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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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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以默抱着自己捎老妈时顺手捎来的西瓜在树底下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到会在这里遇到故知的可能性。
看着老妈扭得那个欢快,袁以默啃得也越发起劲。
然后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她。
奈何那个正扭着秧歌的巨大音响就在自己旁边,袁以默的耳朵里塞地满满的都是“扭一扭来扭一扭”,扭到她头昏脑涨两眼无神目光呆滞。看看老妈,一副浑然忘我的样子,铁定没喊自己。再看看四周围,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怎么看都不像认识自己的样子。于是自我断定那是幻听,欢快地继续坐在音响旁的矮凳子上面啃西瓜。
一曲终了的时候,西瓜也正好啃光,袁以默拍拍屁股站起来去扔瓜皮,结果在垃圾桶的边上又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声音低低的,轻轻的,飘散在晚风里,好似醉人的醇酒。
袁以默挠着脑袋四下寻找声源,兜了一圈也没发现半个人影。于是觉得肯定是有人在搞恶作剧,气愤之余用力就踹了一脚身旁的梧桐。
“喂!别踹啊!我掉下来怎么办!”
袁以默直觉头顶有人,下意识地抬头,顾以轩的身影不经意间就飘进了她的视线。
依旧是白色的衬衫,衣角在晚风里轻轻扬起。俊眉星目,淡雅悠然,很好,和一年前从自己视线里消失的那个一样,啥都没变。
袁以默调整好几近消失的呼吸,安抚好狂跳到不行的心脏,深吸几口气,顽强不怕死地开始爬树。
幸好那个时候歌又开始响了,这次放的不是“扭啊扭”了,换了一首,里面的女人用甜到发腻的嗓音吊着唱道:“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甜蜜蜜?为啥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苦涩涩还差不多!咋就没一首歌名字叫苦涩涩的!
袁以默爬上树的时候她妈在树底下正努力学着人家翘兰花指,看得她一个激动差点就放声大笑。还好忍住了,要不然天知道老妈知道自己20岁了还爬树会是什么反应,估计八成会抡斧子把树都砍了!
极力极力忍住笑,袁以默捂着嘴抱着树干强憋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回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树上了,而且还是坐在自己单相思了N年的顾以轩身边。
唉,袁以默啊袁以默,你没救了,刚刚砍断的情丝啊,恐怕又要长了!
自然,袁以默的这一种纠结而又复杂的心情完全没被某人接受到,看看,现在还用那种深情到不行的眼神看她!咋就没有一点点的自觉性!完全就是诱人犯罪!
“呵呵,真的是你!”顾以轩看了一阵,觉得有些失礼,只好强迫自己扭头,看那天边的月亮啊月亮。
“呵呵,是我。”袁以默僵硬地牵动嘴角傻愣愣地回了一句。事实上她除了这句还能说啥?难不成说“是我,对,于是你做我男朋友吧。”这一招多年前已经用过,事实证明完全没有效果,既然说了也是白搭又何必浪费口水。
“你来这里陪袁大妈学舞?”
袁以默翻了翻白眼,准备选择性无视。明知故问的白痴问题,虽然他问了,但她不想回答。难道真的智商高的人情商都偏低?
“你……考上大学了吗?”顾以轩犹豫了半响,还是问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她的事情很是在意,在意到自己也说不清的地步。
“考上了。托你吉言,刚刚好吊车尾进去的。”袁以默本来想说没考上的,可转念一想这么说的话似乎会让他担心,撒了个小慌,把自己的成绩压低了20几分。
“那就好,在哪个学校,我去看你。”顾以轩的眼神变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说呢,不像热情不像激情倒是很像爱情之类的东西。
袁以默被这么一看,顿时心又跳地老快,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正愁怎么回答这么个难缠的问题时,老妈却已经在树底下扯着嗓门吼她了:“以默?以默?回家啦!”
袁以默如获大赦,对着身旁的顾以轩说了声“拜拜”,三下两下就顺着树干爬了下去,然后也学老妈扯直了嗓门大吼:“老妈,我在这里,刚刚在扔西瓜皮!”
老妈听到回音,乐颠乐颠地哼着“甜蜜蜜”过来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还是不停地在苦练她的兰花指。
袁以默忽然就笑不出来了,觉得心底苦苦的,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大树,树上的那个人影依旧还在,只是这样从远处看来,纯白的背影竟是那样的萧瑟,连着月光,也变暗淡了。
老妈学舞第二天,袁以默在家里装病,窝在沙发里面不肯出门。
其实又何须装病,她都无精打采地窝在沙发里一整天了,捂都捂出病来了!
老妈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又给她量了量体温,标准的室外温度39度。
“是不是中暑了?”老妈有些急了,“都怪我不好,天天拖你出去,害你都发烧了!”
怪谁?还不是自己不好!
袁以默有气无力地挥手:“妈,我没事,你自己去吧,帮我煮碗绿豆汤就行了。”
“那怎么行!舞不跳一天又不会死!你发着烧我还出去说得过去嘛!”老妈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冰箱里的一堆冰块挖了出来,“你等着,我去给你做个冰袋!估计这个应该会有效果。”
袁以默呆呆地躺在床上,空空的天花板,长长的知了声,忽地让她又想到了那年。
那年啊那年,树枝上的那年。
晚风,皓月,虫鸣,帅哥,啥都被自己赶上了。
曾经的一度,还写了篇小说,不过都已经是八百年以前的了,天知道飞哪去了。
不对!等等……小说?
袁以默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有几分清醒了。
平常脑袋里塞的东西太多,记啥都有难度,现在该记得的东西全烧光了,反倒是本来忘得一干二净了的事情浮起来了。
也顾不上发烧了,袁以默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去钻床底挖宝。
她妈进来的时候,她就只剩个屁股还撅在外面了。
“快出来!大热天的!钻床底下干嘛!而且还发着烧,你还嫌度数不够高啊!”
“我找东西。”
“找东西?啥东西那么重要!快给我出来!”老妈连拖带拽,袁以默反抗无效,被成功捕获按到床上。
“妈,非常重要,就那个,那个绿色皮的,初中日记本。”
“日记本?绿皮的?初中?”袁大妈满脸的茫然,也难怪,八百年前的事情,当事人自己都不记得了,更不要说她妈这个那时一天到晚就知道啃肥皂剧的忠实剧迷了。
“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袁以默说着还想继续爬下床。
她老妈一个降龙十八掌就上来了,把她按地死死的:“急啥!等我再想想。”
于是再想想。
等啊等,等啊等,估计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候,她妈突然就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我说啥呢,原来就是那个!”
“妈?你,你真的想起来了?”袁以默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老妈哎,出个门从没带全过东西的老妈哎,你能指望她记性有多好!
“嗯。我明明有记得你当年给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很重要很重要之类的。而且还说自己一定会忘掉然后找不着,让偶找个安全的地方保管。”
袁以默忽然就感动地泪流满面了,原来当年的自己那么地有先见之明!
“那东西呢?”
“东西?东西,东西……我忘了。”老妈挠着她的大波浪头,呵呵傻笑了几声,眼看瞒不过去,只好如实相告。
“那还告诉我想起来了!”袁以默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本来就想起来了,只是不记得藏的地方而已。”老妈说地理直气壮,好像忘了是应该的不忘才不正常。
“那你继续去想,我继续去找。”
“不许!要找我去找!”老妈出杀手锏了,把袁以默继续按倒,自己身子一缩就爬床底下去了。
不久之后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咳咳,我想到在哪了,不用找了!”
“?”
也顾不上洗脸了,袁大妈一步蹿到墙壁上的全家福跟前。
“当年就是怕忘,我索性就把它和私房钱藏一起了,咳咳,应该不会记错。”
“……”
于是托自己小说的福,袁以默顺带知道了老妈偷藏私房钱的地方。
老妈小心翼翼地架起玻璃镜框,伸手到后面去摸了老半天,好一会儿才拎了本破破烂烂的绿皮日记本出来。
“呼呼,这灰的,好几年没去看它,纸张都泛黄了!估计再过个几年,应该要烂了!”
袁以默的眼前一亮,“对,对,就是这本!老妈我最爱你!”
这句袁大妈很是适用,浑身飘飘然又飘飘然了。
“那是,你妈是谁,想我当年……”
当某人又开始吹嘘自己当年丰功伟绩的时候,袁以默早已偷偷运过自己的日记本开翻了。
不出意料的,前面一堆规规矩矩的初中生日记,每日的流水账细述笔下。哪天哪天帮老妈买菜了,哪天哪天帮老师批作业了,然后还有哪天哪天考试了,再然后……
呃……到了没“阅”字的部分了。
“七月八日,晴,心情晴。啊哈,今天是考上高中的暑假第一天,老妈拖我和她上街去买跳楼大甩卖的羽绒服,我没去,因为不知道顾以轩哪天回来,我还得等他。”
“七月九日,阴,心情多云。哼,迟到一天没来看我,今天老妈煮龙虾,味道和以前不大一样,怪怪的。”
“七月十日,有雨,心情下雨。还没回来,都说事不过三了,再不回来就不理他了!”
“七月……”
袁以默一路看下去,直到“七月十五号”的时候,她才再次看到了顾以轩的名字。加粗的字体,边上一排壮烈的感叹号。
“七月十五日,晴,皓月当空,心情好好。顾以轩终于回来了!虽然暑假都过了四分之一了,不过以前的那段不算,这个暑假,其实才刚刚开始!”
然后中间就是千篇一律的“看月亮”了,袁以默扫到最后,连最后一天都还是月亮。
无奈摇头,初中的作文水平啊……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再翻到后一页。空白。又翻了一页,很小很小的字体,歪歪扭扭地躲在大大方格纸的右下脚,凑近看看,似乎是“我喜欢你”四个字。
袁以默仍是继续摇头,初中啊初中,皮厚那般,却也还是说不出口!
继续翻了一页,这次通篇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了,上面涂改的痕迹清晰可辨,最上面是一个标题:“这个夏天遇见你”。
标题凑合,字迹狗爬,再加上那堆堆的墨团,袁以默几乎都快看不下去了。
不过翻翻后面,这次不像前面只有几行,洋洋洒洒整整八张。况且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写的,嫌弃啥也不能嫌弃自己啊!袁以默咬咬牙,还是决定继续坚持,长夜漫漫,怎么说看完八张纸也不是啥大问题吧。
问题是不大,不过阻力倒是不小。
袁以默她老妈对她的抗议呼声完全无视,直接拉了台灯灭了总闸不给她半点机会。
于是睡觉。
但是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偷偷摸摸地想开灯继续研读“狂草宝典”,奈何老妈早有准备,事先连灯泡都拧了下来!
这回是真没戏唱了!袁以默乖乖回床,只能盼着明天天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