统大人!”
      外貌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实际年龄却已有四十岁的司徒静王独自站在门外,一身淡雅的蓝色风衣修饰着单薄的身材,长发披肩,面庞清秀素静,半带温和的表情,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清幽宁静,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其实是个极为冷酷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林安身上,亦不像他儿子那般锋芒毕露,却是像沉静的湖泊,清澈中透着神秘。
      “相柳在家吧?”不温不火的声音映衬出他静如止水的心灵。
      “是!总统大人,请进!”

      面对一个没有刻意表露出威慑力的人,却反而让林安倍感紧张,他关了门转身领着司徒静王走进卧室时,听司徒静王轻轻地道:“相柳以前每到一个新城市都会水土不服,他来首都后这两个月住得还习惯吗?”
      林安一边猜测总统的意图,一边回复:“连先生很好,承蒙总统大人关爱。”
      “相柳跟我共事了那么多年,身体一直很差,我自然要多关心他。”
      司徒静王步伐矫健从容,气势十足地进了卧室,那时候连相柳已经下床,刚刚整理好衣着,脸上还是挂着体恤气弱的憔悴。
      不过,他的神情已经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恭敬而风雅地向司徒静王颔首:“静王大人,您怎么突然来了。”他在司徒静王面前,一直是这么叫的。
      “我听说,昨天你离开国政厅时脸色很不好看,晚上的交流会也没出席,所以来看看。”司徒静王声音低沉,语气平淡,听不出意图。
      连相柳对林安使了个眼色:“林安,给静王大人倒一杯白兰地。”
      林安利落地退出房间,司徒静王的目光轻描淡写在连相柳脸上一扫,而后踱步走向窗边:“你从来不沾酒,连新家都备好了白兰地?”
      “特地为静王大人准备的,否则匆匆忙忙弄不到好酒,就很失礼了。静王大人不是一向品酒十分挑剔么?”
      “和你比起来,我算是随性的。”对应着话语,司徒静王的口吻也很随性。

      几缕阳光漏尽窗门,温柔地勾勒着男人匀称的身材,在家具简单,空间宽敞的卧室里,男人所站的那片区域顿然给人以教堂那种神圣宁静的气氛,木质的光亮地板上隐约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司徒静王和连相柳差了整整十一岁,却往往让人觉得,司徒静王比之还年轻些,岁月从来都十分厚待他那张青春永驻的脸,淡淡的眸子深邃内敛,和司徒空的捉摸不定比起来,他像一面镜子,真实与虚假都不过是俗世的反射物。
      连相柳跟在司徒静王身边有十八年了,心思慎密细腻如他,却也没有读懂过司徒静王这个人。

      “相柳,”司徒静王一声低唤,眺望窗外景致,浮华过眼却不为之动容,“我儿子跟我翻脸,你是不是很高兴?”
      司徒静王极少说话这样直接露骨,连相柳也是第一次隐约看见他嘴角有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敢。”
      “呵呵,装什么?”司徒静王的确是笑了,说,“女神竞技场那件事,虽然我让你警告一下我儿子,不过,你是打算杀了他吧?”
      “大人,那是意外。”连相柳答得不紧不慢,从容地跟到司徒静王身边,“我的确是嘱咐了闪公爵,只要警告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
      连相柳离开会场时,意外地接到了司徒静王的电话,内容简短,大致是说计划有变,但他当时确实不知道计划改变在哪里,直到后来得知司徒空“死亡”的消息。
      他是真以为司徒空以外死了,没想到老狐狸一边和他窜谋,一边还和儿子窜供,骗了全世界,就为了逼儿子露出狐狸尾巴,然后和父亲一拍两散,接着一败涂地?
      司徒静王的圈套向来一环套一环,这世上恐怕没人能预先看破他的伎俩。他的手段,甚至是旁人效仿不来的。

      “不管怎么说,空儿他沉不住气了。”司徒静王敛了笑容,眼底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动摇不了他,“这孩子,想和我斗,还太嫩了啊。”
      轻轻的感触逸出口,司徒静王沉静的眸子依旧深藏不露,听不出感情。
      连相柳慎重小心地道:“静王大人,您把儿子逼到绝境,最后,还是为了让他回到您身边吧?”
      司徒静王这回是笑得明朗了,温温淡淡的脸庞俊美过世,总留给人一丝敦煌不实的幻觉:“他一辈子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我只是想看看,他一个人能飞多远。”
      外界都谣传,司徒静王和司徒空父子不合,明和暗斗,关系疏远得很,可是连相柳看来,却没那么简单。司徒静王对儿子到底是宠爱是放任还是想禁锢在自己身边摆布他的一切,这一点,连相柳无法确定。
      他有一种错觉,哪怕司徒空真的死了,司徒静王在儿子的墓碑前依然会肃静淡然,最多不过轻轻一叹罢了。但是转眼,一定会将害死他儿子的人整得体无完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安端着一杯白兰地进来,恭候到司徒静王身侧,司徒静王拿起玻璃杯慢慢地匀一匀,小抿一口,究竟是何滋味也是不同的人看了不同的感觉。
      譬如说司徒空眼中,他是个冷血狡猾的父亲;该亚•烈因眼里,他是个老奸巨猾的合伙人;闪公爵眼里,又恐怕是个神秘莫测的幕后黑手;而连相柳的眼中,他是一个很想去超越,却始终还差一口气的恩师。
      从很久以前开始,连相柳就知道自己只是司徒静王用来磨砺儿子的一块磨刀石。
      恻隐之心,或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萌生的,从他十六岁车祸昏迷了半年之后,再度醒来时。

      “安煜国这次攻打我们,又是南王煽风点火。”司徒静王深深的眼一直都波澜不惊地望着窗外,“相柳,你有什么见解?”
      连相柳沉声,一丝不苟地说:“南王不喜欢别人谈判求和,我们只有和安煜国打到底。”
      司徒静王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丝狡邪,却忽然朗朗地谈起了过往:“南王迦罗是个有趣的人,我记得,他以前很喜欢来找你下五子棋,输了就到我这来说你使诈。”
      连相柳淡淡应和:“他只是说着玩的。”
      司徒静王清清地一笑:“他当年能忍气吞声,你就说他将来肯定能成大事。果然,回国之后不久,就权倾朝野。唯一的缺点,就是野心太大,利欲熏心,太好战。”
      是吗?您是这样看待那个曾和您睡过一张床的人?
      连相柳深思片刻,小心收好了眼底的一丝悱恻,道:“迦罗说他会再回来,现在,大概在履行自己的诺言吧。”语毕,他暗暗窥探司徒静王的反应,带着一丝悻悻然。
      司徒静王平静地笑了一笑:“很特别的方式,符合他的作风。”他举起酒杯,慢慢又饮了一口,回味着,既而神色一沉,“兰郁棠请命,想亲自出征,不过,我看暂时还用不到他出马。”
      “静王大人是打算调遣东方军司的部队去吧?”连相柳小心翼翼地说。
      司徒静王笑了笑:“相柳,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连相柳垂首,这一句实在不敢接受。了解司徒静王的人都容易丢性命,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能保到几时,他毫无把握。
      司徒静王声音沉了一些,说:“国防部当然是最重头的支援部队,这个你和军部协商一下,把【红莲】带上。”
      连相柳轻轻蹙眉,机敏地看着司徒静王:“大人,您真的打算——”
      “他还活着的时候,当然要让他好好派上用场,物尽其用,包括我特地为他亲选的技术员,以及……佳人良宵。”司徒静王深味的目光泛出淡淡的笑,犹如在欣赏着浮华都市的绚丽,为之倾醉,却置身事外,“爱吗……我看他们俩相隔天涯海角,还能爱到什么程度。哼……”

      浮华过眼,痴人说梦。
      三分醉意七分醒,世人皆醒而我独醉;世人皆白而我独黑。
      坐享一世荣华,得拥一世风流。
      当初,迦罗就是这么形容司徒静王的。在他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他醉在红尘之中从来不愿醒,风流过世,潇洒不羁,比他的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继承了辉夜城主的那一年,他彻底断了情根,从此以后对一切都冷冷淡淡旁观以待。
      连相柳记得很清楚,迦罗离开的那一天,司徒静王说:“这世界欠我的,我一定让它还干净。”

      每个人所看到的司徒静王都不同,或许在那只小狐狸眼中,司徒静王是人生中最可怕的对手。
      而连相柳认为,在司徒静王眼中,司徒空只是司徒空,他唯一承认的儿子。

      

      【130】

      比起明刀明枪,尹正喜欢打游击战,偷偷窃取来的胜利才更让他有满足感,让敌人在失败是感到被暗算的震怒和惊惧,这仗才打得酣畅淋漓。因此,当他们躲藏的地方被发现以后,尹正首先组织部队撤离,潜伏到黄沙壑唯一一处绝壁背后的石林中从长计议。
      撤离的速度与巧妙当然离不开夙的功劳,他一个人用一把AR16自动步枪、一把AK战俘刀,以及多枚榴弹,牵制了敌方一支中队,让尹正的部队能获取更多的时间撤退。
      不过,他这一路掩护也不是毫发无伤,退到石林中后,他其实是所有人中最精疲力竭的一个。
      尹正一开始没有发现,和副校、分队长开小会拟定了作战计划后,正想派给夙新的任务,这才看出了他脸上的疲劳。

      时至午后2点左右,应该是太阳最旺的时候,然而山壁间雾气缭绕,烟尘浓烈,始终像黄昏接近天黑的样子。尹正让队员们暂时解散稍作休息,然后徘徊着来到夙身边,夙那时候正靠在一块大石边打瞌睡,抱着枪缩紧脖子,团起来小得像一把能拎起来,尹正刚一靠近,却立刻机警地睁开了眼。
      “你算是东方军司战绩最好的士兵之一了吧?”尹正开口风马牛不相及,弄得夙一脸莫名:“怎么?”
      “仗打得多,受伤次数肯定也多,我看你满身伤疤,应该对伤口急救很有经验,待会你跟着医疗兵小松,队里有两伤号需要照顾。”尹正说着,往夙身边一坐,大大咧咧地歪着身子,腔调看起来就像准备调戏小姑娘的大爷。
      夙机灵得很,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你让一个冲锋兵去当后方支援?让我打头阵,你需要我的战斗力。”
      尹正大叹,果然夙只是表面看起来单纯老实,实际上和某容易上当的小绵羊比,精明多了。
      他仰头,添了添干涩的唇:“你省省吧,万一挂了,我不是更缺少了个强力砥柱?”
      “哼,小看我。”夙不屑一顾,往边上一缩,根本就不理会豺狼先生。
      尹正脑子一转,变了个法子:“那要么,你跟着我吧。”
      “好。”
      这回,夙答得爽快,尹正暗自笑笑,量夙再精明,也比不过他狂大爷脑子转得快!
      但是,他却料错了。

      他让夙待在身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能亲自保护夙的周全,可是夙的想法跟他一样,同样抱着能保护尹正的想法,结果处处跟尹正抢敌人。
      安煜国在石林南端放下了□□,很快追上了尹正部队,尹正组织连队进行撤退,一路先行,他自己留下来则和其余的展开伏击战。
      夙确实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半步不离,可是两人在移动过程中处处碰撞。
      “喂!你瞄准哪里啊,怎么老是撞老子!”
      “是我把那个敌人打死了。”
      “靠!你跟老子抢功?!”
      “是你开枪太慢。”
      一个暴跳如雷,一个冷冷淡淡,两人在炮轰枪响中旁若无人似地争执起来,近旁的队员都很无语。
      “上校,看来你和他同步率不高啊。”
      “废话!你和你情敌同步率能高么!”
      尹正一不小心把真话吐了出来,夙翻翻白眼,自顾自地冲出掩蔽的物体,一个人又杀了出去。

      整个部队大约跑了3、4公里,发现敌军□□数量远远超过预计,且非常难缠,尹正本想用战力将他们分散,再逐个逐个地打,结果自己队员的体力消耗超过了预算,弹药也快用完了。
      他用对讲机和副校联系了下,然后对夙说:“你带人先去和小武他们汇合!”
      “我留下来,和你一起走。”夙答得极为干脆坚决。
      尹正瞪了他一眼,刚想大骂他猪脑子,却听头顶上方轰轰直响。
      “糟了!是轰炸机!”
      “是国际目前机动性最高的‘夜鸦’号!”
      尹正和夙一人一句,说完后相视苦笑。
      “它让你想到了某个很难缠的对手,是吗。”尹正轻轻调侃,夙耸肩:“你比他更难缠。”
      “靠!我没嫌弃你,你居然先嫌弃我了!”

      “尹正,你不能死。”夙站在黄色的浓烟中,捧着步枪的背影孤寂却神圣,嘴角还带了一点戏谑的笑,“没有你,他也会活不下去。”
      夙的身影消失得很快,极差的可视度环境中,他往浓烟总投身而去,尹正马上就看不到他了。
      尹正咬牙,冷冷的眼神总一片肃寂:“呼——,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再讨厌你一点呢。”
      头顶上掠过震耳欲聋的巨响,低闷沉重,就像是某种巨型的野兽咆哮长天。
      尹正内心一惊:战舰!

      两枚战舰炮弹落下石林,明艳的火光卷起旋风,冲散了烟雾,既而很快又聚拢新的烟尘。
      巨大的响声让耳朵暂时失聪,夙只感到有鼓强大的力道,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被炮弹的冲击波吹得跌出足足十米,跌倒在地上躺着知道响声过去后,才有些迷迷糊糊的意识。
      他用枪杆支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四下寻找。
      “尹上校!”
      尹正跌在他的四五米开外,半身挂在一块倒下的横石上,脑袋仰天,夙跑过去时,只见他满脸的淤泥和鲜血。
      “尹上校!尹上校!”
      他扫了一眼胸腔腹胃,暂时没有看到伤口,这才慢慢地把手垫到尹正后颈,把他小心翼翼托起来。
      然而才挪了一下,浓稠的血浆顿时从尹正口中汹涌溢出,犹如迫不及待爬出来的无数小虫子。
      夙心下一沉,内伤!
      “尹上校!尹上校!”
      “别……鬼叫……”尹正的眼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没有目光漏出来,但至少是看见睫毛微颤着。含了血的声音沙哑模糊,一边蠕动嘴唇,一边还在鲜血直流。
      夙看得心惊胆战:“尹上校!”
      “没事……我……死不了……不会……这么死了……”
      夙背上机枪,把尹正抱了起来,体型虽有差异,但尹正不重,夙的臂力足以撑起他,只是漫天烟尘,四海渺茫,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往那边跑。
      “我说你啊……怎么是这么个……不管管自己的死活……老为别人拼命……就这幅臭个性……小银他才……那么喜欢你啊……哼……”
      尹正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喃喃低语,这一路夙奔跑不休,他就一直喋喋不休,重复来重复去,都离不开“小银”两个字。

      【131】

      庭院里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池塘的莲叶颤抖个不停,慢慢地汇了一些清水,映照着灰蒙蒙的天。
      显得冷清的长廊忽然被一串零碎的脚步声打破了气氛,鸦端着一只小锅子急急奔进了皇乙轩的卧室,脸上认真的表情就像赶赴刑场准备劫死刑犯。
      他用脚把拉门移开,一头钻入房间里,差一点就把汤洒了。
      “不要!”
      场面有点狗血,皇乙轩端坐在桌边,面前摆了一把剪刀,刚才鸦一进门看见他反手拿着剪刀,把尖端对着自己,这画面任何人看了都会先入为主地产生一种联想:他要自杀!
      于是,鸦就那么惊呼了一声,而后怔怔地看着皇乙轩把剪刀放下。
      面色憔悴的人儿无声无息望着桌上的剪刀,挺直了背,一副飞蛾扑火的神情,鸦急忙把汤锅搁下,把剪刀夺到自己手里。
      “你,不要……这样。”
      皇乙轩慢慢抬起头来,冷冷看他,面无表情地动了嘴巴:“我只是想剪头发。”
      “呃……”窘……
      “不过刖冉说,皇主人要剪头发,必须让专门的法师准备好仪式,按步骤来,皇羽门有些规矩实在莫名其妙。”皇乙轩淡淡叹着,端起了桌上的茶,一如既往捧杯慢饮。
      鸦虚惊一场,失魂地往地上随意一坐,“对不起,我误会了。你烧刚刚退了点,我以为你又想不开……”
      他把小汤锅锅盖打开来,用勺子搅了搅,看起来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作罢。
      “燕窝粥,他们说一定要让你喝了,你就……不要浪费了吧。”鸦勉力做出微笑,把粥送到皇乙轩面前,“你是不是听说西北那边的战况,担心小正?”
      皇乙轩目光一凛:“谁跟你说的?”
      “啊……你们家佣人们都挺健谈的。”鸦摸摸鼻子,盘起双腿吸了一口气,精神地看向皇乙轩,“不管怎样,不要放弃好吗,小正不会有事的,那个牛人,哪那么容易挂呢。”
      皇乙轩抑郁的眸子略微往边上斜着,说是失神,却是空茫:“所以,即使连相柳利用你,欺骗你,对你无情无义,你也还是会对他抱有一线希望?”
      鸦低下头,呆了片刻,心里是一阵阵的刺痛,只是脸上若无其事笑笑:“那到不是。我只是不想那么快放弃,不想就这么结束一段感情,想再试着努力一下看看。我没有做错什么,但他却说恨我,是因为我是什么人的转世,我想,至少要把事情搞清楚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他晚上也是辗转反侧,反复思索了很久才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对连相柳的了解不多,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能足以长到彼此信赖,但无缘无故断了感情,他确实有点不甘心。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比起受伤或难过,他更在乎的是能待在连相柳身边,直到如今也依然想要保护他,照顾他,陪着他。
      只是,日子久了,这种坚持也好像一点一点少了。

      皇乙轩凉凉一笑:“你这样的坚持没有必要,感情本来就没有对错,断了也不会有合理的解释,你可能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公平可言,越是坚持,只不过是让自己受伤而已。”
      这话听来语重心长,弄得鸦心里酸溜溜的,看着皇乙轩越发觉得惋惜:“你不相信小正吗?我担保,他和相柳不一样,他对感情会很专一的,对你……”
      “我不是不相信。”皇乙轩的声音高了一点,也冷了一点,黯然地埋下头去,任长发拂过脸颊,挡住了光影,“而是,我从来没有对他抱有过任何希望。我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他没有必要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把头微微别向暗处,背对着鸦:“感情那种东西,我已经不相信,也不想再拥有。这辈子,我打算在皇羽门孤老而终。”
      鸦轻轻蹙眉,看见皇乙轩单薄的肩膀在轻轻颤抖。
      “这样子,小正不是很可怜?”他小声嘀咕,这话出自肺腑之言。
      皇乙轩的肩膀剧烈地颤了一下,然后紧紧缩了起来,轮廓小了一圈:“我是欠他很多,下辈子还吧。一个人的心……毕竟不能分割成两半,怎么样都是对他的伤害。”

      那一天,鸦在皇乙轩房里坐了很久,陪他喝茶,话语却不多,而且都是鸦自己在瞎扯。几天后,人又病倒了,高烧烧得神志不清,鸦反正没事做,就整日陪在床边。
      那时候他清清楚楚听见,皇乙轩梦里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那夜风瑟瑟,雨潇潇,房间里的烛灯闪烁,光辉清冷。皇乙轩无意中握住了鸦的手,紧紧的掰都掰不开,鸦知道,其实他握着的是恍惚中惦记的那个人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章 天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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