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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雨下 ...

  •   温楚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打得冷,加上这入秋的天气,更是凉得侵骨。

      她无奈也无语,但想着不能在这人面前露了怯,便甩了甩被打湿的广袖,信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鼓作气钻了进去。

      蓑草准备的不多,这空间虽然被谭渊搭搭扯扯弄大了些,但是依旧是挨得很近。

      温楚能明明白白感受到,自己能够蹭到他的衣衫,和他那清瘦咯人的手臂。

      虽然自己喜欢在京城上混,看哪家的姑娘秀美可人,看着哪个当自己未来嫂子合适,给她哥撩一些桃花回去。

      但是自己总是女儿身,被姑姑婶婶耳提面命,也不跟那些男子打什么深厚交情,最多就是如救褚子川那样,路见不平掏钱相助罢了。

      所以短短的距离,可以微微闻到谭渊身上那股似是檀香似是墨香的香气,总归让她感到有一丝别扭。

      这人丑就算了,关键还长了那样一张脸。

      她想着别碰到他,便伸出手臂抱着腿,紧紧地缩成一团。

      谭渊倒是没像温楚那般,依旧沉静得很。抬眼看着天上的雨云,偶尔再关切地看像蓑衣下的秦老爷子,好像是把她当成了空气。

      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些。

      似是偶然的偶然,余光瞧见身边瘦弱的女子长发上打着水滴,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脸埋了起来,恍若被遗弃的小猫一般。

      他有刹那失神。

      好冷……

      温楚忍着秋风飒飒,把自己刮得直哆嗦,渐渐也不想些别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收心只想着雨停了能快些回去。

      她自小体寒,虽水性不错,但非盛夏不能沾凉水,否则不比常人,会对寒冷得感觉更加明显。

      没什么可聊的,她缩了缩身子,数着身边一根蓑草上滴落的水滴子。

      一滴,两滴,三滴……

      忽然,温楚感到身上多了一阵暖意。

      她回眸,只见身上多了一件墨黑色的外套,将她全全盖了去。

      温楚马上意识到了情况,转向谭渊。他原本的衣服是广袖玄衣外套,现在只是单单穿了一件窄袖的束腰黑衣,成熟稳重的意味去了几分,多了些许干练清爽,也愈加显得少年寡淡清瘦。

      “你这……”温楚很是意外谭渊的做法,睁着满是疑惑杏目朝谭渊看去。

      他没有回避温楚的目光,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雨大,大小姐如是受了凉,对老爷不好交代。”

      他自知自己刚刚的举动只是偶然间的心生怜悯,没有顾忌谁的想法,褪下衣服到她身上的行为让他自己都诧异。但是倒了嘴边,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顺着常理和道义道出了这番话来。

      温楚觉着他这话没什么错处,自己多想多说什么倒是显得自己矫情,就只好心安理得地接受。

      用余光瞧他,沉静如他,似是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紧了紧身后披着的衣裳,只闻到带着些许长久在山上而独有的新泥的味道,更多的是原本就浓郁的墨香……

      一场雨,点缀了空山。

      清灵的雨声让山中多了清脆,自然的曼妙,亦是隐在这秀绝的乐章之中。

      雨篷下的两人无言,却又是本该就如此的那般和谐静美,怕是一点儿不和谐的音律就会打破这本应的安好……

      不久,雨下得小了,天色也由刚刚的清亮转成了黑夜。

      两人没有耽搁,雨刚停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下山。

      谭渊在搭着架子,温楚觉着这人还算不错,让他一个人干活实数不够意思,就一道辅助着他一同下山。

      本来路程就不算多远,行了几个时辰,就顺利将老爷子运下了山。

      回了客栈,谭渊安排自己和老爷子在一个房间,温楚见谭渊安排得妥帖,就回自己房间休息。

      她实在累得慌,刚刚躺在床上就感到手脚酸麻,浑身都疼得厉害。

      温楚困得不行,随便洗漱了一番,草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眼睛一闭就昏昏睡了过去。

      半夜,冷风阴沉。

      一阵风袭来,把温楚冻得一哆嗦。

      她一睁眼,只见房间的窗户半开着,思忖着许是刚才困得很,没有注意到窗户闭没闭紧。温楚蹑脚下床,披着薄衣准备关窗,却瞧见隔壁还亮着烛灯。

      温楚想到那亮着灯的,就是谭渊和秦传普的房间。

      这大半夜的,是做什么?

      耐不住好奇,她蹑步推开了门,溜到了隔壁房前的长柱边上。

      门板很薄,可以依稀听到房间内一老一少的声音交织着。但总归离得远,不能听得清楚,只能隐约听着几个词“革改官制”“局势”“支持”……

      原来是讨论朝政上的事情。温楚佩服谭渊,累了两天两夜,竟然还有耐心和精力投身于工作。

      温楚自己听不太懂,觉着没趣,转身想要回房,忽然听到了身后“咯”的声音……

      回眸一瞧,她暗道大大的不好。

      只见身后一袭月白色衣裳的谭渊,正挑着眉瞧着温楚,嘴角仿佛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像大人逮住做错事的孩子。

      温楚朝他呵呵一笑,心中却是窘迫万分。她思忖着,这人的耳朵也太灵敏了。

      这一来二去,他又抓住自己的一个把柄,堂堂的温家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有听墙角的癖好,还是在夜黑风高中听着年轻男子的墙角。

      这下倒好,自己好算歹算也算是他的主子,形象早已被她自己败坏得一干二净。

      罢了罢了,形象已经没有了,多一件事少一件事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谭公子还没歇息?”温楚故作镇定,轻轻莞尔,瞧着他的眼睛作了几分良善之态,让自己显得自然又无辜。

      谭渊没有回她的话,只是用带着别有意味的语气说着:“大小姐深更半夜来这里,所为何事?”

      温楚没料到他那么直接,尤其那“深更半夜”一词用得甚是扰人神思,这不是直直揭露她的算短吗?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胡扯的功底,温楚可从没输过谁。

      “家兄自小体寒怕凉,我看今个天气凉,想去瞧瞧哥哥睡得安稳不安稳,怕哥哥受了风寒。这不回来看见谭公子这大半夜的还亮着灯,怕秦老爷子有什么不是,就过来瞧瞧。看你们在聊天,惊扰了两位,小女深感抱歉。”

      嗯,这个说法好,她出来是因为自己挂念兄长,她是个好人;她过来听墙角是因为你亮着灯,是你的不是。

      谭渊笑意浓了些,说道:“知辞兄常提自家妹妹没良心,没想到大小姐细致入微,一直挂念着知辞兄,那应当是知辞兄的不是。我当提点知辞兄一二分。”

      说的抓到点子上了,她就不是大半夜不睡觉来看看她哥睡得好不好的人。

      行呗,就认定是她夜黑风高听墙角了呗。

      温楚自觉自讨没趣,羞愧又恼怒。思量着这人看起来精明得很,比她精明。玩不过他,也不用装了,他都能看出来。

      她朝他摆了摆手,一副“我听墙角又咋样”的表情,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去。

      谭渊杵在原地,想着她恼羞成怒,又故作张扬的神色,冷清的眼中不知不觉布上了一丝悦色……

      天大亮,连城一片晴好。

      一行人没敢耽搁,天一亮,就准备动身回京。

      今日恰逢通商日,湳阳江上船只络绎不绝,比他们来时热闹了许多。

      四个人同坐一船,虽然小船内的空间宽敞,但也不免显得拥挤。

      温知辞和谭渊一路上和秦传普聊着当朝的局势,温楚根本插不上什么话。虽然自己经书没少读,对治国之论也有了解,但秦老爷子显然看不上这个小丫头,一路上也没正眼瞧她。

      温楚也没不知好歹和他搭话。

      不过看模样,秦传普倒是对谭渊很是和气,和他搭话时总是一副赞叹的神情。

      她也好奇谭渊对秦老爷子施了什么妖术,向来以高傲著称的秦传普,面对只见几面的年轻后辈,竟是如此赞赏有加。

      尽管如此,温楚依旧是恼怒谭渊的张狂,倒也不是明摆着把“我很狂”写在脸上,只是他精明得厉害,仿佛能看透一切,什么都在掌握之中。而且又过于沉着冷静、淡然于世,总是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

      关键是,狂就算了,还喜欢挤兑她,而自己又是劣迹斑斑……

      想到这,温楚不禁抬眸看向谭渊。只见谭渊侃侃而谈,意气风发,颇有王将风范。

      他似乎注意到了对面传来的,颇有怨气的目光。

      对了他的眼眸,温楚立马收了目光。

      谭渊也没多理她,继续和秦老爷子谈着国事,时不时聊到高兴处眉眼都不禁弯了起来,看模样心情的确是大好。

      说着唠着,船便到了江畔。依旧如离开的那天,天气万分明媚,一片安宁。

      温儒衡应是得到了消息,老远就看见他带着几名侍从在江边候着。

      秦传普被温知辞和谭渊扶着下了船。秦老爷子顾盼着不远处的盛世美景,这京城如画,却沧海桑田,恍若隔世……

      温儒衡见着秦传普沧桑年老的模样,和已经不能走的双脚,一阵心酸。他凑上来扶住秦传普的手,瞬时动了情。

      “老师……”

      这一声老师可把温楚吓着了。

      温知辞在一边提点她,当初秦传普在职,年过不惑时,曾教导过十岁左右的父亲。

      但是不久之后秦传普就负气离开,仔细数上一数,这秦老爷子和自己父亲的师徒之情,也不过数月。

      可温儒衡却是将这段日子实实在在记在了心里,竟是到了这般年岁,也想着当初自己老师的惊世之才。于是他便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候,将秦老爷子从山里接了回来。

      秦老爷子的才能,不容小觑。

      自己能见到父亲如此动情,也实属难得。

      秦传普应是认出了自己的学生,一声“诶!”后,老泪纵横……

      没容得上多多叙旧,温儒衡顾念老爷子路途辛劳,命人架着秦老爷子去了自己安排得住处。那地虽处于闹市,但相对僻静了些,况且离宰相府近。

      安顿好了秦老爷子,温儒衡留下来叙旧,其他人则先行告了辞。

      这会儿不是闹市最热闹的地方,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稀稀落落。

      但是温楚还是能强烈感受到,各种良家妇女朝这里投来的,热烈的注视。这目光温楚再熟悉不过……

      温楚暗叹自己的魅力没谭渊和温知辞这种正经男儿大,不过那两个人确是一副若有所思、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她也有疑虑,只是没有机会去的到证实。

      “爹请秦老爷子来,怕是现今不安分了吧。”

      温楚自然不是傻子,若是现今安分如初,何必隔了三十年,再去请那秦老爷子出山?再者,朝堂上的腐朽之人,不管过了多久那脑壳子是不会变的,谭渊能弄到那些人的致歉书,也只有现在的局势他们掌控不住这个原因罢了。

      温知辞的眼中忽闪惊异之色。倒是谭渊没什么表情,单单道了一句:“格局动荡,朝堂不稳。”

      她虽然对温知辞那种傻子变聪明的表情很是无语,但谭渊的话挑起了她的兴致。

      “何见?”

      “如今朝廷上各执己见,争议颇大,各方势力涌动,是十分的不正常。应当是有人从中捣鬼,暗中挑起事端。”谭渊没有吝啬他的想法,全全告知了其他两人。

      温楚虽不是太精于朝堂之事,但却能感受到谭渊口中的暗流涌动……

      南旻朝,这还算平和的日子,看样子也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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