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半仙》一枝云

9、蛇蝎心 九

　　两人到了寺庙门口，破败的门虚掩着，秦归用刀柄顶开，走了进去。

　　寺院里更是荒芜，一株异常高大的有上千年树龄的水鬼榕生长在院子中心，枝繁叶茂，数百根人手臂般粗壮的藤蔓垂下来，一直垂到地上，像无数只水鬼的手，所以叫水鬼榕。

　　更为奇怪的是，那榕树树干上缠了许多错综复杂的红绳，还贴着不知什么意义的符纸，那符纸上画的符文和员外府中发现的断业符不太一样，这些符文看上去更像是扭做一团的蛇。

　　榕树遮挡了寺院里大部分光线，虽是青天白日，外面阳光普照，里面却阴阴沉沉，待到乌云遮日时，视线就更加暗沉，人走在那些垂下的粗壮藤蔓中，如夜行一般。

　　树藤长得太茂密，走在后面的章青不得不用手去拨开一些垂到身上的藤蔓，边走边伸手拨着，心中一方面觉得这地方古怪，一方面警惕着，只觉得那垂到手上的藤蔓冰冰凉凉，似乎会顺着手爬上来似的。

　　就这么想着，那垂到手臂上的青绿藤蔓突然动了起来，发出嘶嘶的声响，章青定睛一看，当下心凉了半截，妈呀，那哪里是藤蔓，明明是条手指粗细的青绿色小蛇！

　　章青猛地甩开那小蛇，朝前面的秦归大呼一声：“师父，有蛇！”

　　秦归才走了没几步，听章青大呼一声，当下就觉得肩头一凉，一条小青蛇已经从脑袋后窜过来，游到他脖子上，他一扭头，正对上那小蛇扬起的三角形脑袋，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说时迟那时快，秦归迅速出手，伸手捏住了那小蛇脑袋猛地一甩，用力甩到地上，全凭本能。

　　“快离开这树！”秦归朝身后的章青喊道。

　　两人用力拨开藤蔓，却感到整棵树都在簌簌震动，嘶嘶嘶的声音此起彼伏，眨眼间，那藤蔓上便顺着垂下数十条小蛇，嘶嘶嘶嘶，顺着藤蔓朝两人迅速游过来。

　　秦归神色大变，寒毛直竖，当即拔刀挥斩。

　　顷刻之间，又有数十条小蛇从那枝繁叶茂的树梢顶上游下来，秦归和章青还来不及斩落眼前的小蛇，就又有小蛇从头顶掉落，掉在头上身上，两人一手提刀斩蛇，另一手还要抓扫落在身上的，以防钻到衣服里去，一时间手忙脚乱。

　　空气中弥漫着冷冰冰的腥气。

　　秦归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有道若隐若现的红线，那些蛇一碰到红线就缩退回来，没有一条游到那头去，猛地意识到什么。

　　“砍掉藤蔓树枝！到红线外！”

　　秦归冲章青喊，奋力砍出一条路来，地上尽是死蛇残尸碎断，不能停，哪怕迟疑一秒，就有数条小蛇爬上身，拼命要钻衣服里去。

　　两人边奋力挥斩，边艰难前行，斩落一地的死蛇藤蔓，终是跑出那树荫的范围，远离了藤蔓枝叶，跑到地上的红线圈外。那些小蛇在他们离开树荫范围之后，没有一条爬出那地上绕着树干画的红线，碰到红线自动退回去，又纷纷钻回树梢顶上，悉悉索索，很快，那棵大榕树又恢复了平静。

　　秦归放眼看去，原来那树梢如此枝繁叶茂绿意葱茏，竟是那些小蛇的缘故，通体绿色，成群盘在树梢藤蔓上，远远看去，像是树叶一般葱翠，殊不知，那榕树顶，就是蛇窝。

　　章青一头一脸的汗，刚才惊险一场，魂都没定下来，望着那树梢对秦归道：“师父，怎么会有这么多蛇，这些蛇，和那晚员外府从史员外腹中窜出来的大小差不多，但颜色……”

　　秦归也有些疑惑，那晚从员外尸体腹中钻出来的蛇是鲜红的，这树上的是翠绿的，难道说还会变色？

　　他对章青道：“这地方太过古怪，小心别中了埋伏。”

　　心里已有揣度，员外府那些蛇十有八九是从这里出去的。

　　章青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跟着秦归也去了很多案发现场，但这梅林寺实在不同以往，他这人不怕什么尸体死人，残肢断手也没什么可怕的，偏偏就有些忌惮毒虫异兽之类。

　　一条两条倒也还好，乌压压的一窝，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章青盯着地上那条红线道：“这线有什么名堂，那些蛇竟不敢游过来。”说着又拾起树枝去挑了挑，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红绳子，跟那树干上缠系的一样。

　　“听，好像有什么声音。”秦归示意章青安静。

　　四周静谧，渐渐有微风拂动的声音，那声音渐渐又变成沙沙的声响，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似乎是从走道那边传来。

　　走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的木门，秦归凝眉盯着那扇大门，听着那门后传来的沙沙声响，握紧了手中的刀，就见一片黑潮般的黑色暗影从那门缝中涌了出来，迅速朝他们这头移动，看清后两人头皮发麻。

　　蝎子！

　　密密麻麻的一片蝎子，以极快的速度爬过来，两人被那场面惊了，一时动弹不得。

　　就算要跑，也无路可跑。

　　秦归一掌推开离得最近的章青，喊道：“去树荫下！”自己抓过一根长长的藤蔓，横扫那已经快爬到脚边的蝎群，藤蔓抽到地上啪啪直响。

　　奇怪的是，章青一站到树荫下，跨进那红绳圈子里，蝎群便掉转，不敢靠近那红绳，全部直冲秦归那边，而那榕树树梢顶上，又悉悉索索地抖动起来，蛇群又顺着藤蔓爬下，往章青游去。

　　一时间，两人前要应付那些翘起尾巴要蜇人的蝎子，后要应付从藤蔓上爬下来的小蛇，进退两难。章青已被几条小蛇缠身，一条蛇紧紧地缠上他的脖子，秦归衣袍上也爬了几只蝎子，正手忙脚乱地用刀拍打掉。

　　“师父，师父，救我……”章青喊着，已被那小蛇缠得脸面发红，快要喘不过气。

　　秦归这边自顾不暇，抽不开身，一只蝎子顺着他手中的藤蔓直接爬到他手臂上，扬起那凶狠的尾巴就要刺来，他却顾不得了，只想先救下章青，让章青先脱身也是好的，便跃步过去，先一把扯下章青脖子上的小蛇，同时手臂就传来针刺般的痛感，也瞬间就消失了。

　　“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鱼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