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爻》葬三千客

61、第 61 章

　　“真特么晦气，真当自己是什么干净东西。”
　　男人骂骂咧咧的离开。程潇自己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所有人都冷眼旁观了那一场笑剧，仿佛是饭后一场最普通不过的谈资罢了。
　　他们的那些冷漠的姿态，仿佛是世间最丑恶的东西。
　　那些话语仿佛是尖刺一般刺在这个女孩身上，似乎在某个没人看到的角落里，这个女孩身上布满了尖刺，她的身上是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而在女孩的视野中，那些人似乎也没有了模样似的，只剩下了那副丑恶的嘴脸，在无他样。
　　“真不愧是妓女的女儿啊，勾引男人的本事就是比我们强。”
　　“你瞧瞧刚才那个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喜欢呢。”
　　一人一张嘴，嘴里吐出的，全是些这样子的话，刺耳要命，一句句如刀子一样钻进程潇的耳朵里。
　　那些好像全部变成了幻影。
　　看不清样貌，可唯独那张嘴确实伤人的很。
　　明明是夏天，明明是正午，可程潇却感觉到了凉意。
　　女孩快步走回了家，一到家中，满眼泪水。
　　之后他们跟着程潇走了几天，每一次，不管女孩去干什么，去做什么，伴随而来的，永远是无穷无尽的编排，拿着女孩母亲是妓女的事情编排。
　　一步步的说着女孩母亲怎么样，女孩自己又怎么样。
　　棠明离亲眼看着女孩一步步的变得胆小，自闭，成天缩在家里。
　　女孩害怕外人的话。
　　那些话就好像刀子一样插在她的心上。
　　程潇呆在家里，手里拿着一些竹条，正把他们编成一个个精致的竹篮，竹篓。
　　父亲会把他们拿出去卖掉。
　　“你说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外表光鲜艳丽，嘴里说的确实那么恶毒的话语。”
　　明明是别人先抓住程潇，却说是这个今年只有十五岁的小孩肆意勾引？
　　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刻，人性本善这四个字仿佛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或许也有人曾经想要伸出援手去帮助这个人，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他们之间相差的太多，在顺流中逆行，无疑是一个作死的行动。
　　所以他们放弃了。
　　并且助纣为虐！
　　前两天，程潇替一个女士追回了被小偷偷走的钱包，为此还被人怼了一拳，，可当她把钱包还给那个女士的时候，女士去认为是程潇偷了东西，毫不犹豫给了她一巴掌。
　　程潇那个时候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无论表面上如何疼痛，却也抵不过内心深处的疼。
　　明明受害者是程潇，帮别人找回东西的人也是程潇，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毫不犹豫的给帮助过她的人一巴掌？
　　“妓女的女儿，也就只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这种恶毒的话，他们这些人是怎么说出口的？
　　女人的那种丑陋的嘴脸，那些最可怕的模样仿佛刻在了她的心里。
　　可是当那次程潇没有帮忙的时候，那个人也毫不犹豫的给了女孩一巴掌。
　　“果然就是妓女的女儿，没心没肺，连点规矩也不懂。”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在这一刻，程潇只感觉到了无比的冰冷，就好像这整个世界铺天盖地的恨意袭来，然后如同噩梦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明河影握住棠明离冰冷的手，看着这里宛如戏剧一样的闹剧，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怕。
　　“因为身份——妓女的女儿？，因为性格——软弱可欺？”
　　棠明离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一无是处，爱哭没用的东西，可笑的像个小丑。
　　似乎所有人都能上来踩一脚。
　　如果没有实力，你护不住你自己，你也护不住任何人。
　　这一点，是棠明离曾经用鲜血换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城主，或许他现在，也已经死了。。
　　“在我看来，其他的东西都是调味剂，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没有力量罢了。”
　　棠明离的内心似乎建立了一座好好的城墙，将里面的东西层层包裹。
　　明河影不知道棠明离小时候经历了什么，只能抱住棠明离安慰道：“我会用尽一切保护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棠明离也回抱住明河影，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今儿这酒可真好，咱们改名儿在喝～”
　　开头的人一个没站稳，撞开了程潇家的门，看见了正在院里编东西的程潇。
　　“李，李武……”
　　程潇后退一步，马上反应过来，往屋子里跑。
　　程潇哪里跑的过这几个大男人，被李武揪着头发抓回来，摁在桌子上。
　　“小娘们，成天跟我装什么贞节烈女，谁不知道你妈是干什么的！”
　　李武喝了酒，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多多少少喝了点，脑子不太清醒，就算他们几个人是清醒的，也不会怕什么。
　　“滚开，别碰我！”
　　程潇奋力反抗，但身上那件粉色的衣裳也还是被李武等人撕下来。
　　明河影悲哀的叹了一口气，捂住棠明离的眼睛。
　　棠明离什么也看不见，但那那女孩的哭声就环绕在他耳边，久久不息。
　　院中的大门开着，有不少人走过这扇门，看着里面的情形，唾弃一口，然后离开。
　　也有的人看着屋内那一幕，低着头，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就这么快速走过去。
　　这一场噩梦，很多人看见，却无一人肯为此伸出援手相助。
　　明河影感觉到了悲哀。
　　那种痛夹杂着对这些人冷漠的悲哀。
　　那个女孩子从最开始的大喊大叫，到最后麻木，不发出一句声响。
　　污言秽语在耳边响起，那其中的话刺耳吓人，哪怕是阴间的恶鬼罗刹也没有如此这般。
　　等到最后那几个人离开。
　　明河影才将手拿了下去，棠明离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女孩。
　　桌案上的那个女孩，满眼的失望与绝望，她就躺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那种眼神，孤寂到可怕。
　　那个女孩子受到了如此的折磨，棠明离刚刚听到女孩的哭声从有到无，等门外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听那些旁观者口中的话。
　　真悲哀呀。
　　明河影叹了一口气，看着女孩的父亲程浩从外面走进来。
　　明河影看着父亲悲痛欲绝的询问，看着那个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父亲把一切关于女儿的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妻子打理，自己一个人跑到刑衙上击鼓鸣冤。
　　那个一瞬间苍老的人跪在地上，述说着李武，王磊等人的罪证，声声泣血，字字滴泪。
　　那个老人已经彻底的老了，自己的爱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父亲的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帮助她。
　　那几人却丝毫不知悔改，还用那时宿醉神志不清用理由。
　　这案件一波一波的打了一年，这案件也是僵持不下。
　　父亲执意要还给女孩一个公道，他不知道走了多少的地方，这一场案件又打了多长的时间。
　　可是最后，那一个沾着血的衣裳，一件断了头的娃娃，那个时候，那个女孩重病，准确来说是那几个家伙下了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父亲这时才真的知道……
　　原来有一种痛苦……叫做无能为力。
　　那些恶魔就在你的面前，可你什么也做不了，那些人的笑容就好像是一个讽刺一样
　　那位父亲没有办法，最后接受了他们的条件，用那些他给出的金钱换了他撤诉。
　　棠明离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事了。
　　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他没想到，外面那些人骂得越来越凶。
　　明明程潇是那个受害者，却被街坊邻里骂成了一个恬不知耻的贱人。
　　说是什么，当初那起案件，都是这个女人自导自演，勾的人勾搭到了一起，家里又没什么钱，就见钱眼开，编导了这么一出戏剧。
　　父亲母亲告诉她，这些都是谣言，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程潇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谣言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传成真的了。
　　世人皆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却没有提起过，若是满地皆是愚人应如何。
　　那些人嘴里说的话，就连那五个人都要信了，他们四处传播，证实这件事情的准确性。
　　以一个被勾引的良家妇男的形象，塑造了他口中的全新的案件。
　　他们并非是想或有意的针对这个人，只是觉得日子无聊。
　　想找个人玩。
　　在人流最多的大街上，那几个轮番的再一次重演了这次事件，一次两次，三次。
　　这种事情越来越多。
　　而那个女孩也变得越来越麻木，似乎对这件事情再也没有了什么看法。
　　街坊邻里看见了女孩的这种状态，却耶认同了男孩们所说的一样。
　　等父亲再次知道这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气愤的冲了过去，发现李武那个家伙正在招徕客栈里。
　　父亲与李武产生了激烈的打斗。
　　李武正值青春，而父亲老来得女，年近半百，被李武一个失手，推在墙上。
　　那时，鲜血溢了出来。
　　从雪白的墙面上流淌。
　　李武过去探父亲的鼻息，却发现已经没有了，父亲已经死了。
　　李武虽然混账事干了不少，但杀了人这还是第一次，一下子慌了神，求人帮忙。
　　那几个人和他属于同伙，在这种紧急边缘时刻，怎么可能不帮他，毕竟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清楚。
　　几个人合力将那个人用绳子吊起来，在原有的墙面上，又加了一层。
　　可他没发现，程浩没有死，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巨大的石墙里面，无论怎么推也推不动。
　　随着石墙里面的氧气越来越稀薄，程浩的手开始在石墙抓挠，挠的自己满手是血，直到最后窒息而死。
　　程潇的母亲去找了李武，李武最开始对这个女人很不耐烦，直到意外说出了他杀了程浩的事情。
　　母亲无法相信，拉着李武要去报官。
　　如果是什么别的事情，李武背后有人，是不会怕的，可毕竟这件事情联系到了杀人。
　　而且他今年已经干了那么多错事，这件事情如果出去，他可能就会被舍弃了。
　　不行！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李武已经起了杀心。
　　棠明离似乎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故事了。
　　李武捏住程潇母亲的脖子，双目瞪大，仿佛是从阴间上来的恶鬼，来找人索命一样。
　　那个母亲逐渐没了呼吸，李武独自一人将尸体伪装成被歹徒掐死的模样，等到程潇重病好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父亲，母亲相继而亡。
　　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相继离开，可那些施暴者却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
　　程潇觉得这个世界可笑极了。
　　这个世界没有阳光，遍地都是阴暗的。
　　满世界都是吃人的妖怪，他们把人逼到绝路上，哪怕那个人并没有做错一丝一毫的事情。
　　那些个怪物，嘶吼着，露出利刃尖刀，张着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向她跑过来。
　　意图吃掉她。
　　她想要躲，想要逃避，可她发现他根本避无可避。
　　那些怪物一口一口的咬在她的皮肤上，似乎想要将她吞掉。
　　棠明离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眼中有光的女孩子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掉。
　　那些地狱的恶鬼不断的抓住程潇的身体，企图把她拉进地狱。
　　棠明离看着这个女孩。
　　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曾经的翻版。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可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她？
　　程潇的眼中再无半点光亮，她那天穿了一条白裙子，画着最美的妆，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满地的鲜血，如同一场血红的盛宴，这场盛宴没有结局，只是那铺天盖地的怨气在述说着她的不甘。
　　朦胧之中，程潇似乎看见了什么人，那个人朝她伸出手。
　　他说可以帮自己复仇，又给了自己一样东西。
　　程潇看见自己接过来了那样东西，心中的那些无比强大的怨恨彻底激发了这个物件。
　　一群人口中的肆无忌惮，毁掉了一个人。
　　他们的不依不饶，那些人都满口胡说，肆意猜测，毁掉了这一个家。
　　毁掉了这原本幸福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