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半仙》一枝云

61、麒麟玉 十一

　　咔啦咔啦，碎石掉落，有什么从上爬下的声响。

　　石块哗啦掉落，越来越多，站在石台上一人慌张，正要跳下石台，被头上掉落的一块碎石砸中，丧命当场。

　　其余人纷纷散开，远离那巨石。

　　秦归直到这一刻，才知道鱼千灯要他站到他身旁的用意：免得被那掉落的石块给砸了。

　　很快，待众人看清那上头的东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什么？”

　　一头通体发黑的庞然大物，正趴在上方的岩壁上，长长的尾巴在暗影中摆向一头，四足，型似巨蜥，每只足上长着长长的弯刀似的暗黑利爪，那利爪牢牢勾在岩石上，当其移动时，利爪带下碎石，哗啦掉落。

　　霎时间众人动弹不得，只待看清那巨物的脑袋，再吸一口冷气，那巨蜥身形的怪物竟长了颗人脑袋？

　　不对，不仅是人的脑袋，上半身像人形，腰腹多长出一对足，乱发横生，嘴脸长着岩石般的硬鳞，硬鳞几乎覆盖了他全身，那眼睛不似人眼黑白分明，瞳仁黄绿，眼白为黑，獠牙又尖又长。

　　尽管如此，也能看出这怪物身上有些人性，它贴在那岩壁上，居高俯视下方，那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就是这怪物伤人了罢。”

　　到此，秦归总算是解开了那些受伤者的谜团，也只有这怪物足上的利爪，才能把人撕成那样，造成那样的伤口。

　　怪物黄绿色的眼珠子最终在鱼千灯与秦归这边停住，开始移动着，在岩壁上爬过来，动作极为迅速。

　　秦归已拔出精刀，站到鱼千灯身前，把他护在身后，紧握着刀的手全是汗，这会儿也顾不上惧怕，一心只想着护身后的人，哪怕是被那怪物撕了，也要护住他。

　　他头也不回地朝樊追喊：“你带鱼千灯先从狭道走，那怪物体型庞大，一时进不得狭道，我先抵抗着。”

　　樊追也握紧了自己手腕上的银环，并不动，声音里并不比秦归平静：“这种时候，你还逞什么英雄，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这怪物对手，这并非是凡人能抵抗的东西，还得鱼千灯出手，这次若非知道他进山，你以为我乐意来这鬼地方？”

　　秦归懂了，昨晚在木屋外，樊追问鱼千灯的寒症，三分关心之外，那恐怕是为了今日，怕鱼千灯没能力请冥火来对抗这庞然巨物，他们赤焰部的目的，是那麒麟玉。

　　怪物已近了，就在头顶几丈处的岩壁上，龇牙咧嘴。

　　鱼千灯不紧不慢地翻起手掌，冲秦归道：“离我近些，不要走远了。”说着掌心已起冥火，那幽蓝的火苗映照得他脸色苍白，眼神瞬间变幻，褪去温柔，只剩幽深的冷。

　　砰砰几声，几块石头落下，伴随沉沉的震响，那怪物已落在地上，利爪刮过岩石竟刮出了火星，一边冲鱼千灯龇牙咧嘴地嘶叫，一边又有些惧怕他手中的冥火。

　　冥火击出时，那怪物咆哮一声，又窜上岩壁，利爪刮落数块岩石，那长长的长着石鳞的尾巴甩动，把赤焰部一个部下卷起，随着一声惊叫，那人被甩到一侧石壁上，当场没了声息。

　　尾巴随即又卷起一块大石甩来，冥火击出，包裹住石块砸落一旁。樊追与其赤焰部手下皆围过来，围站在鱼千灯身后，躲避怪物频繁甩出的石块。

　　每击出一次冥火，秦归能感觉鱼千灯脸色愈显苍白，那原本还算红润的唇色，也已变得苍白。

　　怪物不停不休地卷着石块袭来，慢慢从岩壁上靠近。

　　“师父！”

　　“秦大哥！”

　　秦归望向西侧的狭道，见阿莫章青等人出现那头，连洪教头也带着十来个行山好手悉数出现。他们见着那怪物，自是骇然。

　　鱼千灯双掌起冥火，从容对秦归道：“总算来够人了，你们合力推开巨石取麒麟玉，我来拖住这东西。”

　　“好！”

　　秦归过个眼色给樊追，两人这时候倒是默契，奔往石台那头。

　　“洪教头！”秦归喊一声。

　　洪教头见他几个手下有要跑的意思，纷纷喊住了人，不过几个人都没能跑多远，就被掉落的石块给吓缩回来，跟着洪教头往石台跑去，合力推石。

　　阿莫过来之后，跟秦归讲述他如何跟他们走散，如何被飞星血蚁追着跑入狭道里躲了起来，如何遇到章青和洪教头他们。

　　“别说话，专心推石。”

　　那怪物见众人合力推石，似乎记起自己的职责是守护那麒麟玉，顾不得袭击鱼千灯，扭头从岩壁上将爬过去，被鱼千灯手中的冥火给当空拖下来，轰隆重重砸摔在地上。

　　冥火把它身上石鳞炙烧成冰蓝色，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待颈后石鳞脱落，鱼千灯看见熟悉的印记——曼珠沙华血印。

　　他神色一凛，越发清冷，冷笑起来：“果真如此，煞天门掺和了此事，如今看来，事情倒是都可说得通了。”

　　怪物后颈的血印散发出丝丝黑气，那黄绿瞳仁瞬间覆上血色，发狠地朝鱼千灯扑来，嘴里竟嚎出了沙哑人声——

　　“鱼千灯！我要你死！”

　　那声音似人非人，暗沉低哑，把石台那头的秦归震了震，巨石稍微被推动了些，每个人都使上了全力，推开一道缝，已是极限了。

　　秦归胸口一股血腥味，忍着对樊追道：“樊右使，借银环一用。”

　　“我来。”樊追懂他意思，银环卷出探入石缝底端，把麒麟玉卷了出来。

　　秦归眼疾手快，也顾不得银环上暗藏的追血银针，伸手取过银环上的麒麟玉攥入手中，银环上的一支追血银针也刺入了他的掌心，惹得樊追怒目而视，大吼一声：“秦归！麒麟玉给我！”

　　“此玉乃救人之用。”

　　两人同时松手推石，失力的一瞬间，那巨石轰隆落回远处，不少人被震落石台。与此同时，整个□□震动，落下更多碎石。

　　鱼千灯一边以冥火困住怪物，一边扭头对秦归等人道：“你们快出去，取了麒麟玉，此处很快倾覆。”

　　怪物已被冥火裹缚全身，咆哮着摔落地上，在冥火之中，它六足和尾巴褪去，很快显出人形。

　　秦归让章青和洪教头带众人出洞，樊追和几个部下却把人拦在狭道口。樊追道：“秦归，你们想出去，先把麒麟玉交出来。”

　　秦归冷笑：“休想，不如大家全葬身□□。”

　　几块碎石落到樊追脚边，他咬咬牙，看一眼不远处的鱼千灯，转身从狭道逃出。

　　秦归则返身回去寻鱼千灯，见他身子虚弱，知道是寒症犯了。扶上他的手，冷得惊人，不由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把他裹入怀中。

　　“等等。”

　　洞内落石越多，摇震得人几乎站不稳，鱼千灯指着地上的人形，语气虚弱道：“带上他，我还可以自己走。”

　　秦归也不问，转身回去扛起地上的人，在□□坍塌之前，与鱼千灯从狭道逃出。

　　走不到数丈，前方萤火大盛，秦归心道不妙，果然是飞星血蚁，数量众多，自狭道那头涌进来。眼见就快到了跟前，身旁鱼千灯翻掌再请冥火，蓝色火苗把那萤火吞噬的同时，鱼千灯也扶着岩石许久没能缓过劲。

　　鱼千灯惨淡地笑笑：“这狭道快塌了，你先带他出去罢，别管我了。”

　　秦归咬咬牙，腾出一只手去牵他：“你在，我在，我绝不会丢下你，弃你不顾。”

　　一块石头当头落下，秦归推了鱼千灯一把，手臂被石块擦过，顿时血肉模糊，他面色仅轻微地颤了下，握着鱼千灯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拉着他极力往狭道外头奔去。

　　脚下踏空，三人自上而下跌落，伴随轰隆声响，顺着狭道滚出山口一处林地上，身后尽数坍塌，掀起大片石尘。

　　“秦大哥！”

　　“师父！”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归下意识去看身旁的鱼千灯，感受到他轻微的气息，松了口气，扶鱼千灯起来。

　　阿莫和章青已奔到身前。

　　“师父，你受伤了！”

　　章青看着秦归血肉模糊的肩膀，拧了拧眉，满脸担忧。

　　刷刷声响，樊追与其剩余的几个部下已围过来，皆是一身石尘碎屑，旋着银环上前道：“秦归，交出麒麟玉，否则你们别想走出玉瞳山。”

　　鱼千灯看了眼秦归的手，眉色越冷：“你中了追血银针？”

　　说着眼神恨恨投向不远处的樊追，樊追被看得有些心虚，辩解道：“谁让他抢了麒麟玉，只要他交出麒麟玉，我自然会替他取针，保他性命。”

　　秦归面不改色，淡定道：“我说了麒麟玉是救人所用，如果樊右使想要，也等回到东州城，救治好伤患，介时再交给你便是。”

　　“不行，你必须给我，麒麟玉若是给你救了人，于我就没用了，我不好回去复命。”

　　鱼千灯扶着心口道：“怎么，樊右使这么急于拿麒麟玉，是上京那位病症又犯了么？”

　　樊追被言中，眼角抽了抽，挥手示意手下。

　　“交出麒麟玉，我放你们下山，绝不为难你们。”

　　阿莫气冲冲道：“你就这几个人，还不一定打得过我们呢，我们有这么多人，哪怕我秦大哥和千灯哥哥受伤，章青大哥，洪教头，也都是个中高手。”

　　“呵，是吗？”樊追歪了歪嘴角，看向洪教头。

　　秦归眼神暗下，见洪教头已带着剩余手下与樊追为伍。

　　看来，樊追此行是势在必得，早有备而来，提前收买了洪教头。

　　樊追笑道：“快些交出麒麟玉，也就能早些出山，省得在此地耗着，天马上就要黑了。”

　　章青气不过：“师父，我与他们拼了，怕他个球。”

　　秦归扫他一眼，示意他别冲动。

　　旁边鱼千灯靠在秦归身侧，低声道：“你看能否拖到天黑，天黑之后，兴许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