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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一章 生还率 ...

  •   兄弟,要杀,就痛快给一刀!

      【047】

      JESEN呆了很久,才像意识到什么,扑上去把夙从哥哥身边拽开。
      “滚开!离开我哥!!”和司徒空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眼睛里瞬间涌出了泪花,充满怨恨地看着夙时,夙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好像身体里的力量都被抽干了。
      一个女孩子就可以轻易地把他从司徒空的身边拽走。
      “JESEN……”
      “滚开!离我们远点!”JESEN抱住了哥哥的身体,娇小的她就像被体格伟岸的司徒空压住了似的,无比吃力地承托住哥哥的重量。但是对夙的爆发却如惊涛骇浪,要把夙整个吞没。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你这个灾星!每次,每次碰到你都不会有好事!你让哥哥断了只手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们面前!”
      JESNE一边冲夙哭吼,一边捧住司徒空无力下垂的头颅,司徒空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他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躺着,闭着眼,任由别人摆布他的身体。
      “JESEN!”夙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但他只要一靠近司徒空,JESEN就像只惊怒的母狮子,用手凶狠地推开他。
      “别过来!你这个混蛋!你这算什么保护!你只会让我哥受伤!该死的同性恋!!”
      夙闭上眼,不愿去听那些恶骂和侮辱,也不愿去计较或生气。
      对他来说,JESEN泪涌不断的愤怒双眼是他不能承受的,他不敢看那双眼睛,就像自己的确做了亏心事一样,但是视线无意中落到司徒空胸口上的血窟窿时,同样害怕得想闭上眼,感觉自己的确错了一样。
      他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但此刻,害怕的感觉强烈到让他连感受自己的呼吸都觉得是煎熬。
      他宁愿闭上眼睛的是自己!
      “JESEN!医疗队马上来了,你哥不会死的!”他只是徒劳地挣扎着,看着JESEN死命想扶起哥哥的举动而绝望不堪。
      他连靠近的权利都没有。
      JESEN没有能够扶起司徒空,她能做的极限只是把哥哥的脑袋紧紧地捧住,然后嚎哭。
      “上官七戒,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我哥当然不会死!他不值得为你这种人死!”
      夙吸了口气,面对汹涌而来的批斗,他只是怔怔地倾听而已。
      他喜欢JESEN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和她哥哥的一样迷人而神秘,所以他看着那双眼睛在泪水的浸透下倒映出自己茫然的脸,才觉得自己实在罪孽深重。
      “我搞不懂!实在搞不懂!到底是谁保护谁?!每次接受保护的不是你吗!每次让哥哥陷入危险的人不是你吗!你哪里在保护他!你只会给他添麻烦,你只会害他!哥哥一直在为你受伤,你难道没看见吗!!”
      恍然之间,夙好像想起了什么,如同失忆的人重新寻找回记忆,满脑子都是电影式的画面。

      第一次是在黑岛,他用尖锥利器贯穿司徒空的掌心;第二次是在红野,司徒空为他断了一只手臂;第三次……司徒空又在他的身边倒下,为了不让他中弹……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要是和司徒空有关的事,好像从来都无法找到正确的理由,事情的发展总是让他匪夷所思,无可奈何。
      心里总是充满怨恨地面对这个男人,自从一年前被强占了身体之后,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身上留下多少疤痕,流过多少血泪,这些应该能让他理直气壮地怨恨司徒空。
      很久以前,他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向往着爱情和家庭,体内流淌的是充满热情的血液,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生活,尽可能不给别人制造麻烦,也努力让自己过好日子。他曾经很单纯,很平凡,和JESEN交往时,和所有恋爱的男孩子一样干劲十足,只为生活而奋斗。但是这样的他,被司徒空一夜之间就毁了。
      “同性恋”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一把匕首扎在他心口上,他曾经明明不是,明明不愿意!而司徒空,狠绝地将匕首扎了下去,他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
      正因为痛,所以怨恨!正因为无法忘记那些伤,所以也无法对他的一切宽容忍让!
      再也无法相信他说的话,再也无法安心地待在他身边,除了逃避还是逃避,为了保护自己,只有隐忍一切,不再面对这个男人!
      他给予的,他不敢再要,他说的,他始终认为是他心血来潮。
      结果,是因为拼命要保护自己,所以才……让他不断在受伤吗?
      可是,明明伤痕累累的是自己才对啊……
      造就了今天的他,身上再也没有一片完整的肌肤,面对那些攀附在自己皮肤上的伤疤,连自己都恶心得想要吐,难以再充满希望地生存着,冷冷地看待这个世界,用嘲讽和灰暗填满自己心灵地活下去的人,不正是司徒空吗?
      就是眼前这个胸膛上中了两枪,倒下去后不再动弹,就此撒手一切的司徒空!
      痛!痛不欲生却仍然想活下去!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你又看到了吗?
      你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倒下去闭上眼睛,就想这样结束了一切吗!

      急救人员围了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个用棉垫、布条给司徒空的枪伤做应急处理,另外两个矫正他的姿势,准备把他抬起来。
      JESEN不肯放开她哥哥,医疗兵不断告诉她不能压住伤者的胸口,不能给他的胸腔造成压力,也不要去摇晃他。医疗兵不断对她重复忌讳的举动,但她却只是哭而已。
      JESEN不软弱,但也不坚强,她比普通的女孩子要强,但碰到突发状况,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惊慌失措。她现在没有时间理会上官七戒,脑子里只是想起了当初看着哥哥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像蜡纸的情形,她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比那次更糟糕,正因为心里没底,所以她又恐慌又痛恨!
      急救人员拿她没折,这些身份特殊的医疗兵采取的手段总是干脆却粗暴,他们有人把JESEN强行拉开,阻止她不要靠近伤者。
      JESEN的嘴巴里满是泄愤之词:“上官七戒,你去死!该死的是你,是你!我哥要是死了,我把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你等着!!”
      骂吧,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如果骂了舒服,就尽管骂吧!
      夙的内心竟出奇的平静,面对辱骂他甘愿承受,的确这时候没有理由不让JESEN痛恨他,因为她是司徒空的妹妹,司徒空为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吃了子弹,不是亲人不是知己,不是生死之交,甚至,应该是排斥的对象。
      接受了恩惠,却没有办法被感动,这样的他,只有被唾骂的资格吧。
      “你哥要是死了,你尽管把我碎尸万段!”他狠狠咬住牙,痛彻心扉地低语。
      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刮乱他的秀发,刘海在眼前拍打,阵阵疼痛。
      面临过太多生死的场面,面对过太多战友的死去离别,他的灵魂对于“死”这个字眼很麻木,血变冷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像JESEN那样哭喊焦急,发泄出心中的恐惧。
      夙坚毅的面容看起来很冷静,一刹那的恐慌已经过去了,他这种人很习惯克制情绪,让自己显得冷酷理性。定了下心神,双手紧紧握拳,利索地跟着医疗兵抬起的司徒空,往直升机那边走。看上去,他满脑子有的似乎只是使命和任务而已。
      特殊的训练以及战场的熏陶,让他浑身散发的气息永远是钢铁般的,在JESEN眼中,或许此刻的他有点不近人情,坚决地闭上嘴巴,吞咽焦虑,冷静自制已经不是他的能力,而是溶入了他的血液中变成了一种“气质”!
      JESEN拖住了他,甩手一耳光打在他苍白如雪的脸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是眼底的惊讶与绝望深彻得仿佛要溢出眼眶。
      JESEN扯住他的衣襟,把他用力往下拽,直到领口勒住了脖子:“上官七戒,你死一百次也没用!你一条命能抵得了我哥哥的命吗!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残忍,贫贱贵富生下来就注定了的,我哥哥没有欠你什么,但你给我记住,你欠我哥哥的,不止一条命!你根本不知道哥哥为你付出了什么!!”
      夙怔了一怔,被JESEN狠命推开。
      JESEN双目通红地瞪着他:“你这个恶心的家伙,不就是有张好看的脸蛋吗!为什么哥哥会喜欢你,为什么他会喜欢你——!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记住!别痴心妄想!!”
      咆哮的JESEN从他面前甩头奔向直升机,这个女人一向心直口快,他习惯了。
      他愣在原地,只是淡淡地闷哼一声,气得无话可说。

      别痴心妄想……
      夙记得,这个女人在和他分手时,也这么说过。对他们司徒家,他确实是高攀了,无论是JESEN,还是司徒空,他们不过是任自己喜好随意调戏玩弄别人取乐而已吧,所以,会把那些当真,是他的不对。
      这些他早就认了,那么,现在还想怎么样呢?
      JESEN想告诉他什么?告诉他,司徒空认真了,是吗?
      [“我……是真的……爱你的……”]
      不管人死前是否会撒谎,那句话就在耳边响起,那么近的距离,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是钢铁骨架撑起来的机器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倾听到那个字,份量沉重地压在他心头上,他觉得自己就像已经等了半辈子,因为太过渴望和想念而产生了幻觉罢了。
      爱……
      司徒空居然会说,爱他……

      我对你的怀疑,已经到了听你亲口说出这个字,都不能相信的地步了……
      你知道吗,为了这一个字,就算你只是玩弄我,我也……很高兴啊……

      带着惘然,夙偏头看向直升机那边,看着司徒空在众人的包围下被抬上去,他的双眼蓦然之间变得像玻璃一样易碎。
      冷冷的,清清的,随风而逝似的眼神,在紫眸之中暗了下去。
      司徒空,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我能……为你做什么?

      夙用力正过头来,略微地低埋着,齿间摩擦出低闷的声音,双手握得骨节仿佛要崩裂。
      诡异的紫色眼睛里,闪过一道冷艳的杀气。
      目光定向牡羊座的通道,那里的一扇窗户破了个大洞,他的视线直接穿透那个大洞。
      恨!他发现,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恨不得把这一年来接受的训练,把自己掌握的全部手段,都用在那个人身上!
      夙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是迫不及待地产生了要摧毁那家伙的强烈欲望。

      司徒空,那个打穿你胸膛的家伙,我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048】

      夙提着机枪,从窗户冲入通道。这时候的鸦因为剧烈的伤痛和大量出血,有点贫血加乏力,本来躲在窗下已动弹不得。
      他的子弹虽然打入了司徒空的胸膛,但夙的子弹也打穿了他的肩胛骨。现在,他其实不比司徒空好多少,他的身上也有两处枪伤,并且无法止住流血。
      夙是个让他感到惊讶的对手,肩部所中的那发子弹本来会射入他的脑袋中,反而是司徒空多余的举动干扰了他的对手,让他也躲过了死亡。
      他倒在窗下没有移动的原因,一开始是为了完成使命,确认司徒空的伤势如何,他本想解决了夙,再用子弹“警告”司徒空,按照闪吩咐的那样做,但是“战场”,总有意外。现在,一旦停止活动的身体,就像当机了一样,无法在重新启动。腰腹在呼吸中又酸又麻的痛楚,让他整个人都不自主地颤抖。

      司徒空对于想要袒护的人,到是格外的执着专一,当初在红野是这样,现在依然。
      不过,目前自己的状况让他没有余力去在乎司徒空到底会不会死,他认真地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脱身,以目前的状况被人发现是很不妙的,身上穿着演出服,妆容大概被汗水化了,可毕竟没有好好卸妆,说不定变成了大花脸吧。
      以妖之凰的造型被别人看到,S小姐会不会臭骂他一顿呢?
      啊……如果还能听到S小姐的河东狮吼,也是不错的,毕竟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口渴得快死了,他想喝水,眼皮很重,想睡觉,还有……肚子好饿……
      他抹了把脸,下意识地想把浓妆抹掉点,恢复自己本来的素颜。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今天这一天确实是倒霉到家了。
      死神啊,请再让他多活几天吧,他不想在S小姐的咒骂下躺进棺材,那个女人暴走起来说不定会虐待他的尸体,那不是太糟糕了吗?

      胸口传来一股灼热,像被烧红的玄铁烫下烙印一样,鸦低头,用机枪的枪柄马虎地撩开衣领。他的皮肤早在南苑时就被晒黑了,其实蛮健康的颜色,但S小姐坚持上妆时把皮肤尽量涂白。现在,汗水冲掉了粉底,他的胸口上,心脏的位置,原本用油彩画的白莲掉色了,但是差不多同样的位置浮现出淡淡的水印似的莲,印痕的颜色越来越深,有些地方已经像纹身一样清晰。
      胸口的莲花胎记,每当他发烧时,就会出现。
      哎呀……发烧了吗?
      鸦皱了皱眉头,就在这时候,察觉到有人从窗口冲进来。

      夙冲进通道,举枪就往鸦扫射,连瞄准都省去了,近乎是疯狂的虐杀。
      人的潜能是惊人的,鸦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动了,但却在枪林弹雨中依然灵敏地做出躲闪,并且以牙还牙,他回射的子弹此刻不是为了杀对方,而只是为了替自己寻求空隙,逃离而已。
      但,对方的意图是狠绝的,那人要他死。

      以他目前的状况,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全身而退,能争取到多少机会就争取到多少机会。
      伤口在流血,腿脚却在飞快地奔跑,这就是特种雇佣兵的素养,如果子弹不是打穿他们的心脏或头颅,就无法让他们这种人彻底停止活动。
      他不断地逃,对方穷追不舍,从通道又跃出窗门来到户外,鸦直接扑倒在一个花坛背后,夙的扫射没有停止,让子弹变成雨点似地打在花坛上,像被设定了“绝杀”命令的机器人,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那一刻,对鸦来说,他就是死神。

      呼……好家伙,疯了吗?
      鸦察觉到对手的杀戮根本就没有理智可言,那已经不是职业士兵有策略性的射杀了,对方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非常纯粹。
      一个字,杀!
      直到杀死他为止,否则不会停下来!

      对于这种强烈到仿佛要把人亲手撕碎的意志,鸦打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他的来福枪子弹所剩不多,而且,体力也到了极限了。
      一个点燃了杀戮意志的士兵,即使鸦反击时,打穿了那家伙的肩头和右臂,但那家伙居然马上转用左手,一只手举着狙击步枪继续疯狂扫荡。
      疯了!真的是疯了!

      冬天的寒流让鸦保持着清醒的神志,吸入的空气让寒意从鼻尖贯通到胸腔,整个身子都冻住了,却感到燥热。冷热交加,难受得恨不得给自己一枪,了解痛苦。
      失去的血液在剥夺他的体温,他冷静地对眼下的生还率做了估算,然后嘴角逸出苦笑。
      打开通讯器,他突然想对同伴们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了。
      这时候如果让同伴们分心,影响行动,就太失职了。毕竟,他们还在奋斗吧……

      鸦目测了一下下一个躲藏地点的距离,吸了口气,打算冒着弹雨冲过去时,好像听见老天爷对他说:你还是躺下吧,这么挣扎到死,不累吗?
      半途中,子弹穿透了他的腿骨,刹那的麻木让他瞬间失去平衡,不算太狼狈地倒在地上,马上朝对方补了两枪,射完剩余的子弹,然后又不知道哪里中弹了,仰面躺着,这下彻底死心了,不能再动了,也懒得再挣扎了。
      生还率——零。
      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唉……总觉得还有不少遗憾,真不想死……

      夙看见那家伙躺地上不动了,他丢掉了机枪,像疯狂的野兽冲向那个人,上手提起对方的衣襟,拖起来便用膝盖顶向对方的胸膛,用几乎可以击碎胸骨的力道给对方造成伤害,毫不留情,甚至有一点残虐。
      那家伙一口血喷溅在地上,该死的,还有气,还没有死透吗!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刺杀司徒空吗?!”

      听见对方声嘶力竭的咆哮,鸦深刻地感受到那种痛恨已经深入骨髓里了。即使磨破嗓子,含着血,也要对他吼叫,用尽全力往他身上施加伤害,不择手段地想让他痛苦地死去,这种强烈的恨意沉重地负荷在灵魂上,鸦除了觉得疲惫不堪以外,一点也不想挣扎。
      他曾被很多人痛恨,杀人的人不需要正义的词汇来辩解,也没有理由逃避别人的痛恨。所以即使这时候,对方用最残忍的手段杀害他,他也不觉得奇怪,除了思考自己还有多少几率能活下来以外,别的都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对方没有放下机枪,那么他今晚就死定了。但是那人的恨超乎了他的想象,竟放弃了武器,徒手冲了过来。
      鸦抱住那人的大腿,用身体去冲撞,两人一起滚倒在地,接下来的几秒钟内,扭打的场面堪称鲜血淋漓。

      “应该是吧,目的可能已经达成,你还有什么好问的。”鸦机械地动着嘴巴,感到没一个细胞都在抗议着疲惫过度。
      身上有太多枪伤,鸦难以很好地控制这样的身体做出准确的击打,所以他只是半带摇晃地用全身的力道去伤害对方,这是最单纯的肉搏,仅凭意志决定胜负。对于让他吃了不少子弹的家伙,他多少有点生气,所以语气也很不客气。
      夙马上就挥起拳头,冲击着他的脸颊:“混蛋!”
      又准又狠,一拳打得鸦满口都是血的味道,半边脸疼得失去了直觉,却刺激着头脑更为清醒。
      “你才混蛋!没有你们,今晚我可以在家舒舒服服睡觉!”鸦顾不得脸上的痛感,紧缩身子,像弹簧一样冲击向对方。
      夙直接被他顶撞到花坛上,谁也没有去管花坛的倒塌和撒了一地的泥土碎瓦,夙揪住鸦的脖子,下力的强劲让鸦几乎感觉后劲脊椎会错位。

      鸦已经感觉到,夙作为格斗专家的素质,在肉搏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的下颚、肋骨、和肘部三处连续受到猛烈的冲击,最后整个手被扭了过来,狼狈地失去了脚下的重心,往地上滑倒,连同对方一起拽下了地。
      局面有点奇妙,两人一起摔倒了,夙压在鸦的身上,扭住他的臂膀翻过他头顶,另一只手则扯住鸦的头发,迫使他把下颚抬到极限。
      打到这份上,已经是黔驴技穷,江郎才尽,鸦感到浑身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下颚和半边脸颊都疼得要命,身上已经麻木了,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翻过了一样,左手在对方强迫的扭转下,肘部错位,脱离了他的控制。
      此刻,整个人都被对方压在身下,基本上,这条命已经不属于他能控制的范围了。

      月光漏过对方的发丝间,洒在他脸上,口里含着血,咯咯地笑了几声,让冰凉的空气填充刺痛的肺腔,快要窒息的感觉以及腹伤被压的呕吐感、晕眩感、鼓胀感,他忽然感到头顶上的那片夜空,那皎洁的皓月,真是美丽啊……
      “呼……呼……兄弟,痛快点!”鸦不满地开始嚷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痛快点杀了我吧!”
      “让你死得太痛快,不是便宜你了吗!”夙咬牙切齿地说,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
      鸦感到自己的头发像会被连根拔起,整个头皮都是撕裂一样的疼,在晕乎的状态下被拉起来,挨了几下后,像沙包一样被丢了出去。
      他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扭动着柔韧的身体挣扎着,轻轻地咬牙,一边支撑起来,一边感到胸腹的用力收缩,痛得背脊冷汗直下。
      夙迎着月光走向他,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竟奇迹般地觉得那个人,美丽得像天使。
      精致的轮廓,人偶一样细致俊美的脸,眼睛里的紫色像含有毒素的紫罗兰,泛出强烈的杀戮的气息。
      好个暴力的天使!想来,他自认为平易近人,怎么身边竟遇到些血腥暴力的家伙呢?
      “兄弟啊……你想怎么样……”
      “杀了你!”夙单膝跪压在他的胸口上,一手提起他的衣襟,一手从腰间拔出战俘刀。
      鸦懒懒地瞄了一眼,心里苦笑:好家伙,居然还有这玩意,接下来打算怎么伺候自己呢?
      “还……不动手吗?”他在感觉着呼吸渐渐被剥夺的同时,等待着冰冷的刀刃扎入自己身体的一刻。
      如果一刀在心脏上,那还能有十几秒钟的时间体验死亡的滋味。如果,一刀往脸上扎……
      “谁派你们来的!”夙近乎咆哮的声音,嘶哑得不堪入耳。
      鸦忽然想对他笑一笑,但是脸部已经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谁派你们来的,说!!”
      “……你觉得我会说吗?”
      “说!!!”
      这个人,真是执着啊……鸦在痛苦地忍耐死前最后一刻的同时,睁眼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蛋。
      他说过,如果再见到这个人,一定要好好记住这家伙的脸,没想到,居然是临死前。
      好吧,一命抵一命,看起来他似乎是杀了对这个人来说很重要的人,碎他们会完成任务的,而他自己,只有走到这一步为止了。
      十九岁,再见了……

      鸦没有多余的话,眼睛疲倦地闭上,头往边上一侧,表露出保密的坚决态度,费劲地呼吸着。
      “说!混蛋!”夙愤怒地吼叫,跟一头被激怒的狼狗似的,趴在鸦身上狂吠,“说了,我留你一条命,不说,我折磨死你!!”
      “随便吧……”碰上顽固的人,讲话真是费劲。鸦已经豁出去了,他的脸上反而泛出了有些忧伤,却格外恬静的微笑,“要怎么杀,随便你……你折磨死我也好,一刀捅死我也好……我们都是替别人卖命的,规矩大家都知道……我的命,本来就是属于别人的,也总有一天会被人夺走……”
      鸦不是在哀悼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让眼前的家伙泄愤或许也不错,干他们这行的,只有一条路,命不在自己手心里,而是在别人的枪眼下,除了被杀死,没有第二种死法。

      夙紧咬牙齿,喉间逸出一声闷哼。他知道膝下的人是铁定死定了,多处枪伤,多处骨折,大量失血,捅不捅这一刀都一样。
      这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战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身上都以烙满了伤,身心也都很疲惫了。如今,看着膝下一脸豁达的人,和自己似乎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杀戮变得失去了意义似的,他只想不停地问,为什么他要开枪,为什么对着司徒空开枪!
      司徒空啊司徒空,你亏心事做太多了,你看,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

      鸦平静地等待着死亡,接受最后的一下,他最放不下的是在南苑的老母亲,还有妹妹,以后,没人给她们寄钱了。
      但是闪答应过他,如果他死了,会安顿好他的母亲和妹妹,他没有太多牵挂。

      忽然,他感到浑身松弛,还以为自己是死了,可是勉力睁开眼,却发现是对方放开了他。
      一下子得以解放的胸腔涨得他晕眩作呕,躺在地上,除了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外,和死人也没太大差别了。

      夙在准备下刀的一刻,耳麦里传来两个讯息。
      一个是来自杨帆的,正在带队全力追击另外三个人,以及怀疑服用了MG药剂的男子。
      另一个是来自医疗队的,司徒空的情况危机,他们请示是否脱离本次行动,马上将司徒空送往急救中心。
      夙听到这个消息,脚步就不自觉地动了起来,拼命地奔跑。当初坚决地想要离开,现在,却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身边。
      对他来说,刚才在对抗过程中所受的伤,已经微不足道了。

      鸦感觉到对方就这样突然地把自己撇下了,连杀人都这么不专心,好奇怪的人啊……
      他精疲力竭地平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也顾不得这样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被残虐过的身体,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疲倦地闭上眼,享受人生中最后的夜晚。虽然连呼吸都变得很痛苦,却忽然想唱歌了。
      头顶的那片夜空,真是美丽极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一章 生还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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