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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去 ...

  •   饭后回到房间,白晚衣借口早起困倦,将三个丫头赶了出去。

      她需要时间好好理理思路。

      前世,父亲母亲去世,萧远却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她见父母最后一面。

      他说不出父亲谋逆的前因后果,也不给她看确凿的证据。

      他知道所谓的说辞和确凿骗不了她,可即便她生命垂危,他也不愿告诉她真相。

      那么父亲真正的死因一定与皇家有关联。

      当年先帝亲征,打败北丹国统一天下,至今建朝不过二十余年。

      萧远也曾说过,北丹国民风彪悍,一身热血,或许会有漏网之鱼小心蛰伏、意图复国。

      如今新帝刚刚登基,地位不稳,如若北丹国意图复国,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可父亲两朝宰相,如若他不愿,总有办法喊冤,不至于让事情发生的这么迅速又悄无声息。

      究竟是为何父亲愿意背负这个罪名?

      白晚衣有些头疼,翻了个身,看到自己枕边似乎有东西。

      是一个深蓝色的荷包,只绣着些翠绿的竹子,面料看起来却价值不菲。

      白晚衣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

      记忆仿若决堤般而来。

      启朝崇历十七年,白晚衣十岁。

      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春天,皇后娘娘组织了赏花宴。

      孟妧在受邀范围内,白晚衣自然也被带了去。

      向皇后娘娘请了安,白晚衣便想溜走去玩。

      孟妧笑着叮嘱:“不要走远了,记得开席前要回来。”

      白晚衣乖巧的点点头。

      孟妧想了想,又拉住了女儿:“宁宁可以去找尚书家的小姐玩,不要总去打扰五殿下。”

      五殿下便是萧远。

      白晚衣有些困惑:“为什么不可找萧远哥哥玩?”

      孟妧摸了摸女儿头,耐心的解释道:“五殿下再过三年已到束发之年,皇后娘娘正在为五殿下挑选妻子,五殿下正忙呢,宁宁不可再如往常一般缠着五殿下了。”

      挑选妻子?

      白晚衣想了想,又问到:“那我以后都不可以再找萧远哥哥玩了吗?”

      孟妧温柔的摇摇头:“宁宁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

      白晚衣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找萧远,而是一个人蹲在御花园拔草。

      臭萧远,坏萧远,还是要跟我当一辈子好朋友,转眼就不和我玩了。

      另一边的萧远,听说母后今日要组织赏花宴,萧远在殿中闭关学习了三天,好不容易提前完成了兄长布置的任务,可以在今日和宁宁玩。

      可是左等右等宁宁也不来,一打听才知道她压根没来找自己。

      萧远有些生气,气冲冲的跑去御花园,就看见小小一个的白晚衣蹲在地上拔草。

      走近一听,嘴里好像在嘀嘀咕咕的骂他?

      萧远心中盘算着自己似乎没做什么惹宁宁生气的事,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了起来,气也消了一大半,喊了一声:“宁宁!”

      白晚衣吓了一大跳,一个重心不稳摔坐在地上,一回头发现是萧远,气的哭了出来。

      “臭萧远,坏萧远,你不跟我玩了,还要来吓我!臭萧远!”

      萧远吓的手忙脚乱,连哄带拉的扶起白晚衣,一边拉一边问:“我什么时候不同你玩了,明明是你入宫了却不来找我。”

      语气却软了三分。

      白晚衣哭的更甚:“我…嗝,我娘说,你要…嗝,成婚了。”

      萧远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火。

      母后的确在为他挑选妻子,甚至兄长也不帮着他,在同母后一起为他挑选妻子。

      可是他才十二岁,成什么婚?

      而且为了这事让宁宁不高兴了,他更不愿成婚了。

      看到萧远沉默了半天,又变得不高兴的脸色,白晚衣更加难过起来。

      “嗝…娘亲说的,嗝…是真的!你,嗝…以后,都不能找你了。”

      萧远急忙解释:“怎么会?什么妻子,我根本不认识,又怎会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放弃你!我们拉过钩会在一起一辈子!我堂堂五皇子,决不食言!”

      见白晚衣还是抽抽嗒嗒的不高兴,萧远急得不行,突然福至心灵道:“宁宁!我娶你好不好!”

      白晚衣惊讶的抬起头来:“娶我?”

      萧远愈发高兴起来:“对!娶你,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论家世,你爹爹是丞相;论才论貌,朝中谁家女子又越的过你去!”

      白晚衣被夸的有些飘飘然,虽然不太明白婚姻意味着什么,却觉得萧远哥哥说的着实有道理。

      想了想,白晚衣又问道:“那宁宁可以和萧远哥哥永远一起玩,再也不分开吗?以后也不会因为萧远哥哥要娶别的女子,就疏远宁宁吗?”

      年方十岁的白晚衣被娇养的天真可爱,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从小便在宫中被严厉教养的萧远,却清楚的明白。

      今生今世只娶白晚衣一人,不会再有其他女子,不纳侧妃、不收侍妾、不要通房。

      萧远是皇后的嫡长子,自小便明白皇子的婚姻意味着什么。

      但他更清楚,他是启朝五皇子,上要无愧于天、下要无愧于民,更不可欺骗宁宁,愧对于她。

      萧远拉起白晚衣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下定决心,郑重的许下承诺:“宁宁,我萧远向萧
      家列祖列宗起誓,今生今世,便只娶你一人,再无其他女子。”

      白晚衣不太明白,为何萧远哥哥突然变的严肃起来,但还是学着他的样子同样郑重的点点头。

      嫁与萧远哥哥,往后陪伴她一生的夫君成了萧远哥哥,不是很好吗?

      萧远拉着白晚衣走到御花园中的湖心亭上,唤身边小厮取来纸笔与印泥。

      白晚衣乖巧的坐在一边,看到萧远在纸上写下字、签上名,摁上手印。

      写完后,萧远将纸折叠好,又取下自己腰间的荷包,将纸放了进去,交到了白晚衣的手上。

      萧远说:“宁宁,以此为诺,你收好,我定娶你。”

      白晚衣躺在床上,惦着手中这张的纸,似有千斤重。

      她轻轻念道:“今五皇子萧远,欲求取白家嫡女舒舒为妻。直至终死,绝无二心。以此为信,以此为约,永不负卿。”

      “宁宁,我定娶你。”

      白晚衣仿佛还能听见,那年的湖心亭,在百花盛开的御花园,萧远看着她的眼睛,生平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对她说出的这句话。

      她永远记得那幅画面,那样鲜花盛放的日子里,于是她将自己的庭院也种满了各色的鲜花,年年月月都如那日的赏花宴。

      萧远也的确做到了,那年赏花宴过去的第二日,母亲便被皇后娘娘单独召进宫中。

      之后五皇子萧远的婚事便再也没被提起。

      萧远束发那年,先帝亲自下旨,赐婚五皇子萧远与白家嫡女舒舒。

      前世,萧远待她温柔备至,全心全意,偌大的齐王府再未进过第二个女子。

      萧远许下的承诺,每一句都实现了。

      可如果,萧远用她来要挟了父亲呢?

      萧远爱她不假,可当初分明赏花宴第二日母亲就被传入宫中。

      为何三年后才赐婚?

      是不是因为那时陛下与太子决定让父亲当替罪羊,正大光明除去前北丹国的余孽,再除掉父亲,一举两得?

      而萧远为了皇室,为了皇权,听从了兄长,以她相要挟,逼父亲就范?

      如果她不曾嫁给萧远,如果她不曾爱上萧远,是不是至少,她可以知道爹娘为何而死。

      至少可以选择和家人共进退,至少不会成为害死父亲的软肋?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还要选择嫁给萧远吗?

      白晚衣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将纸条放回荷包。

      她偏爱温柔的颜色,从有记忆起,床幔便也换成了轻柔的粉纱,一直到婚后,一直到她死前。

      萧远似乎不曾让她长大过。

      白晚衣看着头顶的粉纱床幔,上面未曾绣过鸳鸯。

      还有一年才完婚。

      若是让父亲强行替自己退婚,惹怒陛下,陛下是不是会提前打压父亲?

      撕毁先帝婚约,忤逆新帝,视婚姻如儿戏。

      想来陛下打压父亲的话,言官们也无话可说吧?

      这样一来,父亲将不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失去了权力,一家人就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那四年后,父亲也不会成为替罪羊了。

      那她和萧远,便再无可能了。

      不过她和萧远,本就再无可能了。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拿全家人的性命为她的婚姻陪葬。

      白晚衣死死的捏紧手中的荷包,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已过了用午饭的时间。

      许是许久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觉了,不用终日闻苦药味,也不用在清醒的每一刻都忍受病痛,为着求而不得的真相苟延残喘。

      白晚衣舒了口气,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说服父亲放权。

      白晚衣起床,唤了声清素。

      “小姐,您可算是醒啦。”

      进来的却是九秋。

      白晚衣笑了笑,问道:“清素呢?”

      九秋一边接过梳子,一边一股脑的开始往外倒话:“清素姐姐去夫人房里啦,午饭过后才去的,说是小姐未醒呢,夫人自己做了些点心给小姐,让清素去拿。清素姐姐说让奴婢等着伺候小姐之后,之桃就溜去午睡了,都怪小姐平时太宠她了,没规没矩的。”

      最后两句倒颇有些学清素的味道。

      白晚衣有些发笑,倒是不甚在意之桃,又问道:“那爹爹和哥哥还在府里吗?”

      九秋撇撇嘴,放下梳子回到:“老爷今日休沐呢,还在府里,二少爷趁今日休沐去书孰了,拖着大少爷一块去的。小姐您怎么都不骂骂之桃偷懒呀,您偏心。”

      白晚衣笑开了,站起身摸了摸九秋的头:“好啦,能陪我你还不高兴吗?我去找爹爹,你也去休息会儿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九秋高兴的应了一声,待送到庭院门口,白晚衣便让她回去了,自己往爹爹和娘亲的院子里走去。

      爹爹前半生一直在陪先帝谋统一大计,直至30岁两国统一才娶了娘亲,后院也并无其他女子。

      所以爹爹和娘亲一向是住在一个院子的。

      白晚衣到的时候,管家正好从主厅中迎面走出来,朝她行了个礼。

      白晚衣点点头,笑着问:“李管家寻母亲吗?”

      管家道:“回小姐,原本是来回禀夫人府上这月琐事。不料夫人正在与清素姑娘训话,奴才这便离开了。”

      清素还在母亲这?

      白晚衣点点头,错开管家朝母亲房中走去。

      门口并未守着婢女小厮,想来如今正是午后困倦的时候,母亲又让她们去休息了吧。

      这么想着,白晚衣推开门:“娘亲~”

      孟妧正倚在卧房内室的软榻上,清素自然也守在一边。

      听到女儿的声音,孟妧抬起头来,原本温和的眉眼更漾出笑意,朝白晚衣招招手:“宁宁醒了?”

      白晚衣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母亲旁边,习惯性的环抱着母亲撒娇:“娘亲~”

      孟妧点了点女儿的头,调笑道:“清素还道你如今似乎长大了许多,娘看你倒还像一个小孩子。”

      白晚衣立刻坐直,故作一脸正气的看着孟妧:“母亲,女儿如今的确是长大了,今后可为母亲分忧。”

      还作势要行一个大礼。

      孟妧赶紧伸出手扶了一下,清素在一旁忍不住轻笑出声,替孟妧拉住白晚衣。

      “好了好了,别折腾你娘了,怎么今日特地过来一趟?”孟妧故作头疼的揉了揉头,言语间却是欢喜的。

      白晚衣道:“娘还说呢,怎么把清素叫来这么久,偷偷的说什么小秘密不告诉女儿呢。”

      孟妧笑着回道:“你呀。今日起这么早,早饭后又一睡不起。娘找清素来细细问了一下最近的饮食,担心出了差错。”

      白晚衣听完却有些想哭。

      前世自诊出有孕后,便再也没见过娘亲,直到听闻娘亲去世,她竟也没能守在娘亲身边,没能见到娘亲最后一面。

      如今却仍能看见娘亲好端端的坐在这,操心着自己的饮食。

      但无法告知母亲真相,白晚衣只回道:“不过是入春了贪觉,没什么大碍。娘若不放心,宁宁一会儿叫府医来看看。”

      孟妧点点头,冲着清素挥了挥手,待清素出门后,又回过头对白晚衣道:“饿坏了吧,娘叫清素给你拿些点心吃。”

      白晚衣想起了什么般,从软垫上弹坐起来:“娘,女儿是来找爹爹的,差点给忘了。您让清素拿回语止院吧,女儿一会儿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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