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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蛇蝎心 六 ...

  •   河道发现的两具浮尸,衣着体形与昨夜死去的史员外夫妻极其相识,因皆被剥去脸皮,一时身份真假难辨,惊动全城。

      江下坊衙门仵作房,昭华在解剖浮尸,仔细复检,女尸已剖查验毕,现在剖的是男尸。

      昭华边剖边道:“口鼻发黑,中毒迹象,肺及胸腹无多余积水,口鼻中也无河道杂质,是中毒死后投入河中,手脚均明显见绳索束缚痕迹,两人背部皆有不规则大面积淤青,据绳索束缚痕迹,判断为沉尸的石头所压……年纪在四十五至五十左右,与女尸复检结果一致。”

      秦归有些疑惑:“若是绑缚石头沉尸,据过往案情来看,尸体往往没有这么快浮上来,至少要等尸体发胀变形或腐烂,绳索脱落……”

      鱼千灯安静多时,握着黑伞的手背在身后,这时接着道:“绳索没有缚紧,石头从尸身上脱落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两具尸体的石头同时脱落,同时浮上来的概率又是多大呢?”

      秦归若有所思。两具尸体几乎是同时浮上水面的。

      昭华开始剖开胃部,一股极刺鼻难闻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遮罩也不能拦住那气味,秦归顿时紧皱眉头,忍不住又拿过一个遮罩掩住口鼻,那气味熏得人不能思考。

      鱼千灯和昭华倒是很淡定,尤其一双手在尸体胃部里翻找的昭华,面色动也不动,眼睛眨都不眨,真叫人打心里佩服。

      昭华道:“胃部食物与女尸一样,大鱼大肉,荤多素少,大部分未消化。”

      “听起来,他们两个死前饱餐了一顿。”秦归戴了三层遮罩,说话声音便有些低沉弱小。

      昭华又道:“他们两人所中的毒和员外府家眷倒是一样的。”

      秦归抬高眉毛:“一样?那这么说……”

      会不会这两具尸体才是真正的员外夫妇?毒手二怪?

      鱼千灯看完那女尸,又慢慢踱步走到员外府昨夜送来的那些尸体边上,微微弯着腰,一一仔细看过,问韶华道:“其他尸体胃腹情况如何?”

      韶华走过来道:“其他尸体胃里残留倒是粗茶淡饭,胃里食物不多,毒发时大都没消化,不似那两人往死里吃,看那胃壁都撑大了许多,像没吃过饭似的,这两人绝不是养尊处优的一类人。”

      “何出此言?”秦归道,“或许是受制于人,被饿了几天之后才这般呢?”

      鱼千灯淡淡一笑,秦归不知他笑中深意。

      神都其他地方也有仵作擅于断案的,但韶华向来只验尸,不做推论,可见秦归如此问,她也忍不住道:“你看他脚底厚茧和皲裂,肤色不匀,藏于甲中的泥垢难以洗净,乃经年所积,草鞋在脚上勒出的痕迹很深,这人多半是个荒民流乞。至于那女尸,年纪身形虽似,但肌肤多有伤痕,手上老茧遍布,指关节尤其粗大,平日定少不了日晒雨淋,劳碌生计。这两人胃里积食,多为狼吞虎咽,此前从未享受过这等大鱼大肉。那具腹部被填了蛇蝎的女尸,肌肤细嫩,手足多有保养,更像是养尊处优之人。”

      秦归听韶华这么说,自己看着两具浮尸思索起来。

      鱼千灯多看韶华一眼,兀自笑了笑:“韶华姑娘才智过人,鱼某佩服。”

      仵作房这边查验完毕,虽没弄清那两具浮尸的具体身份,已能断定不是史员外夫妻。

      秦归沉思:“他们虽不是史员外夫妻,却穿着史员外夫妻的衣物,两人之死离奇,定与员外府灭门一案脱不了干系。”

      这案子到了这里,线索是越来越多,也越加扑簌迷离。

      夜已深,春意寒凉,秦归送鱼千灯出衙门,鱼千灯府上的驼背老翁已掌灯等在外头,手里挽着件黑色的斗篷,见着鱼千灯便上前递给他披上。

      秦归道:“今日辛苦,明日有任何消息,我再派人去府上。”

      鱼千灯系好斗篷衣带,淡淡笑道:“秦捕头,我当你是朋友,不用跟我这般客气。这几日暂时别来寻我,我想安静地捋一捋思路,待我捋顺思路,自会让人来寻你。”

      “是。”秦归应下,他知道鱼千灯有这种习惯。

      春意寒凉,月明风清,秦归望着鱼千灯和驼背老翁走远的背影,那句“我当你是朋友”让他心中升起暖意,嘴角不由弯了弯。

      转身回衙门,秦归喊来另外两个手下吩咐道:“明日起,城里城外的乞丐流民仔细查问,仔细查问哪个乞丐流民失踪数日不见人影,还有,去城中各处染坊,查问有无妇人失踪,此妇人年岁近五十,长年在染坊工作,定有人熟悉她。”

      手下想了想,有疑问:“头,你怎么知道那女浮尸生前在染坊工作?”

      秦归道:“妇人双手有成年累月浸染的颜料痕迹,河水中浸泡几日也不能去除。”

      手下领命各自分头去了。

      秦归取来一盏灯,又独自进了仵作房,走过二十几具盖着白布的冷冰冰尸体,走过那两具无脸浮尸,最后来到哑娘那具尸体面前。掀开白布,哑娘惨白中带着死灰的面孔,被灯火一照,更显阴气森森有些扭曲。

      在哪里见过哑娘呢?

      秦归心中这个疑问一直不得而解,他确定他见过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秦归看过哑娘尸身,离开仵作房,又在值房翻看五年前那起悬案的旧卷到下半夜。

      五年前那起悬案,尸体被人丢在深夜的大街上,脸皮剥去,剖了腹部藏入鲜活蛇蝎,衙门花了个把月时间,竟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无人来报官寻人,甚至连那死者身份至今也不得而知,只知道是个中年汉子,四十余岁。

      次日天亮,秦归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章青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师父,我有重要线索。”

      昨夜翻看案卷就在桌上睡去,猛地被惊醒抬起头,脖子便一阵钝痛,秦归摸了摸有些落枕的脖子去开门,脸色不悦:“这么大的动静做什么?你就是学不会冷静行事。”

      章青见秦归脸色不好,估摸是昨夜熬了大半夜,收了些兴奋神态。

      秦归问道:“什么重要线索?”

      章青道:“我寻小表弟下落时,遇到一个曾在员外府做事的下人,他说这史员外夫妻两行事十分古怪,招的家丁下人,全都是孤家寡人没有依靠。”

      秦归来了精神:“这就难怪,案发几日,没道理一个相关的人也不寻来问事。”说着往外走,“那曾在员外府做事的人呢?你带来了没?”

      章青道:“带来了。”

      两人便往外走,走不多远便见着一个灰衣汉子,衣着单薄,双手抱着两臂取暖,见着秦归便哈腰点头,满脸堆笑,章青称其为熊四。

      秦归问道:“你何时在员外府做事,做了多久?”

      熊四道:“两年前,做了三个月。”

      秦归问道:“怎么不做了?”

      熊四道:“那员外夫妻起先给的月银挺多,只是我做了三个月,身份被查出来,他们知道我家中还有个兄弟,他们便把我赶了出去。招人时说得清清楚楚,身世要无亲无故的孤寡人,我起先是隐瞒了身份……”

      秦归自顾沉思道:“这般古怪的要求……你做事的那三个月,可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员外夫妇常与什么人走动来往?”

      熊四假意咳了两声,贼眉鼠眼地盯着秦归腰间的钱袋道:“走动倒是没有跟什么人走动……大人,小的两日没吃东西了,别说走字,我自己都快说不动啦,能不能……”

      章青怒目瞪过去,伸手一把揪住熊四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揪离地面:“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已经给了你不少银子,有什么话赶紧说完滚蛋。”

      秦归拍了章青一下,示意他松手放人,章青便把人放下,往后退了两步。

      秦归右手把刀稍微握在腰侧,嘴角带笑,双眼却寒光逼人,取下腰间的钱袋递到熊四面前,语气听着温和却叫人不好消受:“你定是知道什么,才会这么拐弯抹角,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这银子就给你买酒吃。但你若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恐怕就要在衙门的牢房里多饿上几天。”

      熊四被秦归那眼神慑得身子止不住颤抖,吞着口水拼命地点头:“小的……小的说,小的发誓说的都是实话,那员外府有个,有个密室……”

      密室?秦归脸色一凝,推了熊四往前一个趔趄:“走,带我们去。”

      半炷香的功夫,秦归和章青到了被封门的员外府,他伸手扯下那封条,推熊四进门:“密室在哪?”

      熊四战战兢兢往前面带路:“这,这边……”

      秦归与章青随后走,拐过两个东面的厢房,进了月洞门,就到了员外夫妻的主厢房,昨日秦归和鱼千灯来过这儿,地上还可见那断业符文。

      熊四缩手缩脚地走到床边,沿着床摸了一圈,自言自语:“我那时明明见史员外在这屋中凭空消失了,如果没有密室人怎么会消失,密室开关定在这屋中,不会有错……”

      他摸了半响,屋内也无动静。

      章青没好气道:“你别不是随口胡诌,小心吃我拳头。”

      秦归量熊四不敢胡编乱造,仔细打量整个屋中环境,走上前,掀开床尾的一张厚地毯,一个四四方方的暗门就出现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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