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菁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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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的沈弯弯进门瞅见的是赵宝贝难得的泪。赵宝贝将自己捂在被褥里，原本不算娇小的身体弯成一个球，像只受伤的刺猬，可怜又骄傲。
沈弯弯走过去，揪开被子一角，手上的床单已经湿透。赵宝贝露出核桃样的凤眼，可怜兮兮又很滑稽。
”他欺负你了。”
“抱抱我。“
”怎么了？“
“别提。嘘——”弯弯不习惯地拥抱着赵宝贝的身体，她还是不明白是什么力量把一向骄傲的赵宝贝折腾成泪人儿。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宝贝的时候，她从人堆里，高挑着身腰，亭亭玉立地向她走来，然后就和皇帝钦点似的要她和她住一间，不容拒绝的样子是那么高高在上。
沈弯弯想那个沉鱼太有本事了，碰上他似乎谁都得揪心。她轻轻地抚摸着赵宝贝的背，直到听到她舒缓的呼吸，才放她躺下。自己去一边温书，顺便将早上的笔记抄出一份给赵宝贝。对于成绩，沈弯弯向来是忽略不得的，因为母亲就盼着她考上重点大学，替家里分担。
赵宝贝这一睡就连晚饭也没醒，沈弯弯怕她一会饿，就穿着凉拖下楼打些粥。食堂已经关门了，只穿着小熊睡衣的沈弯弯只好向后门的粥摊走，绕过白天的宿舍墙时，她想起了清早站在那上边的沉鱼，墙面对于身高才一米59的她来说高不可及，她不明白怎么能有人这么轻松地蹬上去又窜下来。不觉莞尔。她思索着赵宝贝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着想着，才发现迎面吹来的夜风冷得冰凉。
”嘿！“沈弯弯被冷不丁的一记男声吓了一跳。她抬头自己一看，才发现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许乐。
”有事么？”沈弯弯莫名地局促起来，她从不和班上的同学打交道，一来她不希望别人问及她家里的事，二来她天生就对人群有恐惧。以前因为赵宝贝在，所以一切牛鬼蛇神都由她替她挡着。现在让她单独面对这个平日说话没超过五句的学习委员，真把她难倒了。她想往回走，但又觉得这没礼貌。只能双手紧紧地扣着饭盒，低着头，将脸藏在刘海和大大的黑框眼镜下。
许乐认为沈弯弯因见到自己而害羞，不觉心中狂喜。他注意沈弯弯已经很久了。初中他们就念一所中学，当时她妈妈是学校的数学老师，他每天上学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她妈妈领着她去教工食堂打豆浆。那时沈弯弯娇小的模样，和微笑时甜美的梨涡就深深刻在许乐心里。通过观察他发现沈弯弯完全吻合他心中完美的心动条件。清秀文弱的样貌、甜美娇羞的笑容、安静温顺的性格和一点点与世隔绝的神秘。为了能他心中的女孩在一起，他几乎动用了父亲的一切人脉关系，才知道她因为家庭原因被迫选择这所私立高中。为了沈弯弯，许乐跟着来到了这里。现在眼看就要高二分班了，文理分科的选择将很大程度上决定他们以后是否能进同所大学。因此再也按耐不住的许乐决定亲自向沈弯弯询问以后的意向，如果顺利的话，他还想在今晚向梦中的女孩告白。
“你找我？”沈弯弯再一次蚊声般问道，她不明白为什么许乐看她的眼神如此炽热，似渴望又似占有。她害怕这种眼泪，只想尽快离开他。
“对，我叫许乐，我们初中是一所学校的，你还记得么？”许乐尽量用柔和的声音勾起她的回忆，月光下沈弯弯穿着宽大可爱的抱抱熊睡衣，娇小地想让人吻她。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没关系。是我不够优秀，你才没注意我。“
“我没这个意思。“ 沈弯弯看着许乐似乎受伤的感叹，不觉应道。其实在班上也有很多流传，只是她不喜欢参与。但暗地里她还是知道有许多同年纪的女生暗恋许乐，甚至每天替他买早饭，偷偷藏在他的课桌里。但他从没接受过。许乐和沉鱼不同，他是阳光的、挺拔的，就像他的名字只有快乐似的。但他却没有沉鱼身上又遥远又熟悉的吸引，始终走不进沈弯弯自闭的心。一想到沉鱼，沈弯弯又责备自己起来。她怎么能将沉鱼和许乐放在一起。他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啊！
许乐看她脸上丰富的表情，以为她是为刚才的话而抱歉，不觉鼓足了勇气，上前握住了沈弯弯的手，“弯弯，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你可以只叫我乐。你知道么，我注意你很久了，从初中起我就知道你和其他女孩都不一样。你温顺、神秘又需要别人的照顾。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是选文科还是理科，是文科吧？我一直觉得你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心里有着奇思妙想。”
“你放开！”沈弯弯完全没有听到许乐疯狂的告白，她只知道她害怕极了，记忆仿佛回到了某个点，而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向自己袭来。“不要！妈妈救我！不要——放开——”
下一瞬间，沈弯弯被搂入一具温暖坚硬的身体内，她听到耳边拳头撞击的声音，和许乐的叫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被一个男人搂着，那个男人一手掰开了许乐握她的手，用力向后折去，似是要将许乐的手折断。
最让她吃惊的是，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沉鱼。
“住手！沉鱼！”你怎么会来？沈弯弯想问，却问不出口，沉鱼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但他下手的劲道却阴狠之极。
”一百分的试卷上没有教过遇见色狼要自我防卫么？”沉鱼冷笑道，“如果你挣不开他的手，而可以像这样，直接踢他这里。真的很有效果哦。”他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沈弯弯拼命抱住沉鱼的腰，他像是打疯了，整个人像头怪兽，疯狂地对着许乐又打又踢，可怕极了。远处传来宿舍保安的声音。沈弯弯几乎喘气地祈求着：“别打了，别打了！”
沉鱼在蛮力中像被腰间湿润的气息拉了回来，他任沈弯弯拉开他打向沈乐的手。“滚开！”他不屑地骂向沈弯弯。心里不觉懊恼起自己，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曾经刺猬他们当着青帮老大的面qiangbao了一个妓女，他都不曾出过声。他一直以为菁菁走后，他的心里只有冷漠。但当他看见沈弯弯那想抵抗又抵抗不了的样子，他竟然将她的影子叠在菁菁身上。好像许乐握着的是菁菁的手。他气自己，更气沈弯弯让自己想起了菁菁。
保安闻声赶来时，沈弯弯已拿袖口小心地擦去许乐嘴角的血。许乐什么都没有说，这让这场单方面的斗殴变得奇怪。保安让许乐和沉鱼各自写了情况记录，然后交代沈弯弯以后别只身夜出，就放他们走了。
保安室的门口，沈弯弯向许乐说了声谢谢。许乐的脸始终紧绷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冰凉的夜里，只剩下沉鱼和沈弯弯。沉鱼看着她手上刚才碰在地上的碗，问道：“要不要再买点吃的？”
“我是给宝贝打的。你们今天怎么了？她回来一直哭。”沈弯弯知道自己不该多问，毕竟她和沉鱼的关系没有熟悉到这步。在今晚之前，他们甚至连说话都只有早上的那次。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她想了解沉鱼，也想了解他和赵宝贝之间的事情。
“我陪你去后门吃馄饨吧。”沉鱼接过她的碗，阻止她再“可是”，夜风带着躁动的冰冷，他将外套脱下来，罩在沈弯弯身上。突然发现她才及她胸口。不觉又想到了菁菁，那个和沈弯弯一样娇小的女孩。
“你看什么？”沈弯弯不解地问。
“在想你和赵宝贝住同个寝室，为什么发育差这么多，”沉鱼看着沈弯弯尴尬的窘相，心情顿时好了些。
“你喜欢宝贝那样的对不对？”沈弯弯知道自己问得很无聊，但她却觉得心里有些酸。“我还以为一百分的脑子里，不会想这些。看来你也是正常的女孩子。”沉鱼向老板要了两碗馄饨，并吩咐道另备一份打包。
“要辣椒吗？”他在大勺加辣的同时，顺便问向低着头被眼镜盖去大半张脸的沈弯弯。“我想要醋。”她低声说。沉鱼一愣，端醋罐的手有点僵硬。“怎么了？”
沈弯弯抬头看着他，他将她鼻梁上的框架眼镜卸掉，认真地盯着她的五官。两张毫无相似的脸，为什么却总让他错觉是同一个人。沈弯弯被他盯着心慌，连忙拿起眼镜遮住眼睛。“别看，很丑。”
“还好，吓不死我。”沉鱼笑道，一口吞了个大馄饨。
“为什么要打许乐。”
“我打人从来没有理由。”沉鱼淡淡地说，“不过，我不喜欢你反抗不了的样子。那会让我觉得欺负你的人很该死。”
“为什么？”沈弯弯将脑袋低得更低，真让人担心会掉到馄饨汤里。“一百分，是不是都喜欢问为什么？”沉鱼喝了口汤，拒绝回答。
“其实你不用出手，许乐不会对我做什么。他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只是不习惯和他靠得太近。”
“无所谓。”那个许乐是鸟是蛋跟他都没有关系。“不过，我劝你离他远点。”
“恩。”
“不问为什么了？”他笑。
“为什么？”
“他想泡你，就像这样。”沉鱼突然放下筷子，握住沈弯弯的手将她的唇向自己压来。这兴许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但最后两个人却都发现，如果不是老板将打包的馄饨送进来，后面的事情也许谁都预计不了。
“该死！”沉鱼，放开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并恶劣地对沈弯弯说：”男人吻你都不拒绝吗？真TM该死！”
沈弯弯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曾有短暂的一秒，她竟然想主动递上唇，这对她来说实在太疯狂。她在脑子里拼命地想着能让自己冷静的办法，最后她和沉鱼一致提到了赵宝贝。
“宝贝她？”
“你先问？”
“不，还是你说把。”又不是买菜，谦让什么，何况他根本没想到关于赵宝贝的任何事。沉鱼只觉得这个夜晚够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到连他自己都想买块豆腐撞死。
“你和她究竟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宝贝哭。她一直很要强的。”
“恩，矛盾的混合体。”
“什么？”
“你不觉得她表面坚强，其实比谁都脆弱么？也许，在某个层面，赵宝贝还不如你。”沉鱼肯定道，这也是他觉得她特别的地方，她像另一个自己。没有人能触到他们的真心。在这点上，他和赵宝贝都有共识。他们是孤独迫切需要被温暖的种类，但却骄傲地拒绝怜悯。
“那你喜欢她吗？”沈弯弯吞了口馄饨，掩饰自己对这个问题答案的在意。
“喜欢。”沉鱼肯定地说。“我第一次见一个女生可以把校服穿得那么淑女，却可以把脏话说得那么正。”
“而且，她是不同的。”在他心里。
“哦。”沈弯弯的心有一丝疼痛，但她又庆幸沉鱼没有否认对赵宝贝的喜欢，那样她就还有希望。不像现在，她反而祝福赵宝贝和沉鱼。他们那样骄傲的人才是一对，而自己对于他们，太弱小，也太缺乏战斗的勇气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会追她吗？如果你要她做你女朋友，她一定会答应的。真的。”
“如果我告诉你，在我心里还有其他女人。你觉得她能接受吗？”沉鱼认真地问，看着沈弯弯的眼睛，像在寻找菁菁的影子。如果菁菁还在，他也想问她，是不是能接受另一个女人走进他们曾经的爱情。
“我不知道。但，”沈弯弯没有想过沉鱼可能还有喜欢的人。而且看他的眼神，那个女人似乎比赵宝贝更重要。她会是谁呢？那赵宝贝怎么办？还有自己那悄然隐藏的感情。
“她叫菁菁。是我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她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曾经是同事和哥们。那时候我母亲刚刚离开我，我的父亲因为迷上赌博和母亲的离开，渐渐消沉。因此当她的父亲因为一桩渎职案被送进监狱时，我父亲并没有及时给予她母亲帮助。后来听说菁菁的父亲在监狱里上吊自杀了。她的母亲对我父亲就更不能理解。”
“那她们现在在哪呢？“
“不知道。”沉鱼靠在墙角，点了只烟。摊子外，吃馄饨的人陆续付账离开，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周边快要拆迁的居民房，和马路边啃着垃圾的野狗。他说得很艰难，像是挖开心里的一块肉疤，浑身出着血。
“两年前，我和菁菁才只有十五岁，我们一起上市里最好的中学。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补习。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她很慌张，当时的我们太小，而我也粗心大意没有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我问她要不要这个孩子，她说那是我们的结晶，她要。于是我答应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我不念书，尽快找工作养她。等我们到了法定年龄，我就娶她。”
“我们都把事情考虑得太简单。直到有一天，她必须穿着我的外套来遮掩日渐大起来的肚子时，我才知道害怕。”
“我跪在我妈妈面前，求她救救菁菁。她当时已经跟了我义父。那个男人有钱有势，而且非常器中我。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哭着跪在他面前，求他和我母亲。”
“那结果呢？”
“我母亲同意了，她向来不反对我的选择。我高兴地跑回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菁菁。但当我回到那里时，只看见她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压着她上了面包车，她在车后面对着玻璃哭着喊我的名字。我似乎能感觉到她要崩溃的心。”
“我跑啊跑，但车子太快。我再也没赶上。“沉鱼撇开脸，沈弯弯知道他流泪了。即使再提起，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
沈弯弯静静吞着馄饨，一口又一口。她的眼睛也只盯着馄饨，不管耳边听到了怎样沉闷的啜泣声。她觉得她应该为沉鱼的伤痛保留起码的尊严。忽然她开始明白赵宝贝为什么会哭得那么惨烈。虽然她不清楚沉鱼有没有将菁菁的事情告诉赵宝贝，但她觉得无论如何，这个叫菁菁的女孩，还有那个生死不明的孩子都会是沉鱼和赵宝贝未来心中最大的砍。
如果他们在一起，那么菁菁回来，沉鱼会选择谁呢？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答案，沉鱼才不能直接明落地追求赵宝贝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菁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