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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冥火咒 二十九 ...

  •   鱼千灯沉声道:“湖州惠阳县有个梨园戏班,那是月梨和玉壶从小练戏唱戏的班子,戏班主人为一对夫妻,男的姓佟,女的姓孟,育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孟氏有个姐姐,嫁与惠阳县县令唐有义,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了梨园戏班,几乎烧死整个戏班的人,侥幸存活的除了月梨和玉壶、孟氏那五岁的女儿,还有你,兰洛。”

      鱼千灯说到这儿顿了顿,不理会旁边目瞪口呆的秦归。

      惠阳县梨园班主孟氏,其姐嫁与县令唐有义,侥幸存活的五岁女儿……那不就是琳琅?琳琅父母便是那梨园的班主夫妻。秦归大震。

      月梨接着鱼千灯的话说道:“大火前几日,我大病未愈,醒来戏班已烧成了灰,兰洛不知所踪,我那不会水性的姐姐投江殉情,我请捞夫在江里打捞七日,不见尸身,别人都说她定是被江鱼分食了去。我想为姐姐报仇,五年间从湖州到江州,再从江州到了东州,最后来到神都……兰洛,你也不必再自欺欺人,你根本不爱我姐姐。当年你选她没有选我,不过是因为她更好受你掌控,唯你命是从。”

      这些故事,把秦归给听呆了,他一会看着鱼千灯,一会看着月梨,一会又看兰洛和玉壶,惊得说不出话来。震惊之中,又夹杂着些不忿,再看兰洛时,只觉得方才他那愁云不散的凄楚面容不过是面皮一张。

      如此,兰洛慢慢卸下他那谁见都怜的面皮,狭长妩媚的眉眼慢慢透出冷漠,勾着薄且棱角分明的唇角,突然仰头笑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了。“千灯大人和月梨姑娘的故事讲得真好,听得我热泪盈眶,可你们所说之事,于我却是半点也不相干。什么大火,什么死人,说得如此生动,如你们亲身经历一般,我却怎么不明白呢。”

      鱼千灯道:“你引玉壶到这,说是要处决崇郡王,实则是要杀玉壶。”声音比兰洛更冷。

      “不……”玉壶睁大双眼,神情愈加疯狂,“兰洛不会杀我,他不会杀我。”

      月梨道:“你还要信他么?这么多年还看不清么?”

      鱼千灯看向玉壶道:“你看看左手,掌心处是否有一团蓝色如淤青痕迹。”

      玉壶怔了怔,慢慢翻起左手掌,嫩白的手心处隐隐可见一团淡蓝色如烟雾的痕迹,乍看也无什么稀奇,常人会当作手掌磕碰了什么舆情或是血管流通不畅导致,经鱼千灯这么提前一点,却觉得甚是古怪。

      “这是什么?”玉壶望着手心的蓝色痕迹,自己也茫然起来。

      鱼千灯道:“你说那冥火是你请,人是你杀,却连中了冥火咒的迹象也不知,玉壶,你已被兰洛下了冥火咒,看颜色,估摸是不久前他伺机种下的,若你饮下烈酒,不出片刻既焚得只剩骨头。且,中冥火咒者干渴难耐,渴酒异常,非饮烈酒不可。”

      月梨再也克制不住情绪,面色大惊,慌起来道:“什么?姐姐中了冥火咒?”她上前几步,抓着玉壶的手查看,极是心痛。到底也听说了散财阁掌柜洪苍自燃只剩一副人骨的事。

      “可,可我不饮酒……”玉壶慌道,手止不住发抖。看看地上那被她摔碎的酒坛子,突然明白过来,方才路上过来她突然觉得口干,兰洛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的酒,那酒香散发的气味让她隐隐想要饮酒,一时悲痛难耐却也没察觉过甚,听鱼千灯一言,顿觉越发口干舌燥,胸中似火焚,一颗心也碎成千万片。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最爱的男人,付出自己青春血汗的男人,竟要置她死地……

      “兰洛你这个奸恶小人!”月梨心痛姐姐之余又是愤怒,当下一瞬被愤怒冲击着头脑,没人看到她袖里何时藏了一把匕首,抽出匕首朝兰洛冲过去——

      只见兰洛眼底闪过一丝阴翳的利光,身形反应迅速,侧身避开,伸手扣住月梨的手腕,叮的一声那匕首应声落地,与此同时,月梨被他顺势一掌推开,生生后退了好几步,秦归忙上前去扶住她,才不致她绊倒。

      当下心中又是一惊,这兰洛不但修炼冥火咒,本身还有些身手,身手不凡。

      兰洛已完全卸下装腔作势的面皮,轻扫两袖尘埃,冷冷道:“你们姐妹二人怎地如此烦人。玉壶,你仔细想想,这些年我可曾说过一句喜欢你爱你?原是你心甘情愿跟着我,从湖州到神都,假死私逃,全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我也曾看重你,真心对你,可惜你这个人冥顽不灵,拿得起却放不下,叫我好生烦恼。人生本是分分合合,你何必在我身上如此执着,你终究会老去,而我永葆青春,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玉壶不可置信地瞪着兰洛,摇摇晃晃,几欲昏厥,不信眼前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说的不是真的,你方才还替我揽罪,为我掩护……”

      兰洛勾唇轻笑,笑得极轻蔑:“揽罪?人又不是你杀的,为何替你揽罪?那本是我的罪。”

      秦归持刀上前一步:“你终于认了,为何杀赤焰部的信使与洪苍?”

      兰洛笑道:“洪苍本就要死的,那赤焰部的信使也是要死的,告诉你也无妨。洪苍要死,是因他无意撞见我在修炼冥火咒。至于那信使,他查到了不该查到的消息,要递消息给上京那位,那就不该活着。”

      鱼千灯眸光敛起,似无风无浪的海面,缓声道:“那信使查到的消息,就如梨园班主夫妻知道你原本乃惠阳县收尸庙的癞头和尚,机缘巧合入了煞天门宗,炼冥火咒,易容修身,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秦归在他眼中见到一闪而过的蓝色幽光,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觉。

      月梨盯着兰洛的面孔,喃喃道:“收尸庙的癞头和尚,那不是……”她看向玉壶,玉壶也看过来,姐妹两人面色大变。

      玉壶颤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声音变了调,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俊美的爱人与那记忆中的癞头和尚重叠在一起。

      记忆中那癞头和尚丑陋不堪,虽说是个和尚,却也饮酒吃肉犯戒杀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他年幼时在寺庙出家,还俗后仍一头的癞子,常年头上不生一丝一发,鼻上额上还长着生脓疙瘩,大家都叫他癞头七。

      癞头七年岁三十出头,佝偻猥琐,好饮酒,尤其好饮梨花酒,喜欢看戏,整日在梨园里晃悠来晃悠去,挤着一对绿豆眼在女子身上瞟来瞟去,是个十分招人厌恶的猥琐小人。

      “哈哈哈……”兰洛仰头大笑起来,拂开衣袖,犹似要拂去脸上僵色,“什么收尸庙的癞头和尚,千灯大人不是神,怎地如此神通广大,信口拈来?”

      鱼千灯面色清冷,那嘴角的笑也极冷,嘴型动了动,幽幽吐出几个字。

      那字含糊不清,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倒像某种咒语。

      兰洛却在那咒语中面色骇然大变。

      秦归能见他袖中的手拢起五指,青筋在雪白的脖颈处暴露,显出些男性特征。忽地他翻手起掌,踏步往玉壶击去,如风似影掠过。

      “姐姐小心!”

      月梨挣开秦归扶住她的双手,往玉壶奔去,挡在玉壶身前,眨眼间那掌风袭面而来,一掌击在她胸口,生生把她击得吐出口血来。

      “月儿!”玉壶痛心大喊一声,抬眸泪水涟涟朝兰洛看去,却见兰洛击出第二掌欲直取她门面。眼前深影晃动,秦归已移过来,一手把们姐妹两人挡开,一手接住兰洛的掌气,当下两人都被各自掌气击飞丈余远。

      “现下是要杀人灭口了么?”秦归怒道。

      兰洛狰狞笑道:“我若想杀她们姐妹,她们早十年前就死了,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当初她们如何唾弃我,十年来又如何爱慕着我,这才叫爽快。论罪,十年前她们姐妹二人和戏班主夫妇图谋害我,欲把我活埋,死有余辜,秦捕头怎么不把先把她们问罪,我何罪之有?”

      “……”

      秦归被问得一愣,难道这是兰洛火烧惠阳梨园的原意?回头去看月梨和玉壶,姐妹两面色惊慌,玉壶已有些迷茫不知所在,眼珠子不似常人地四处转动,摇头晃脑,嘴中不知在小声叨念什么,“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听得兰洛用极冷漠的声音道来——

      十年前,玉壶和月梨是惠阳梨园里出名的姐妹歌姬,不但生得漂亮,且歌喉出色,许多人冲着姐妹两的名声慕名来听戏。那癞头七倾心这对姐妹,尤其倾心姐姐玉壶,有次在后台偷看玉壶更衣,被梨园班主发现,叫人打得去了半条命。玉壶和月梨十分恶心厌恶这丑陋猥琐的癞头七,每次见着定没好脸色,要么惊叫着唾弃,口出恶言辱骂,要么喊人来赶走。

      尤其玉壶,实在见不得他,见一次更厌恶一次,厌恶一人到了极致就恨不得那人消失,私下和戏班主夫妻商量如何办是好,那癞头七确是给戏班带来不少麻烦,远道而来的看戏客人,见着癞头七围着玉壶月梨姐妹,多少有些倒胃口。

      一晚,玉壶赠了癞头七几坛梨花酒,癞头七得此酒欢心异常,喝得酩酊大醉,哪知当晚有人到了收尸庙,把喝得不醒人事的他装入麻袋拖到坟地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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