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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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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宁想了又想，慎重开口：“沈兄，还请你听我一言。”
“请讲。”
“我知道你无谓身外之物，若是沈兄现在身体康泰，手有闲钱，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可你现在也是急需休养，你在京中有钱有宅，何不回去把身体养好了，再作他打算呢？”
沈辞低头不语，贺平宁灵光一闪，毕生口才皆展露于此：“你若是不想再见陛下，也不必非要远离故土啊，大梁那么大，何处不可安身立命。再说，沈兄今后若是不为官了，想要见到陛下还见不到呢。”
“……”
贺平宁趁热打铁：“沈兄，我看，庙中那两位是你的朋友吧，想来这些日子也是受尽苦难，你即便不顾惜自己，也得为他们也考虑一番吧？”
沈辞心中微动，回头看了看，庙里两个人挤在破门边上，眼巴巴地望着他，见他回头，又慌慌张张坐回去继续啃肉夹馍。
“好歹你我相识一场，若是沈兄信得过，就由我安排人送你回京，如何？”
沈辞神情有些疲惫，却不再坚持了：“将军肺腑之言，沈某多谢了。只是又要麻烦你，心中实在是不安。”
贺平宁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这又算得了什么，沈兄稍候，我即刻派人来接你们。”
贺平宁做事一向神速，不过一会儿工夫，前来接应沈辞的人和三辆车马就整整齐齐恭候在破庙前，就连每个人的衣食用具车上都一应俱全。
沈辞他们三人坐上车，马蹄声儿嘚嘚顺利进了大梁的城门，一刻不停地往京城赶时，天都还没亮。
这一天又是大官又是将军，一时被赶走破庙容身一时坐马车奔赴京城，阿景和吴掌柜犹自感觉在梦中。
东方既白，破庙里已空无一人，篝火将息未息。
贺平宁跃上屋顶，把手中大氅盖在枯坐在上面的人。
“陛下，人早走了，你还在这儿坐着，是真不准备把身子养好了。”
云璟神色阴沉，没有要动弹的迹象：“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见朕。”
“……”
“难道我比洪水，比逃荒，比忍饥挨饿还可怕吗？”
“……”
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为了不让他讨厌，朕可以假装忘了他，不认识他，只要他能回大梁也好……可他连跟朕说句话都不愿意。”
贺平宁答不上来，她头疼死了。
她觉得，像这种在两个道是无情还有情的人中间周旋的角色，断断不应当由她这个不通情爱，只知道上阵杀敌的人来担当。
但是，云璟身边信得过的，又知晓他二人这两辈子恩怨纠葛的，还不想着拆开他俩的人，好像又只有她一个。
可她宁愿拿一把破刀孤身上阵杀一百个蛮夷，也再不想帮着云璟瞎折腾了。
贺平宁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之真挚，竟好似为眼前人担忧至极，操心至极，让发呆的云璟也有一丝动容。
云璟看了她一眼：“先生的事，也只有你还能帮朕分担些，朕现在只信你。”
贺平宁忍不住热泪盈眶：“……谢陛下信任，臣受宠若惊，定不辱命。”
老天爷……饶了她吧。
有生之年，何时才能摆脱此间冗事，回到她心爱的北疆。
吴掌柜和阿景在京城又开起了新的南山药铺，生意有声有色，两个人过得滋润得很。
沈辞的日子也不错，不必再颠沛流离，没有日夜悬心之事，再加上贺平宁一日三次珍贵药材补品流水样的送来，他身子好得很快。
从前那套精细的保养针灸药浴又照旧做起来，不过两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养得好多了，连瘦得凹下去的脸庞都补回来了，看起来似乎又年轻了不少。
除了一件，就是从前的旧部有不少登门拜访，明里暗里劝他继续管事这事儿让他有些烦心之外，这日子简直是前生今世从未有过的轻松适意。
不过烦心事儿他也不怕，见了几日客之后，沈辞只要一听到前门有客登门，他就立马从后门溜走，去南山药铺那里待着避一避。
阿景现在作为南山药铺的少当家，气派成熟了不少，但一见沈辞便又活泼起来，虽然沈辞现在已经走动自如，还是奔上前来搀扶着他，十分亲热。
“大哥，最近我跟吴叔学了不少字，能看懂医书啦！”
“哦？阿景真是聪明。”
阿景红了脸嘿嘿一笑，低声道：“大哥，你以前说的要教给我的秘方，什么时候教呀？吴叔虽然当了一辈子掌柜的，医术还没你厉害呢！”
沈辞想了想：“那都是权宜之计，如今你既然有机会认真学医，那就先把《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神农本草经》这些书都学透了，到时我请御医来教你。”
阿景眼神一亮，还没说话，吴掌柜乐颠颠地从前厅转出来：“阿景，快去把我前日买的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泡茶，来贵客啦！”
吴掌柜一眼看见沈辞，更是热情：“沈先生！前头来了位官大人，要跟我们做大买卖呢！正好您来了，您同我一起见见，您这一来呀我心就定了！”
沈辞躲到这里来，就是不想见太多故人，若说这京城里的官大人，他不认识的只怕没有。
但这南山药铺也是他出钱出力一手扶持着吴掌柜开起来的，且吴掌柜背井离乡跟着他来大梁，又帮他教养阿景，于公于私，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见便见吧，也不算什么。
外厅里却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新晋的中书侍郎，与沈辞算是见过泛泛数面，点头之交。他身后却还坐着一个年轻人，轻袍缓带，气定神闲地撩着茶盖。
沈辞一见那年轻人的脸，顿时感觉眼前白花花劈过一道天雷，劈得他眼花缭乱，心神不定。
堂堂一介中书侍郎造访这小小医馆已属奇特，云璟又来做什么？
沈辞正神情自若地胡思乱想时，中书侍郎已经热情地见礼：“小人中书省周显，见过太傅大人，不知大人在此有何贵干，莫非也是来寻方问药的？”
沈辞离开大梁时，是正正经经辞了官的，一应印信官服全整理好了，与乞身致仕的辞官信放在一起，让宫人在他离开后交还给御书房。
但是不知怎的，好像这满朝文武都不知道他已经是白丁一样。
不过现在沈辞也不会再入宫了，也没办法找从前的宫人去问，他的辞官手续到底递交到位了没有？
这几日来，他实在是解释得有些烦腻了，况且，他也不想当着云璟的面与这周显再啰嗦这件事。
他恨不得缩起来变成桌上的盆景，最好云璟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他淡淡道：“周侍郎不必多礼，这是鄙人的产业，今日无事，便来逛逛。周大人无需顾虑我，自便即可。”
沈辞话音未落，便觉得身旁有些畏缩地挨着他的吴掌柜双腿一软。
侍郎！
这可是吴掌柜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官！这么大的官大人居然亲自到他的小药馆里来跟他做生意，由不得他不腿软。
吴掌柜在京城住了两月，早已不是原先提起官大人只知道县令衙役的眼界了，大小官衔也认得差不多了。
但他本以为会来他这种小药馆的，最多也就是一位吏员或是侍卫，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那种能见得到皇帝的大官！
老天爷，吴掌柜登时看着阿景捧上来的茶不顺眼起来，虽然昨天他还如珍如宝地收着不舍得喝，但这茶怎能用来招待侍郎大人，太不够格！
沈辞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吴掌柜的肩膀，吴掌柜才晕晕乎乎回过神来。
他定睛一看，却见这天一样大的官大人居然对沈辞恭恭敬敬的，上了茶还要请沈辞先喝。
吴掌柜登时又冷静下来了，听人说这京城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个王爷，侍郎又算什么，说不定还没有沈先生厉害！
他可是沈先生钦点的掌柜，不能给东家丢了脸面。
吴掌柜的境界又一次得到了升华，他用起刚学会的大梁官话，沉稳而不失一丝颤抖地问：“不知这位大人您想问些什么方子药材？”
周显笑道：“哦！家母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之后走路便很是不便，小官昨日听人说，贵馆有个能治腿疾的方子，十分灵验，便想让家母一试。”
吴掌柜眉飞色舞：“没错没错，小人这里有这方子！内服外敷都有，小人敢打包票，只要用上两个，不一个月，保证老太太健步如飞，嘿嘿，不是小人自夸，我们这可是……”
沈辞听着话题就要扯到自己身上，轻轻咳了一声，吴掌柜反应也很快，连忙改口：
“神医流传下来的秘方！不知大人高堂高寿几何呀？若是配上我们这强身健体的方子同用，定然好得更快！”
周显笑容满面，不时附和两句，吴掌柜更加兴致勃□□来，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
沈辞蹙眉不语，以周显的官位，若真是家里母亲病了，他是请得起御医的，怎么会跑到这么一个小医馆里来寻这不知真假的所谓药方。
就算这些日子南山药铺的药材方子卖得好，街坊间有些口碑，也断断没有机会传到京中大员的耳中去。
难道……
沈辞一念思及，却不敢往下想，他用眼尾余光瞥了一眼云璟。
云璟从进门到现在只是沉默不语地坐着，好像只是周显的随从或友人一样，就连吴掌柜和阿景都没认出来，他就是那日在大梁边城门外与沈辞说话的大官。
阿景见吴掌柜说得天花乱坠，也忍不住开口：“哼，这些算什么，等我将来学好了，一定要研究出比这些更厉害的药方来，到时候我第一个要治好的，就是大哥的白发！”
一直闷不做声的云璟，忽然抬起头，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向阿景看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